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穿过几条小巷子,终于停了下来。
宋羽姿背靠土墙大口喘气。
公输不易朝来时方向看了看,没见到康把子踪影,左手掏出胸前一个馒头啃了起来,一边啃一边看着右手的黑火药,骂骂咧咧,“行啊……姑娘年纪轻轻的都敢做这买卖。”
宋羽姿知道他这是误会了,也懒得解释。
等她缓过劲儿来,见公输不易啃得正香,不由得摸了摸饿得呱呱直叫的肚子,咽了咽口水问,“还有没,我还没用晚膳。”
公输不易将手中馒头吃完,又从胸口掏了一个递给她,“别嫌弃,吃吧,热着呢。”
这跑了一路,他的体温正好将馒头重新捂热了一遍。
宋羽姿在乡下呆过很久,所以也不是太多在意这些细节。
她接过馒头,咬了一口,慢慢咀嚼起来,等到稍微恢复一些体力以后,她终于回味过来哪里不对劲了,这馒头是从他胸口处掏出来的,双眉蹙道,“你是男的?”
“你猜?”公输不易又恢复了女子声线,他盯着手中的黑火药,细细思考起来,“你说这玩意儿真有像传说中那么大的威力吗?”
“要不咱们试试,反正这里挺僻静的。”说完,他撩起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宋羽姿吓得扔下手中馒头,飞快伸手拦住他,“你虎吗?这玩意儿一下去,万一扔近了,我俩就地升天,扔远了,被官府发现岂不是牢底坐穿。”
“你宋尚书之女还怕这个。”公输不易趁机将黑火药塞还到她怀里,“别说我没提醒你,抱稳了啊。”
说完潇洒挥挥手,“后会无期。”
宋羽姿搂着黑火药,这才明白上了公输不易的当。
咬牙大喊,“我要告诉崔云……”
公输不易立马回头捂住她的嘴,无奈而又不失微笑道,“有话好好说,此地不宜久留,要不我们换个地儿,先把这玩意儿藏起来。”
……
两人把黑火药藏在云京郊外一处荒废的土地庙神龛里后,宋羽姿心里头悬着的大石这才落了下来。
公输不易随手折了一截枯草梗剔了剔牙,“再也没我的事了吧,我得赶快回国公府了……”
也不知道宋安如何了。
宋羽姿现在忧心不已。
“你能不能陪我去找一下我的阿兄。”
阿兄?
公输不易回忆了一下,“就是那个出价一万两,要买我字帖的公子哥儿?”
宋羽姿点了点头。
公输不易隔着衣服摸了摸怀里的字帖,思索了片刻,答应了下来。
……
天光越发暗了。
青杏在裴府别院门口急得团团转。
她回宋府时,宋太夫人和丝柔姨娘早已启程去了白马寺参加文殊菩萨圣诞,出发已有半个时辰,按计划得三天后才能回来。
老爷还没回府,这事又不能让柳夫人知道,青杏思来想去,只能拜托七三驾马车,带她来裴府别院找裴公子帮忙。
不多会儿,云苍出来了,他听青杏讲了大概事情后,急忙跑去禀报裴文风。
裴文风在东林书院和宋羽姿不欢而散后,心情有些低落,他就着烛火,坐在归藏阁里梳理账目。
见云苍来报,他利落地扔下毛笔,疾奔而去。
“少主!你衣冠未整,披头散发被人看见不好吧……”
云苍捏着桌上的碧玉竹节簪,匆匆地追了出去。
……
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宋安看着后面那个阴魂不散的大汉,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他也不知跑了多久,乱窜之下竟已到了一处农庄。
庄子很安静,偶尔能听到几声狗吠。
他实在跑不动了,浑身是汗地靠在一处农家的篱笆外,上气不接下气,哭丧着脸,“你……你……就……不……能追……追……他们嘛……”
这家伙也实在是太能跑了。
康把子也累得够呛,他双手拄着剑,像柱拐杖一般,站在不远处,脸色潮红道,“老……子……不……打……女人!”
宋安欲哭无泪,“你要……钱,我给你不就行了。”
康把子又朝前逼近了一步,“我大哥……教我……不食嗟来之食……”
宋安气得跺脚,“迂腐至极!谬论,简直是谬论!我直接给你,跟你威胁我给你,到底有什么不同。”
康把子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至少老子付出了汗水。别说了,跟老子走,我不会害你的。”
宋安见他手拄利剑,一脸凶样,再加上脖子上的伤口传来的丝丝阵痛。
很难相信这家伙不会害自己的说辞。
宋安实在跑不动了,不过没办法,为了小命,只得艰难地迈着酸腿儿,扶着篱笆慢慢走着。
康把子不紧不慢地扶着篱笆在后面跟着。
两人隔了半丈远,僵持着这种你追我赶的状态。
……
宋羽姿和公输不易顺着宋安跑的方向一路寻过来,什么也没见到。
“那个人连黑火药都敢卖,肯定是穷凶极恶之徒,说不定还和某些大人物扯上了关系,你那倒霉阿兄,大概率已经被那个了吧……”
公输不易做了一个刀划脖子的动作。
此时夜已深了,这处树林本就僻静,偶有几声鸦叫,显得十分瘆人。
宋羽姿有些怕黑,她拉着公输不易的袖角,争辩道,“我呸,你少乌鸦嘴,我阿兄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再也没人能当冤大头买你的字帖了。”
行,为了银子,我公输不易忍让一回又如何。
他换上笑脸,“得快点了,再过一个时辰宵禁了,干脆我来算算,说不定那家伙吉人天相呢?”
语毕,他掏出噬草就地卜了一卦,见了卦象后,雀跃道,“大吉,大吉,看来你阿兄吉人自有天相。”
“真的吗,那太好了,不过胡说回来,你觉得神佛可信吗?”
“不太可信,不过是绝望之中聊以慰藉之道。”
“那你还算命,卜吉凶。”
“姑娘有所不知,无非是替你求个心安罢了。”
宋羽姿白了他一眼。
她逐渐联想到上一世关于第一谋士的说法,若再猜不出来眼前之人是谁,恐怕就是傻子了。
“你真是公输不易?”
说实话,她宁愿相信他是一个男扮女装的纨绔子弟,都不太愿意相信他是一个谋士。
公输不易倒也坦荡,算是承认了他就是公输不易,直接问道,“你如何得知我?难不成还有人冒充过我给你算过命?”
宋羽姿只知道,这家伙上一世给裴文风当首席幕僚,事成之后成了国师。
她虽未真正见到过他,但江湖中一直有他的传说。
说他可以卜算吉凶,算无遗策,用兵如神……
大概也就这些了。
看样子也不过如此啊。
“没有没有。”宋羽姿连连摆手,看着旁边这个傻大姐模样的人,实在无法接受现实,“你倒和传闻中的你一点都不像。”
公输不易有些疑惑,“姑娘听过在下什么传闻?”
……
宋羽姿自觉又话多了。
这老毛病是从小和刘奶娘那些人在蜀地乡野摆龙门阵养成的,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
她随便扯了两句搪塞过去,“噢……宴会完了那会儿,有人夸过你,说雪花秀外慧中,是个好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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