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地上的朱运才又怕又气,怕的是身后大汉追上來又将自己捉了回去,气的是身体在关键时刻总是不听使唤,这不眼看着就要逃出升天,又跌了个狗啃屎。他只祈祷着,身后的贼人大汉不要追过來,面前的三卫军不要轻易开火射击。
不过还沒等他直起了身子,但听得一阵羽箭破空疾射之声在头顶上掠过,随之而來的是一阵惨叫。朱运才回头一看,只见那名追上來的大汉已经身中数支羽箭,倒在地上徒劳的挣扎着。见此时机他当然不会放过,再次跃起了身子,迈开两腿,沒命的向援兵跑去。
这一段距离不过只有十几步远,可他却感觉自己仿佛跑了百年之久,只恨双腿太短,太慢,不能立刻就逃脱这危险之地。
当朱运才被一名三卫军军卒扶起摇摇欲坠的身体时,他才切切实实的感觉到自己终于逃出生天,得救了。
“郑将军。贼人里有镇虏侯要活捉的人,烦请设法为之。”
脱险了的朱运才在庆幸之后,立即就正式向那郑姓的营官提出了要求。他此前曾在三卫军于南城外的中军见过这营官一面,但当时营官一级的将校太多,也仅仅记住了此人姓郑而已,却不知其名。
那郑营官不假思索当即便道:“活捉不是问題。刚刚下令开火,实在是不想让贼子以为标下会投鼠忌器,若如此反而会害了您啊。”
朱运才被那营官说的一愣,若是不提他都忘了刚刚的怨恨,沒想到对方竟主动致歉,况且他本就精明至极,刚才也是因为惊慌失措之下沒想的通透。而今经郑营官的提醒,心思清明起來,一切自然也就了然于心,他可他顾不得和这营官寒暄,当即回了一礼。
“郑将军良苦用心我都知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不能跑了贼人。”
营官笑了,露出难得一见的整齐牙齿:“郎中且放宽心,几个跳梁小丑而已,标下定然将他们绑缚了來赔罪。”
一言说罢,营官挥手,口中喝道:“长枪手准备。”
成排的火枪手后突然渐次出现了手端长枪的轻甲步兵,依旧是排着密集整齐的方阵,口中呼喝有声。
“前进。”
随着营官一声令下,有节奏的鼓声随之响起,鼓声沒落一下,长枪方阵便向前一步。鼓落两下,长枪方阵便向前两步。
这些长枪足有近两丈长 密密麻麻的枪尖突出队列,有远及近上下四五层,形成了一堵几乎沒有漏洞的枪尖之墙。正面面对这种尖刺之墙的任何敌人,除非使用弓箭,否则就沒有任何还手之力。
被困在定淮门内的蒙面贼一个个逐渐退向城墙,这些人虽然单人之力勇武,可若非结阵拒敌,他们在训练有素的军阵面前便显得有些弱不禁风了。
蒙面贼的头目显然打算做困兽之斗,陡然凄厉的吼了一声:“结阵。”
在得到了命令之后,这些以每三人为一组,结成了密密麻麻的鱼鳞阵。
“他们用的是长枪,只要近身过去,用刀砍他们的腿。”
蒙面贼们轰然领命,爆发出绝望的怒吼,向前冲去。可冲了还不到两步,便觉得头顶上密密麻麻的扔下來数不清的铁疙瘩,甚至有几个人当即就被砸的头破血流,栽倒在地。
蒙面头目的瞳孔猛然收缩,他认得这东西,之前城上的守军管这玩意叫开花雷,随着铁疙瘩上冒出的丝丝白烟,会炸个开花的。这一回,他们退到了城墙根下,上面的守军又故技重施了。
“不好,这东西会……”
他的话才喊了一半,漫天落下的开花雷顿时此起彼伏的爆炸,将这些人炸了个血肉模糊,哭天喊地。
眼见着偷袭成功,城上的守军纷纷拍手叫好。可站在枪阵后面的朱运才却气的直跳脚,冲着城头徒劳的喊着:“镇虏侯有令,要捉活的,捉活的。”
只是任凭他如何喊,奈何城上的守军仍旧在向下扔着开花雷。被炸的惨不堪言的蒙面贼们最后一丝士气终于被炸了个七零八落,所有人四散而逃。
只有侥幸不死的江西商人薛锦龙悄悄的负责那名仅受轻伤的从人,躲到了城门洞下,面色惨白的看着面前惨烈一幕。
“薛叔,咱们怎么办,”
“公子稍安,大不了再回软禁之所,李信不会杀你的。”
从人身子一阵,仿佛意识到什么,失声问道:“你,那你呢,”
薛锦龙叹息一声,“公子无事,小人也必无事。”虽如此说,他的表情却有几分言不由衷。
两个人正惺惺间,那蒙面头目已经被长枪刺中小腿翻倒在地,并非他不想跑,而是那些希冀于从两翼逃脱的人竟又纷纷为密集的火枪所射杀。
有了援兵的杀到,这些蒙面贼很快就作鸟兽散,非死即伤。却把一旁的朱运才急坏了,不停的大吼大叫,所言便只有三个字“捉活的。”
并非是三卫军不肯活捉,但对方拼死之下,便也只能力敌,不能活捉者必须力毙,否则三卫军只能徒增伤亡。
朱运才气急败坏的在一群手脚均被捆绑的俘虏堆里來回寻找着可疑之人。那蒙面头目自是最为醒目,他一把扯脱了此人的蒙面巾,但见一张棱角分明的方脸露了出來,若非左颊与额头处触目惊心的疤痕,也是一张颇为周正英俊的脸盘。
“狗官纳命來。”
刀疤脸的蒙面头目双目赤红,尽管手脚被缚仍旧要作势起身要袭击朱运才,吓得他赶忙急退几步。两名军卒见状毫不客气的回了他两脚,一脚踹在肚子上,另一脚却踹在背上。刀疤脸的后背有伤口,顿时疼的面色惨白,大颗大颗的冷汗从额角滴落。
泉州口音,朱运才心下窃喜,难道这就是自己此番所寻之人,虽然之前此人也曾开口说话,但在生死关头,他下意识的就忘记了寻找泉州口音之人的事,而今头脑恢复清明,立时就想了起來。
朱运才指挥着皂隶协同三卫军的军卒将此人押赴应天府,与此同时,他还在搜索着那江西商人的身影,直觉告诉他,江西商人与这伙任并非同一拨任,也许另有收获也说不定呢。
“别,别杀我。我是左梦庚。我爹是左良玉。”
沒等朱运才挨个去寻,一个声音便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抬头看去,果见那薛姓商人低头顺目的顿在当场,倒是他的从人哈着腰与军卒说着什么。
而刚才那句话就是出自这个从人之口。
左梦庚,朱运才也不由得一愣,左梦庚是左良玉的公子,此前偷买军粮事发,被镇虏侯扣押软禁在南京城中,原來此人竟要趁机逃出南京城去。这让他有些失望,本以为会牵出一条大鱼來,闹了半天这江西商人所要夹带出城的只是个小虾米而已。
“这两个人也带回应天府去。”
至于薛姓商人的另一个从人,因为右臂被齐根切断,失血过多之下已然毙命。
一切尘埃落定,朱运才准备回应天府,却被那营官叫住了。朱运才不解的问道:“郑将军还有何事需要我配合,”因为自己被这郑姓营官所救,因此少有的对武官客气起來。
“郎中何不将这些人一并都带走,”
朱运才微感讶异,俺说自己带走了几名首犯,已经属于夺此人之功,岂料这营官居然一个人都不想要,还真是让人奇怪了。郑姓营官显然也看出了他的疑惑,便笑着解释道:“这些人若带了回去,还要审讯笔录,郎中不知,军中规矩繁琐,几只小鱼小虾,还不够费力气的。”
的确,这些人并非阵斩之敌,因此并不能记作斩首之功,这区区几个毛贼也就成了鸡肋,畏惧于繁琐的文书工作,那营官将俘虏拱手送上也就可以理解了。
这正是朱运才求之不得的,当下拱手谢道:“如此,朱某便将这些人一并带走。今日公事在身,救命之恩容后再报。”
那营官也是客气的很。
“郎中言重,标下只是尽忠职守,不敢言恩,此事休要再提,否则要挨镇虏侯的板子了。”
一场大战,有惊无险,朱运才特地去寻那一人独挡蒙面贼的军卒,却被告知此人右臂中箭已经被送往军营找随军郎中救治,于是只好记下此人身属何营,姓甚名谁。
赵阿毛。究竟得像镇虏侯,替此人表表功,一人独挡数十蒙面贼,能有这份忠勇的人不多见啊。
浩浩荡荡的贼众押回了应天府大牢,朱运才心里便莫名的兴奋起來,多日來做那工部郎中索然无味,今日正可一解多日來的积郁苦闷。他不禁暗叹一声,看來自己还是适合做一个酷吏啊,经济之臣终究还是少了些激情。
朱运才按照以往的经验并未先审讯那蒙面头目,而是一连拷掠了十几个喽啰。这些人里纵然多数嘴硬的,也必会有几个软骨头,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人招出了他们來自何处,受何人指使。
得到的供词让朱运才暗暗心惊,同时也掩不住胸腔里逐渐沸腾的激动,他压制住了立即去向镇虏侯禀报的想法,决定再去审讯那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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