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傅子明房间,宋从安原是想去安抚安抚他受伤的心灵,偏三句话就把天聊死了,可这几日在客栈相见,傅子明却像个没事人,待她亦如先前一般,这倒让她心中又多生了几分愧疚。
这日,宋从安起的早,方与傅子明打了个罩面就上楼了,崔红绸还未下楼。曾长贵倒是个人精,他看出傅子明小心思,一早就请了两个打零工的回来挖井。
见傅子明下楼笑问:“傅相公手指如何了?昨个劳烦你辛苦伤了手,原想晚上做些好吃的慰劳慰劳您,可偏忘了问安娘子的口味,连累傅相公您也没心思用饭了。”
傅子明一滞,向曾长贵轻轻颔首:“本就是小伤没有大碍,劳烦曾掌柜费心。”
“嗐!都是小事,倒是安娘子当真令人钦佩,瞧着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娘子,可她竟见多识广连这种事情都懂,想来傅相公未得那失魂症之前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曾长贵话里话外的恭维他不是听不出来,当下面色缓和了几分:“那曾掌柜就没想过,万一我家娘子寻错了地儿,挖不出水井又该如何?”
曾长贵扁扁嘴:“傅相公,说句不好听的,我曾长贵是个生意人,是断然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安娘子用帮我寻水井来换你们在店中的开销,这事儿只要一日不成安娘子便要付一日银钱,不过昨日傅相公帮我挖进受了伤,今日你们在店中花销便抵了。”
“有水了!有水了!曾掌柜您快来瞧瞧!”话音刚落,院子里头挖井小工兴奋大喊。
傅子明侧头双目圆睁,当下拿起折扇就往院子跑去。曾长贵似乎早就想到一般,不紧不慢朝后院走去。院子里头小工太过兴奋,声音之大连楼上的文心都探头探脑向门外打量,见到宋从安还腼腆一笑:“安娘子好!”
“文心真乖!”
似乎是听到宋从安说话,屋里头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崔红绸笑着把文心拉到身后:“安娘子我听外头嚷嚷得厉害,似乎是挖着水了,安娘子可去看过了?”
“还未曾,刚出房门就瞧见文心了,崔娘子教导得甚好,文心很是知礼。”
崔红绸有些尴尬,她不清楚心中为何突然对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娘子有了敌意,可宋从安似乎是没看见她方才动作一般,只福身悄声道:“崔娘子,我先下去瞧瞧状况,先告辞了。”
宋从安到后院时,曾长贵与傅子明正往水井外头捞人。
“且慢!”
她吼这一嗓子不要紧,傅子明却一个激灵松了手,只听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哎呦”一声。
宋从安睨了眼傅子明,快跑两步向井底望去,那书上所著果然没错,这深度最多五米便见着了水。
“安娘子,这井壁已按照您先前所说用石块都围起来了,现下还须得做些什么吗?”
“还需要用蜃灰填满石块之间缝隙!”她边说边向庖房后头走去,不一会儿手中多出个布兜,将布兜往水井跟前地上一放:“这个是蜃灰,用水调匀来砌墙石极为坚固,这些是我早晨在海边捡的石头,将它们铺在井底可以净化水质。”
“原来娘子一大清早跑出去是做这个了。”
宋从安睨了眼傅子明:“不然呢,放着大好懒觉不睡,巴巴跑出去吹风受冻的,何苦来哉?”
“哎呀!傅相公,安娘子这可都是为了你啊!你们夫妻二人间的感情可真叫人羡慕!”
宋从安扁扁嘴:“得了,你们按着我说的做罢,左右这井水尚且要积攒一会儿呐!我还有些事情,你们先忙!”
她也没看傅子明,只一马当先往前走,虽说这井是打好了,可这水井上的辘轳到底要不要装呢?
“娘子……娘子……你等等我……”
“你怎么跟来了?”
傅子明神情落寞:“这几日娘子忙得脚不沾地,子明都没能跟娘子说上几句话……”
宋从安驻足,仰头看向身前男子:“那你说……”
“呃……这……”傅子明一时哑口无言,忽他抬扇击掌:“娘子,这定井之术能交给我吗?子明……也想为娘子分忧……”
傅子明心中所想她大约也是知道的,他们二人以夫妻相称来到崖州看病,对于这个几乎没有外人到来的地界简直就是一桩新鲜事,更新奇的是他们二人之间相处方式,在这个男人当家的社会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她不是没听到外头的风言风语,许多人暗地里嘲讽他,叫他小白脸,只宋从安原以为他并不在意。
“行啊!怎么不行?”
“当真?”
傅子明眼中神采是她很久都未见过的了。
二人行至一处地势稍高的地方,宋从安扬起下巴眺望远方:“你看看这崖州的地势,四面环海又三面环山,这种地势就是书中所说的撮箕地,隐藏在地下水流都会汇聚于撮箕口,而曾长贵的客栈就在那撮箕口之上,撮箕口地下水最为丰富,按理说无论在哪儿都能打出水井。”
“可我曾经在院中查看,发现过几处曾经挖掘过的痕迹,想来……”
宋从安转头看向身旁傅子明浅笑:“这地下水所在有深有浅,他们没找对位置,我下面所说你可要记好了!”
“除了这撮箕地之外,若两山之间夹一沟,沟岩之中定有水流,河谷下游两岸岩层中打井最为适宜。”
“若所在之处并未有山峦,咱们也可凭借气候和地面干湿情况来寻找水源,譬如烈阳高照的夏日,地面温度应当是非常高的,偏有些土地久晒不干,很是潮湿……”
傅子明眼神一亮抢先说道:“这种地下必有水源!曾长贵院中就是这般状况!”
虽说得了失魂症,可到底潜意识里思维习惯都未改变,她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是小瞧了失忆后的傅子明。
“秋日时选地上有水汽上升之地,这种地方每当夜晚露水凝重,子丑之时常有淡淡薄雾萦绕。除此之外还可根据植被和动物来寻找,想来你大病初愈我说多了你也记不住,等以后罢,先记着这么多在崖州这地界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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