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不易向崔云杉辞行的时候,崔云杉婀娜多姿地站在角门处红了眼眶。
她从丫鬟手中接过包袱,递给公输不易一包银票,用绢子擦了擦眼泪,“雪花,以后你去了那边也要吃好一些,穿好一些,别想着省着花银钱,若是那边混不下去了,就马上回到我身边,只要我在国公府一日,国公府就有你的位置,明白了吗?”
春花命人抬了十几箱金银细软到马车上后,看着俩人还在角门前相顾落泪,无语凝噎,她捶了捶腰,抬首叹了一口气,
“大姑娘,这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雪花妹妹就是去裴府别院当个差而已。自辰时起,你们主仆二人就在此惜别了,现如今,午时已过,厨房那边派人来催了好几遍了,要我说,雪花妹妹要不就吃了饭再走吧。”
春花也就是客气客气。
奈何二人立刻来劲儿,一起应了下来,
“好啊。”
“行啊。”
公输不易不管三七二十一,背起包袱拔腿就朝国公府里走去。
崔云衫见状,脸上开出一朵明媚的笑颜,她提着裙摆急忙跟了上去。
两人一起穿过抄手游廊,又天南海北地扯了会儿闲话,公输不易这时才问道,
“说起来肚子好像还真饿了,今日厨房有些什么菜?”
崔云衫微微一愣,便放慢了脚步,开始认真回忆起来。
他见崔云杉落了几步,盈盈走在他的身后,于是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着她。
来来往往的奴仆们见此情形,早已见怪不怪了。
路过二人时,仆人们行了礼,打了招呼便匆匆离去,生怕被这国公府特等大丫鬟给逮住问一通话,叙叙家常。
那可不是什么好事,简直就是魔音入耳。
至于特等大丫鬟此职,是崔云杉和崔良辰共同去总管那边知会而衍生的职位,薪银待遇不仅要高于一等大丫鬟数倍,连吃穿用度啥的都依照崔云杉的标准供应的。
谁叫公输不易救了国公府的嫡长女呢。
这待遇,虽眼红的人众多,可没有一个人敢跳出来质疑一句。
所以,公输不易在崔国公府里过得那是如鱼得水,风生水起。
主子们眼前的大红人,仆人们眼里的最不像仆人的仆人。
就差没当个正儿八经的主子了。
“有你喜欢吃的荷叶糯米蒸子鸡,还有樱桃肉,软炸里脊,羊肉丝疙瘩汤,松花小肚,八宝鱼蓉,福字枣糕……对了,我还吩咐了厨房,还给你准备了炸青方,我记得你很爱吃这个。”
公输不易见崔云衫掰起手指认真数数的样子着实可爱,忍不住上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姑娘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留下来用午膳呢?”
“你本就是个大馋猫。”
崔云衫乖乖地站在原地,睇了他一眼又一眼,似乎有话却又犹豫不决,终于,她鼓足勇气下定了决心说道,“雪花,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男子了。”
公输不易的手僵直了一下,不安地紧了紧背上的包袱,宛若被一根闷棍直击后脑勺。
脑袋“嗡”的一下,杵在原地,不知所措了。
崔云衫笑意盈盈道,“你来的第一日,我就知道你是个男子了,虽然你装扮得很妩媚。旁人都没看出来,但我真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应该是个很好看的男子。我记得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雪,你站在雪地里,披头散发的,那日我正好听父亲说外面遭了雪灾,便想着,若你被我退回去了,会不会在外面受寒受冻……”
公输不易听到这里,难掩失望之色,“所以姑娘收留我,只是怕我被冻死在外面罢了?”
“起初是,但后来却不是了。你当天跟我去了猎场,我和云慕仪比齐帝打得猎物多,那么大的雪风,我一心想赢,便骑着马儿去追雪兔,一团积雪从树上砸下来,惊了马儿,我也跌下了山谷,虽然厚厚的积雪缓冲了使我伤势不重,可我还是好疼好疼……
那时候,我又冷,又饿,山谷里面黑压压的,雪风肆虐像是野兽一般叫唤着,我等啊等啊,始终等不到人来救我。我就在想,这回不可一世的崔国公府大小姐,怕是要被冻成冰块,横尸荒野了。”
崔云衫一张妩媚娇俏的瓜子脸上,渐渐泛出了朵朵红晕,“后来,你找来了,那么冷的天气,你脱下你的外衣全部裹在了我的身上,又一路上背着我,陪我说话,时刻叫我不要睡着,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以后一定要对你好。”
既然崔云衫把话头已经挑开了,公输不易也就不再藏着捏着了,他恢复了男子的声音,抱拳正色道,“当初男扮女装乃时宜之举,不是故意隐瞒,还请姑娘见谅。至于救命之恩,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公输不易说完这话,皱了皱眉头,心里暗自难受,可她明知他是男子,后面又将他留在身旁这么久,难道就只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
仅仅是救命之恩?
倘若当初救她的另有其人,今日她对他的欢喜,就是其他任何人都可以取代的了?
两人站在原处各有所思。
崔云衫听在耳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救命之恩,何足挂齿。
那意思是换个另外的女子,他也会出手相救咯。
春花见他们俩又开始相顾无言,无语凝噎的样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她从院子里跑过来,用手在两人眼神交汇之处挥了挥:“两位姑奶奶,你们在这儿发什么呆呢,赶紧走啊,再不去用膳,菜就要凉透啦。”
......
今日,公输不易的胃口不似往日那么好,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发呆,只觉得味同嚼蜡。
他戳了戳碗里的红稻米粥,心思完全不在吃饭上面。
崔云杉给他夹了一些八宝鱼蓉放在粉彩折枝花卉小碟子里,劝他多吃一些。
公输不易放开碗筷,认真地看着崔云杉道,“你觉得有可能吗?”
家世,身份,地位。
都相差太多。
崔云衫夹菜的手愣了一下,她仿若没听懂一般,放下筷箸劝道,“吃吧,吃饱了就去裴府别院了。”
公输不易心里苦涩极了,他埋头狠狠刨了两下红稻米粥,口中再无往日的甜美风味,只剩下酸楚感觉。
崔云衫笑了一下,然后低下头羞涩地说了一句,“当然有可能了,男儿自在四方,我会等你的。”
公输不易手中的筷子掉落了一下,心中的涟漪变成一圈圈波涛,汹涌而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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