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微风吹过,凉意袭来,令三人都僵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此刻,隔壁不远处,尖细清脆的吆喝声,打断了几人剑拔弩张之感,“快来看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颜真卿《多宝塔碑》拓本,只需三千两。”
叫卖声在这寂静如渊的鬼市一条街上很是突兀。
不一会儿就聚了不少人过来,有位路人怀疑道,“姑娘,你这是假的吧,《多宝塔碑》早就被保护起来了,现存三本拓本据说都被收藏在崔国公府里。”
公输不易一听此言,稍显不快,这可是从崔云杉书房里头拿出来的,怎么可能是假的。
他皱着眉瞥眼,不耐烦地说,“你自己长眼看是与不是,不要张口就胡乱说我的东西是假的,三千两已经很便宜了,要买就买,不买一边儿凉快去!”
路人不太服气,将手中的提灯凑近了一些,仔细看着拓本上的字。
不多会儿,脸露心喜,不由得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多宝塔碑》乃颜真卿早期作品,却是巅峰之作。此碑共三十四行,满行六十六字,内容主要记载了西京龙兴寺禅师楚金创建多宝塔之原委及修建经过。整本字帖秀美刚劲,清爽宜人,有简洁明快,字字珠玑之感。这拓本的确是真迹拓本无疑。姑娘,我要了,给我包起来。”
围观众人一听,都想抢此拓本,有着急者直接加价,“给我,小姑娘,我给你再添一千两。”
“我出五千两......”
“我出五千五百两……”
听到此起彼伏的加价声,康把子勒住宋安的手,有些许松弛了下来。
他实在弄不明白,几张破纸怎么就能卖那么贵。
五千多两,竟快赶上他手上的这两条人命了。
宋安早就想要颜真卿的书法拓本了,如今得知竟还有真迹拓本流传后世,他心中急切,倒是忘了还在被绑架中,扒拉着康把子的手,大吼一声,“谁都别跟我抢,我出一万两!”
此言一出,十几盏提灯一起照了过来。
黑暗的角落,顿时亮如白昼。
宋羽姿此时手里还攥着两个黑火药。
云朝非法制造、买卖、运输、储存黑火药是大罪。
要是被人发现他们私下“交易”黑火药,吃不了兜着走。
轻则下狱,重则砍头,再严重点抄家灭族。
她急中生智,装作锻炼的样子,用手将黑火药像举石锁①一样缓慢举起来,“看什么看,没见本姑娘在锻炼身体吗。”
说罢,她吁了一口气,蹲起马步,开始活络筋骨。
“嘿哈!嘿哈!嘿哈!嘿哈!”
康把子放开宋安,配合起来挥着剑打了一套剑招,“咱们练武之人,讲究起式并点右弓削,提劈左拦左虚撩。右撩提捧蹬前刺,跳步平刺转身下。”
宋安此刻明白过来,这事得想办法圆一下,不能引起旁人注意,万一传出去,他们几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宋安见康把子一直围在他身边舞剑,随时可落到自己身上,只得压制住内心对字帖的渴望,尴尬地对众人道,
“颜真卿真迹自古难寻,我也是爱字心切,所以随口报了一下心目中的价钱,诸位不用管我们,继续,继续。”
众人倒嘘几声,遏制住想打死宋安的冲动。
于是又转过身去,继续报价哄抢字帖,只不过价钱一直徘徊在六千多两就没人肯往上继续加了。
康把子见周围也没什么人注意了,趁机将宋安扣住,拖至摊位处,撕开一截摊位布条,将宋安的手反绑起来,将其押在角落处,用剑横在脖子上。
宋羽姿见状不敢轻举妄动。
公输不易想看是哪个王八羔子乱出价格,扰乱市场,毁他生意,便将字帖放回胸口处,见馒头歪了,又整理一番,这扒拉开人群,走了过去,待看清眼前之人是宋羽姿,瞳孔放大一圈,惊呼,“是你?!”
宋羽姿手中举着两个黑火药,咧开嘴甜甜笑道,“雪花!”
今天的雪花,依然是夸张的妆容,梳个双丫髻。
可宋羽姿无论怎么看她,都觉得十分顺眼。
像是天神派来的救兵,沐浴着光圈。
公输不易私底下偷了崔国公府里的字帖拿出来变卖,忌讳见到熟人,立马捂脸转身装作不认识道,“什么雪花,春花,喇叭花的,这位姑娘你认错人了,来来,大家继续啊。”
宋羽姿岂肯放过天赐良机,对着他的身影大声吼道,“雪花,你给我回来,否则明儿我就去告诉崔......”
公输不易连忙小跑过去捂住宋羽姿的嘴,“你在这儿瞎说什么呢。”
“你偷拿嗯嗯嗯的字帖来卖?”宋羽姿小声地说道。
嗯嗯嗯代表崔云衫。
公输不易点了点头,一副你真懂我的姿态,凑近她耳旁道,“咱们读书人怎么是偷呢?那是虎落平阳,暂时借用……借用明白不?”
说完,他还给了宋羽姿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手中比划道,“只要姑娘不出卖我,三七分,怎么样。”
宋羽姿对崔云衫心存愧疚,多少过意不去,觉得雪花这丫鬟偷拿崔国公府里的东西出来卖,着实不太道德,语重心长地劝了一句,“做人,还是要有道德底线比较好。”
公输不易白了她一眼,“鄙人宗旨,放下道德底线,享受无德人生!”
他见围观人群一直站那儿瞅着他们,不愿离去,心里有些不痛快,挥着手上前将人驱散开来,嘴里喊着本姑奶奶不卖了,等明。
众人唏嘘气馁,有个别不服气的跳出来说,怎么能说卖就不卖了,一点基本诚信都没。
公输不易捋开袖子,插着腰叫骂道,“老娘都混到来这鬼市来卖东西了,姑奶奶我还讲诚信?老娘说不卖就不卖了。想要的明儿早点来,恕姑奶奶不奉陪了。”
这人都散了,撕起票来岂不是更容易,她们两个又是姑娘家,宋安还在那人手里。
宋羽姿心里苦哇,她可劲儿地给公输不易使眼色。
公输不易看着她眼珠子乱转,一脸茫然:“咋的了?风沙迷眼了?”
宋羽姿顿感无奈,“没有。”
“那你老眨眼睛干啥!”
能干啥?
觉得你太蠢,缺心眼儿呗。
此时,宋安见康把子又要拿他开刀,连忙吼道,“大侠,那两人你咋不管管,你光可着我一个人弄,未免有些太不公平了……”
康把子觉得宋安说的这些不无道理,以前他兄长就曾教过他。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就这两句话,太拗口了,他背了将近一年。
于是乎,为了公平,他抄起剑朝公输不易背后摸去。
宋安抓住机会站了起来,大喝一声,“三弟快跑!我先走一步!”
便头也不回地背着手,像条泥鳅似的捡人多的地方钻去。
宋羽姿灵机一动,将手里的两个大麻烦,匀了一个塞到公输不易手里,叮嘱道,“拿稳了别往地上扔扔,这玩意儿会炸,一二三,一起跑!”
公输不易以前江湖上混的,见多识广,一听她说这沉甸甸的大黑球会炸,突然明白了什么,急出了男声,大吼一句,“去他娘的,你给我这玩意儿干嘛!”
宋羽姿回道,“万一他砍你可以拿这威胁他保命啊。”
公输不易有苦说不出,“老子没这个玩意儿跑得更快,他能追上我?”
“不对啊,雪花你咋声音这么粗了?”
“要你管……”
两人争吵间一溜烟地跑没影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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