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祭之后,天气便急转直下。
气温骤降,秋天的凉意在某个夜晚便悄无声息的升起。
绵绵秋雨带着入骨的寒意,连续下了数日有余。
在这种急速转冷的日子里,玉城光一个人撑着伞,走在有些崎岖的山路之上。
还好山路虽然陡峭崎岖,但还是铺有石阶的,不至于在这种雨天显得泥泞。
只不过在这种雨天登山,还是有些不合时宜。
玉城光抬头看着山路,上面隐约露出了朱红色的鸟居轮廓。
秋日祭上拿到的那张绘马,回去之后玉城光就调查了一下背面的花纹出自哪家神社。
结果本以为十分简单的事情,也花了他不少时间。
事后听说东京的神社们下了很大压力,要查出自己的身份,还好都没查出来。
玉城光跨过了鸟居,来到了神社的门口。
这间神社的建筑之中已经有些古旧,不少木制的建筑上,甚至生长了翠绿色的青芽。
最后才得到了消息,应该是出自这个东京最角落的群山中,一个生僻的无名神社。
穿着巫女服的女孩,看着这张绘马愣了一下,再三端详了一番玉城光之后,才恍然大悟。
玉城光用登山杖敲了敲神社门上悬挂着的金铃。
玉城光的心底,带着几分期待,跟着小巫女穿过了神社的主殿,来到了后面的祭殿之中。
“神明大人已经等待你很久了,祂也很好奇你呢。”
玉城光有些尴尬的辩解道。
小巫女双手合十,朝玉城光拜了拜。
看身形,应该就是那天晚上给玉城光送绘马的小巫女。
它会是什么样的存在呢?真是期待啊。
“我是那天的人,你应该还记得吧?”
玉城光怀揣着这个疑问,跟上了对方的脚步。
真的是神明吗?
沿着石阶一路向上,很快就露出了一家神社的影子。
深山之中古旧的神社,还恰逢这样的阴雨天气。
撑着伞的小巫女,转头朝着神社内走去。
不过那天晚上,那种奇妙的感觉,让玉城光对这位还未谋面的存在充满了好奇心。
这里不通电车,也没有修路,玉城光只能自己一步步从山路上走过来。
在这样的天气之中,这個偏僻到无人问津的神社,却依旧开着门。
总而言之,都并非是宗教意义上神通广大的神,而只不过是有着自己极限的另一种存在。
一种便是祖先死后经过特殊的仪式而变化而成的御灵。
玉城光今天身边没带任何人,只有他自己。
若是天色再晦暗一点,简直就像是恐怖故事之中常见的场景了。
连续三座鸟居树立在石阶之上,朱红色的漆面已经有些斑驳脱落。
他是个挺和善的人,那天那么嚣张的事情,绝对不是他做的,绝对不是。
铃声响起,过了一会之后,参道上便多出了一位巫女的身影。
“唉,希望能有一些好消息,不然都对不起我走这么久的路。”
在此之前,玉城光知晓的这些神社之中的神明,基本都是两种。
一种是强大的妖魔一类,只是因为心思并不邪恶,而被人尊为神明。
玉城光从口袋中取出那天的绘马,展示给了女孩看。
“原来是那天扰乱祭典的怪人,欢迎光临。”
他又不是参拜客,自然不用在主殿参拜,而是直接来到了后面存放着神龛的祭殿之中。
“嘛,不用解释了,请随我来吧。”
在这秋雨天之中,整座神社都笼罩在了阴雨之下。
虽说理论上,踏过鸟居,便已经是步入了神的居所,但终归还是要提醒一下其中住着的人。
青绿色的藤蔓缠绕在其上,带着一种古朴自然的意境。
就是一个普通的,偏秀气可爱的小女孩而已。
不过今天对方的脸上并没有戴那张纯白色的面巾,露出面容也并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胚子。
“那天啊那只是一场意外,如果你们早点出来就不会闹出这种事了。”
祭殿中的烛火闪烁,光线有些黯淡,玉城光按照小巫女的吩咐,坐在那里等待着。
祭殿后面传来了木屐踏地的声音,伴随着手中摇铃的声音,似乎是在跳着简易的神乐舞。
舞声停止之后,小巫女才搬着沉重的神龛,走了出来。
“好了,虽然只是繁琐的礼节,但是作为巫女也需要完成,剩下的事情就不由我这个普通的巫女参与了。”
小巫女将神龛放在了玉城光的面前,然后就走出了祭殿,顺便将祭殿的门也关上了。
室内的光线瞬间更加昏暗了,只有跳动的烛火照亮着。
玉城光看着面前死寂的神龛,心中泛着嘀咕。
直到现在,他还没从面前这个神龛的上面感受到任何奇怪的气息。
但当天在神轿中放置的,应该就是这东西才是。
玉城光伸出手,准备打开神龛,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
【无礼,在见到吾之寄体之前,就如此随意吗?】
手还未曾触摸到神龛,玉城光的脑海之中瞬间就响起了一个声音。
空灵悠远,没有任何预兆的出现在了玉城光的脑内。
就连他一向敏锐的六感,也并未有任何的异动。
这个祭殿之中没有除了自己以外的存在,无论是视线,还是气息,都不存在。
但这个声音的确是做不了假,玉城光的手停滞了下来。
他现在该怎么回应对方?
只需要在心里想一下,还是要说出口才行?
【不要求汝沐浴净身,最起码也要闭目诚心,再开神龛吧?】
就在玉城光思索的时候,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不过也反向证明,它应该不能读心,所以还是要说出口才行。
玉城光双手合十,毫无诚意的道歉道。
“非常抱歉,是我疏忽了。”
说罢,眼睛闭上了那么0.5秒后,再次睁开。
“那么现在我可以开了吗?”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瞬,随后才响起。
【罢了罢了,无礼的小子,毕竟汝是个有趣的家伙,就容许汝这一次的无礼吧。】
虽然声音听不出男女之分,但从这几句话之中透露出的感觉。
玉城光觉得对方并不是一个很麻烦的家伙。
再次伸手,打开了神龛,露出了其中放置着的御神体,也即是所谓神明的寄托现世之身。
玉城光下意识与一个视线对视在了一起,一阵恍惚,随后才发现神龛之中并没有人或者眼睛。
里面是一块镜子,虽然古旧,但琉璃面依旧剔透光亮,绽放着神采的琉璃镜。
那一瞬间对视到的视线,似乎只是镜中玉城光自己的瞳孔而已。
【如何?汝被吾华美的身姿震撼到了吗?吾这净琉璃之镜的御神体,是不是无比瑰丽?】
净琉璃之镜?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玉城光下意识有些悸动,但又不知从何而来。
玉城光伸手将这块琉璃镜拉起,脑中响起了对方的声音。
【喂!随意用手触碰吾之御神体,这可是大不敬!】
玉城光满不在乎的说道。
“反正你也不在乎这些敬意不敬意的不是吗?”
“还是说我摸这块镜子的话,你也会有感觉?”
指尖摩痧过镜面,镜面依旧光滑,其中清晰的倒映出玉城光的脸。
只不过玉城光总有一种,自己看着这个镜子,不像是看自己,而是跟另一个视线在对视的错觉。
【虽然不至于那种程度,但御神体对吾来说还是相当重要的。】
【若是打碎了的话,便用汝的眼泪和悔恨来偿还吧。】
玉城光有些好奇的问道。
“那这位未知的神明大人,如果它被打碎,你会死吗?”
这面琉璃镜再珍贵,也只是镜子而已,琉璃虽然好看,但也易碎。
而听到了玉城光的这句话,那个声音却只是轻描淡写的笑了笑。
【呵,神明是不会死的,御神体并非是吾之弱点,而是吾之约束,与人所定下的楔。】
【汝若打碎了它,吾就不会继续保持如此之多的人情味,与汝交谈了。】
神明?
玉城光挑了挑眉,虽然对方的确很神秘,是他从未接触过的新奇存在。
但对方真的就是神明吗?或许又只是一种特殊的异类而已。
玉城光的怀疑,基本都写在了脸上。
【有趣的凡人,汝不相信也无所谓,快快拿出赠予汝的绘马,写下汝的愿望吧。】
“愿望?难道我在上面写什么都行?”
玉城光拿出了那块空白的绘马。
【当然,神明实现人类的愿望,这是合该做的事情吧?】
【汝那一日的所作所为,吾尽收眼底,为寻找吾,也真是疯狂呢。】
【如此诚心,而且有缘,为汝实现一个愿望自然并无不可。】
玉城光沉默了下来,并没有急着在绘马上写什么,而是先将它收了起来。
“真的什么都行?哪怕我许愿让世界和平?”
【嗯非常伟大的愿望呢,综合考虑的话,实现起来也很有难度。】
【不过给吾三百年的时间,帮助人类实现无限能源,或者培养一位哲人王的话,应该就可以做到了。】
十分认真的考虑了一下之后,这位无形无质的神明大人给出了祂的答案。
“还真能啊?”
玉城光有些诧异,不过他也从这番话之中明白了。
“原来并不是许了愿望就能立刻完成的吗?那这许愿的意义何在?”
许愿这种事情,主打的就是一个不劳而获。
需要付出努力才能实现,那就不叫许愿了。
【飓风也需要蝴蝶的一次振翅,雪崩时也要有首先滑落的一粒冰晶。】
【这个世界没有无中生有的事情,一切都是有着因果联系的。】
【想要实现什么,自然就是有人去做了什么,吾不需要人类亲自去做,只是需要时间的积累而已。】
神明大人将许愿的机制讲的十分清楚,本质只不过是将实现愿望过程中。
将人自身的努力,转换成了由祂来做,来推动愿望的实现而已。
【所以,无礼的人类,汝有什么愿望?又为何苦苦追寻着吾?】
【而且,汝那一夜身上所展现出来的奇异,似乎非常有趣啊。】
祭典的那天晚上,本来并没有准备见玉城光的祂,却被玉城光身上那诡异的魔法所挑起了兴趣。
本来,能够感知到祂的存在,便已经是一种类似于缘分,亦或者说资质了。
尤其是玉城光身上展露出了更加有趣的东西之后,祂就忍不住送了一块绘马过来。
果然,玉城光没有几天,就找上门来了。
“愿望吗?”
玉城光思索了一下,依旧没有写。
“在此之前,我觉得还是需要先加深一下了解才行。”
“毕竟是珍贵的许愿机会,可不能浪费了才行。”
【唔,汝说的有理,不过向神提问,可是要付出等同的代价的。】
“加深了解而已,我了解一下你,伱也可以顺便了解一下我,这条件很对等,不是吗?”
玉城光手持着净琉璃之镜,理直气壮的说道。
【人与神对等吗?罢了,允汝的要求便是。】
虽然只是短短的说了几句话,但玉城光对于这个无形无质的神明,已经有了大概的心理预期。
虽然口口声声总会表现出一种神明的高傲,但老实说,并没有感觉到那种傲气。
反倒更像是在为了贴合所谓的神明形象,而不断的强调自称和语气而已。
本性反倒更像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所谓的冒犯和不敬,也完全没真正在意。
不过这些或许也仅仅因为玉城光在祂口中的有趣二字而已。
如果不够有趣的话,或许对方就不介意做好一个神明,给予神罚了。
“那就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吧,我的名字是玉城光,你或许已经知道了,你的呢?”
玉城光想要加深了解,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好奇心。
但更主要的,是要了解这位神明究竟能做到什么样的事情。
既然说是许愿,那自然就要用在最合适,也是最物尽其用的地方。
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茫然使用了,说不准就亏大了。
况且,玉城光的愿望,如果不说清楚的话,可能也会被对方错误理解。
在这样的情况下,互相了解一下,无疑是很重要的事情。
【名字?神不需要那种东西,只有人类所创造出的事物才需要名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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