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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牛蛋却一梗脖子,抗议道:“大将军,朝廷都给俺赐名了,如何还叫俺牛蛋…”
李信哑然失笑,骂道:“好你个牛蛋…官升了,脾气也涨了…”
在奏凯献俘时,大明天子朱由检忽然发现李信麾下三卫军有诸多将军的名字均为数字和乡野贱名,于是便大笔一挥顺便给他们改了名字,这其中就包括牛蛋。因此从那一刻起,牛蛋就正式拥有了大名,牛金松。
却见牛蛋躬身一脸委屈的道:“大将军莫要冤枉俺,借俺十个胆子俺也不敢在大将军面前放肆。”
时间紧迫,李信不想在一个名字上纠缠过多时间,便挥手将牛蛋的喋喋不休打断:“东昌是咱们此番南下的必经之地,如今被乱民啸聚占领,如果本帅使你领兵,你该如何处置?”
忽然听到大将军竟问起了问題,牛蛋本能的伸右手挠了挠脑后,才想明白这定是大将军在考教自己,又想了半晌才犹犹豫豫道:“如果让俺领兵,攻打东昌只驱散乱民,夺回城池,惩处首恶,余者一概不问…”
李信嗯了一声却不置可否,牛蛋心有忐忑的看着大将军,不知自己这一番对答是否对了大将军的脾气。
“好,给你战兵八百,炮兵两队,本帅带余下人马为你随后掠阵,可有把握赢此一战?”
牛金松的回答李信是很满意的,他之所以将这次攻打东昌的任务交给牛金松而不是战兵正牌营官顾十四,就是因为两个人的性子截然不同。牛蛋其人生性宽厚,而顾十四却偏狭狠辣,此人当初仅仅是个队官的时候,就敢背着他将数百蒙古妇孺老幼一并屠杀灭口。李信虽然事后沒有给与追究,却一直小心使用此人。
东昌府百姓作乱很大程度是因为旱灾绝收,官府盘剥所致,才不得已而为之,且为恶尚短。如果派顾十四去必然会大肆剿杀,又不知该有多少无辜百姓人头落地。
眼见大将军属意自己,牛金松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此前忐忑犹豫之感瞬间便一扫而空。
“大将军俺还想跟您要个人,不知,不知……同意与否……”
“要谁,尽管开口便是…”
“海森堡将军…”
三卫军中诸多将官,包括陆九等几个李信的心腹都对海森堡沒有好感,背地里都戏称其为红毛番鬼,平素打仗也甚少愿意主动与之合作。却只有这个牛金松对海森堡沒有偏见,有时甚至还主动贴上去与之扯扯家常。
只不过海森堡一向严肃,据说在三卫军中年余时间里,竟从未有人见过他笑。牛金松却毫不在意,沒事就往第一炮营跑,今日他提出來要与海森堡合兵攻打东昌,李信便半分也不觉得奇怪。
离京之时,李信将三卫军的两个炮营悉数带了出來,即海森堡的第一炮营和孔有德的第二炮营。让海森堡这等向來谨慎小心的人与牛金松往东昌去的确是不二人选。至于孔有德,能则能矣,但在李信看來收缰方为良将,所以用起來同样须谨慎小心,否则便会成为乱军之源。
牛金松上岸以后点出八百辅兵为战兵,同时与海森堡合兵一处,沿着大运河右岸一路向南而去,余下人马则护持着运河中的五条大船,按部就班续续南下。
临清距离东昌府城不过四十余里,急行军之下半日功夫便可抵达,更何况大运河两岸一片坦途,是以行军速度比寻常地方还要快了许多。
急行军之下,海森堡第一炮营平时严加训练的效果立时便显现了出來,竟与牛金松所领八百步战兵不相上下。眼见着前面数里处有一片村庄,牛金松叫來了在临清时招募的本地向导。
“此地距离东昌府还有多远?”
“回将军的话,前面那片庄子是朱枣庄,百姓们早就跑空了,到东昌府大概还有二十余里。”
牛金松暗想,乱民就是乱民,打仗一点章法都沒有,若是自己驻守东昌,这方圆三十里定要洒下一支数百人的游骑斥候,有个风吹草动便第一时间做好应对准备。但看眼下这情形,竟连半个鬼影子都沒有。
“将军,再往前走就都是乱民了,还,还要继续?”那向导已经腿肚子发软,哪想到这军爷已经距离东昌如此之近还要进军。其实这也不是问題关键所在,关键在于他一路上数了数,除了那些推拉大炮的军卒,真正拿着长短武器的也不过千把人,人家东昌府里的乱兵乱民可有上万众,两三万人是跑不了的,这丁点人去了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牛金松哪里还理会那向导的啰嗦,令大军绕过前面的朱枣庄,继续赶往东昌府。这一路上,他便已经想好了,己方人少,因此到了东昌府城下便要想方设法将乱民引出城來,然后再于野战中将之歼灭,一举打掉乱民士气,如此东昌府城便指日可下。
李信的三卫军未尝一败,他麾下的将军们因此都极为自信,从來不会因为己方人少而瞻前顾后,畏敌怯战。更何况三卫军又有哪一次不是以少胜多?这种千余人对上万人的阵仗根本就吓不倒他们。
“有人…”
忽然,外围额斥候指着朱枣庄尖声喊了起來。牛蛋拢目望去,果见那朱枣庄里冲出一群乱民,手中均持刀斧长枪,装备竟是不差。牛金松陡然兴奋起來,沒想到南下第一仗便以这种突然遭遇的方式开始了。
牛金松转头与海森堡商量,“海将军你的炮营可准备好了?”
海森堡郑重点头:“牛将军是前锋主将,但有令尽管吩咐便是,不必客气…第一炮营上下早就准备齐整,只等将军发令…”海森堡此时的汉话早就说的纯熟无比,尽管还带着一股浓重的番邦口音,但与这些明人交流已经完全不成问題。
“如此就请海将军开炮,轰他娘的…”
步战营与炮兵营來开距离,各自结成方阵,左右呼应。三里的距离并不远,嘈杂虎啸之声随着距离的拉近而越來越大,牛金松粗略估计了一下大约有三四千人。虽然数倍于己,他却毫不畏惧。
当乱兵进入一里距离时,海森堡一声令下,炮营所属六磅炮、八磅炮、十二磅炮一齐开火。
数不清的铅制实心弹往乱兵中疾射而去,顷刻间便如石子如水一般,激起了阵阵血浪,实心弹落地后继续向前弹跳,所过之处肢残臂斷,鲜血四溅,惨嚎一片。
乱民就是乱民,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很快便有人被这恐怖的火炮吓的四散奔逃,但终究耐不住督战队的砍杀,在重新整肃后继续向前冲锋,只是与先前相比已经失了士气。
海森堡面无表情,再次下令:“所有火炮装填散弹…”
与此同时,牛金松下令所有战兵结成进攻性方阵,火绳枪准备好射击,长枪兵随后压阵。尽管是三卫军中的辅兵,却是历经忻州、太原、代州、漠南、锦州等历次大战,几乎每次都作为战兵参加战斗,可以说他们除了负责物资运送以外,战斗力并不比真正的战兵相差多少。
跟随牛金松南下东昌府的步战兵基本上都是出自三卫朝阳堡难民营,与他算是半个老乡,也因此凝聚力更盛。
眨眼的功夫,整个战场便笼罩在了浓烈的白色硝烟中,经过大炮的洗礼,乱兵在距离步兵方阵十几步距离时,面对第一次齐射便已经士气尽丧,乱哄哄一片溃不成军。很快,整个战斗几乎演变成了一边倒的射杀与刺杀。
乱兵溃败,牛金松断然下令方阵前进,继续乘胜追击,务求一战打出三卫军的威风來。
于是大运河右岸便出现了颇为奇怪的一幕,上千溃兵像沒头苍蝇一样向南奔逃,其后则是八百人组成的进攻性方阵踏着有节奏的号子,步步紧逼。
这股溃兵被追的狠了,立时便一哄而散,有的向西奔走,有的干脆跪在地上放弃了抵抗而投降,还有的则纷纷一头扎进了运河里,向对岸游去,试图以大河來阻挡官军的追击。
四五千人的乱军转瞬间便土崩瓦解,溃散无踪。牛金松十分满意这一战的效果,当即下令就地收拢俘虏,经过甄别后果然是当地的百姓乱民,粗略清点一下,竟然有上千人之多。这些人肯定不能带着上路,就在牛金松为难之际,还是海森堡提议,让这些人沿着大运河向北而去,到时由大将军处置便是。
牛金松一想不错,不论这些乱民去往何处,只要不会去投那东昌乱兵就行。
在朱枣庄耽搁了将近两个时辰,牛金松带着前锋军再次上路,走了不过五里左右,斥候飞马回报,前方发现大批携家带口北上的乱民。
牛金松大吃一惊,当即亲自前去与之交涉询问,眼见着遍野的老弱妇孺,心里五味杂陈,又想起了当年自己逃难时的悲惨景象。
难民们发现了前方官军当道,便吓的不敢继续向前,牛金松不敢过于靠近难民群,生怕被裹挟进去,便令人招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名老者。
“老丈莫怕,俺们是京师來的平乱官军,你们这是要去何处?”
老者听说是京师來的官军,眼中的恐惧并沒有减弱,用一口浓重的鲁西口音哆哆嗦嗦回答着牛金松。
“那帮天杀的,不知从哪勾來了一帮外地贼,杀了知府老爷,青壮小子都被抢了去,说俺们这些老弱不堪用,留着浪费粮食,便被生生赶了出來。听说往南的乱贼更多,就只好往北去…..”
牛金松心中一沉,忙问道:“可知那些外地人來自何处?”
“是一帮子回回,俺听有人叫他们革左五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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