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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说词当然不是李双财拍脑袋想出來的,在出发之前李信就反复交代着他一旦成功进入流贼辕门之后应该如何应对,甚至此前还专门演练了若干遍,直到不出纰漏为止。当然,事先做好的预案也绝不仅仅是成功的冲入流贼辕门,李信同样对各种不利局面做了假设,只是到现在已经都用不上了。
如果说在破门之前李双财的心里还有些许的紧张,那么现在所剩下的只有亢奋,无边的亢奋。他觉得自己就好像喝醉了酒一般,胸口中竟不知如何,有了热血沸腾的错觉。立于马上蔑视群贼,这种感觉实在太玄妙了,不过他却忘了,福兮祸之所倚,能够体会这种深入虎穴鄙视群贼的感受,身边同样也隐藏着数不尽的危险。
正如张小鸠,他对李双财已经起了杀心。在经过最初的错愕以后,猛然对身边的弓弩手暴喝一声。
“此人实乃假冒,给我射死他…”
弓弩手都是张小鸠一手带出來的,得了军令自然也不会问李双财是何许人也,顿时便有十几支弩箭急速射向李双财。也是李双财命大,听得弩箭破空之声,竟然吓得整个人仰躺在马背上,也许弓弩手们都瞄准了李双财的胸部,这一躺之下十几支弩箭竟奇迹般的悉数射空。
李双财吓的三魂七魄丢了一半,待刚要直起身子來忽闻又是一阵破空之声,这回却是避无可避,瞬间的绝望之下,他暗暗哀嚎了一句,俺命休矣…哪成想,等了半晌都不见身体上传來弩箭入体的刺痛之感。继而传入眼中的竟然是一阵阵惨叫哀嚎之声。李双财直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待向那惨叫声的方向看去,却见那些射自己的弓弩手已经悉数倒在了地上,死伤不知。
接着,马蹄阵阵,霍霍冲入辕门之内,原來竟是牛金松到了。李双财在一瞬间只觉得眼眶不由自主的四润了,极大颗眼泪喜极而落。
“牛将军來的正好,救了俺一命!”
牛金松向來瞧不起李双财,李双财本想说几句多谢救命之恩的客套话,孰料牛金松竟看也不看他,直接顿马暴喝:“奉大明镇虏侯军令,本将牛金松自此刻起接管军营,如有违令者下场便如他们…”
一句话喊的营中贼兵们阵阵混乱,底层的贼兵与军官们对贺一龙招安的具体事宜并不知晓,知晓这招安一事的只有一干他最心腹的头目,但是这些头目又对贺一龙的通盘计划了解的一知半解。如果说营中有人对贺一龙的计划全盘了解,那么也只有张小鸠一人了。
因此,有相当一部分的中高级头目在半信半疑中已经倾向了牛金松所讲的话,毕竟大头领贺一龙不在,如今又生死不知,总不能让他们今后听从一个由亲兵一跃而起的黄口小儿吧?
身后的议论与质疑让张小鸠感觉如立刀林箭雨中,他甚至有些隐隐怪贺一龙,为何不在最后一刻把众头目召集在一起,将计划和盘托出,也省得自己与那些老资格的头目斗智斗勇了,否则又焉能出现眼下这等被官军突入军营的情况?北营方向的火光越來越旺,而现在他并沒能如约出击,心急如焚之下,却沒有更好的办法,索性只能豁出去了,成败在此一举…
“兄弟们,大头领昔日待咱们不薄,咱们得在大头领回來前,守住大营,绝不能便宜了官军…都跟俺冲…..”张小鸠拔出了腰间的钢刀,带着几十个手下一拥而上。牛金松见状,嘿嘿笑了起來,守城打仗最是憋屈,眼下终于有机会放手杀贼了,又岂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在张小鸠决意拼死一搏的同时,营中其他头目竟然绝大多数选择了作壁上观,这其中自然有不服张小鸠年龄下资历浅薄的缘故,再者眼下官军已经进入了辕门,这位领头的看样子是真要招安,那么只要他们不轻举妄动,最后不论哪一方取得了优势,总能立于不败之地吧。
若是这伙官军沒能冲破辕门,张小鸠的明发军令他们也是轻易并不敢抗命的,毕竟此人是大头领临走时指定的临时指挥者,若是大头领回來以后被这厮告上一个恶状,自然有可能吃不了兜着走。但眼下的情形有该另当别论了,选择袖手旁观反而城了最好的选择,毕竟官军是要來接收他们的,跟着谁打仗不是脑袋别再裤腰带上吃饭呢…
张小鸠在冲出去几步之后,猛然回头一看,跟在自己身后的贼兵竟然不足百人,脸上顿时显现出绝望之色,大叫一声对不起大头领,然后就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
这个张小鸠长的瘦小,在牛金松的眼里简直不值一提,“嘿嘿,小竖子不自量力,让你看看爷爷的刀是个什么滋味…”说话的同时,雁翎刀已经出鞘,迎着猛冲上來的张小鸠便反手挥了出去,只听金铁交击,张小鸠手中的钢刀竟然向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远远飞了出去。但是他的身体已经停不住,就势还在向前冲去,牛金松手腕用力,雁翎刀在力道用老之前,又反转着划了一道弧线……
这一招耍的漂亮至极,将旁边的李双财看的眼花缭乱,可下一秒他便在心里将这牛金松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李双财还沒弄清怎么回事,便忽然觉得满头满脸被喷溅的.的,眼睛竟是一片的猩红,他慌乱的用手赶忙抹了几把脸,才惊愕的发现自己竟然满头满脸都是鲜血。
耳边传來噗通一声,抬起头來只见张小鸠已经倒在了牛金松的马前,脖颈上的首级早就不知去了何处,徒剩一个光秃秃的颈子在不断的向外喷涌着鲜血。眼见张小鸠竟被牛金松一刀斩首,跟在他身后的贼兵立即便泄了气,纷纷扔掉手中的武器,跪倒在地口中纷纷喊着投降与饶命…
牛金松满意的看了一眼面前的贼兵,心里对它们充满了鄙夷,这些流贼和满清鞑子比起來还是差的远了,又蠢又笨不说,竟然还沒有骨气,居然连死战的勇气都沒有,真不知道杨嗣昌之流是如何将仗打城那个德行的。
“首恶已死…还有谁敢不服吗?”
牛金松的嗓门巨若洪钟,一连喊了几遍,竟将有些站的靠前的贼兵吓的频频倒退。当然,这也不全然是牛金松的嗓门功效,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涌进辕门的官军越來越多,而且他们还惊恐的发现,官军已经架好了大炮,火把就在距离炮尾的不远处,只要稍稍向前一点,就能将火炮点燃……
李双财跳下了马以后说什么也不敢再上马,生怕再有人射他冷箭,便在马下跟着牛金松疾言厉色的质问贼兵们,还有谁不服,眼前的尸体就是他们的榜样。与此同时,张小鸠又泄愤一样的踹了张小鸠已经失去生气的身体几脚,毕竟是这厮喷了他满身满脸的鲜血,使他当众出丑。
结果一脚踏上之后,另一只脚竟然在血泊中滑了一下,身子便站立不稳,向前摔了个狗啃泥。这使得本來一片肃杀的场面竟然有了一丝缓和,现场有人实在憋不住,被李双财愚蠢的行为引的笑出声來。牛金松贼暗暗大骂李双财是蠢货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不是自己说话山西味太浓,又不会说河南话,哪里还轮得到这厮出马。
眼看着李双财晃晃悠悠的在血泊里爬了起來,牛金松怕他再现眼,便低声训斥了一句:“还嫌给三卫军丢人不够吗?上后边老实呆着去…”
李双财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大人,却是欲哭无泪,发泄无门,虽然想梗着脖子辩上几句,可是眼角扫到了牛金松手中还在滴血的雁翎刀,便被吓的脖子一缩,乖乖退了下去。
牛金松提马上前,便直往贼兵中过去,所过之处,贼兵们下意识的纷纷闪避开……
……
北营,马守应面无表情,大帐中静的连人们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只有帐外传來的人为的狂呼乱喝之声,这是迷惑官军的营啸假象。可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料想中的官军并沒有出现。
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马守应终于有了反应,他看了一眼倒在卧榻上烂醉如泥的刘希尧,眼光发冷一言不发,然后直接对军帐中待命的头目们说道:“今晚官军怕是不來了…”紧接着马守应又补充了一句:“一样不能松懈,谁知道官军再玩什么把戏…”
马守应的目光又在军帐中扫了几眼,“贺一龙呢?把这竖子给老夫带上來…”他平素里在言行中有意识的学着官绅的模样,虽然不伦不类,但在那些更们见识的贼兵眼里已经有了官老爷的威风。
“那,那个,贺一龙刚才喝多了,大头两刚才不是下令将他拖出去吐吗?”
马守应皱眉,满脸厌恶的道:“把他抓回來,若是今夜官军沒有行动,明日就以通敌之罪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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