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真是一个好天气。
风和日丽，碧空如洗，而即使在这样美好的日子之中。
既然有新生命的诞生，自然也会有旧生命的逝去。
这就是生命的轮回，曾经玉城光看着院中的山茶花几度凋谢又重开，盆栽换了一盆又一盆。
而如今，也即将轮到他凋谢了。
花有重开日，可新的花即使再怎么相似，也并不是曾经的那一朵花了。
即使在未来，阿夜能够再次见到玉城光，但那时的他还会是现在所熟知的他吗？
“真的不能用其他更加稳妥一点的办法吗？”
即使明知道玉城光的回答，阿夜仍然不死心的再次央求道。
“都到了现在，就不要耍小孩子性子了阿夜。”
玉城光并没有明确的拒绝，但态度依旧坚定。
他已将时间的闭环补齐了大半，仅仅只差最后一步了而已。
现在的玉城光，无论如何，都要死。
阿夜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眼角的湿润憋了回去。
“好吧，既然你执意去死，那我也没有任何可说的了。”
与八千代弥生同样，两人各自的性情，互相也都十分了解了。
事情已经至此，早就已无转圜的余地。
“别说这些没意义的事情，难道你就没有其他想要说的了吗？”
“下一次再见，就是很多年以后了，说不准我们都会忘了现在的事情，要重新开始了呢。”
最后的一次见面，玉城光不想将时间都浪费在了无谓的争执上面。
听到他的这句话，阿夜微微有所动容，不过嘴上依旧不饶人。
“上一次我也不想跟你吵，是你非要跟我吵的。”
阿夜双手抱胸，看着玉城光的脸，心底又唿地柔软了下来。
“那我就问一件比较有意义的事情吧，这一次光你不能回避，不准撒谎，实话实说。”
玉城光点了点头。
“你问我什么我没有实话实说过？况且这都是最后了，你想问什么？”
无论是再怎么奇怪或者羞耻的问题，玉城光这个时候也无所谓了。
阿夜踌躇了一番，似乎在犹豫，又在最后下定了决心。
“光，你爱我吗？”
“这么多年来，伱有因为不是未来，而是对现在的我，有爱着吗？”
女人的嫉妒心，就算连自己，都要比上一比。
玉城光有些无奈，不过还是诚实的回答了她。
“爱，为什么不爱？”
“我又不是那种冰冷无情的人，反而太过于容易留情，你难道还不了解吗？”
伸手抚过阿夜的脸庞，说着有些渣男的话。
“毋庸置疑，我当然是爱你的，虽然这份爱并不绝对，也并不专一。”
“但这并不是影响我的的确确是爱着你的，甚至可以为你而死，也可以为你而活。”
“所以，原谅我暂时的离开，让我们在未来再次相会吧。”
爱是毋庸置疑的，两人一同生活了那么多年。
一开始或许是因为未来带有的滤镜，但真正能让两人一起走过这么多年的，是如今的阿夜自身。
人会因为一时的激情走在一起，而维系着这份情感不曾断绝的，便是互相的付出。
玉城光不知道为什么阿夜会问他这种答案很明显的事情，或许仅仅只是想听他说一句开心的话吧。
“是吗？那就太好了。”
阿夜瞬间松了一口气，脸上洋溢起了笑容。
“那么，在你离开之前，能再亲我一次吗？”
这个自然没什么问题，亲吻这种事情，两人早就已经做过无数次了。
只是经年未见，多少有些生疏。
两人相拥在了一起，唇舌触碰在了一起，在短暂的寻找了一下感觉之后，便迅速搅在了一起。
正沉浸于其中时，玉城光突然感到舌尖微微一痛，然后阿夜便放开了他。
“最后，再让我尝尝你的味道吧。”
阿夜舔了舔带血的嘴角，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
玉城光无奈的笑笑，想要吸血就直说嘛，反正他马上都要死了，吸干又能怎么样。
不过这种小事就不吐槽了，玉城光抬头，再次看了一眼几人。
阿夜，八千代弥生，法兰德斯。
结果到最后，他在这个时代，留下的牵挂其实也就仅仅只有三人而已。
如果还要算上祭殿之中两个不是人的家伙的话，那就是五人了。
这不禁让玉城光想起一句话，说是自己死后连吃席的人都凑不齐一桌。
他现在好像就是这种情况吧，那还真是有些惨淡，不过对他而言又刚刚好。
想到这里，玉城光也露出了一抹微笑，看着几人说道。
“那就，再见了。”
不是永别，而是终会再次见面的再见。
玉城光挥了挥手，便转过头，朝着祭殿慢慢的走去。
三女目送着玉城光走进祭殿，直到祭殿的门彻底关上，将玉城光的身影遮掩，才收回了目光。
“这下可就真的，短则数年，长则一生，都再也见不到他了。”
阿夜撩起了有些散乱的发丝，脸色恢复了平静。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用强的呢？”
八千代弥生看向她，说道。
“他现在没有魔法了，只是孱弱的人类，你完全可以强行把他转化成吸血鬼。”
“他也不会真正的恨你，最多生气一段时间，便会好的。”
如果阿夜打算这样做，最起码在场的其他两个人是拦不住她的。
至于玉城光所相信的，虚无缥缈的神明能不能行，那她们就不清楚了。
“没有必要了。”
阿夜悠悠的抬头看着天空。
“只需要刚才那么一句话，我就已经觉得值得了，我也愿意让他去做他自己的事情。”
“是吗？还真不像你啊，我还以为你最后最起码会把他强行按下来，留下一点深刻的回忆什么的。”
八千代弥生有些诧异的看着阿夜，大概是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么简单就满足了。
“深刻的回忆吗？”
阿夜露出了一抹有些怪异的笑容。
“我已经留下了，能够让我不会忘记的，始终爱着他的回忆。”
从阿夜的舌尖之上，卷起了一滴方才咬破玉城光舌尖获得的血。
她会做到的，留下象征着两人之间感情的结晶，最大的证明。
八千代弥生有些不解，但也并没有多问。
“那我也就先离开了，有空常联系。”
“嗯，那边就麻烦你了。”
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三人便离开了神社。
希望终有一天，她们还能回到最开始的那段时光。
“你终于处理完了自己的那些孽债了？”
刚进入祭殿的玉城光，耳边便传来蛇神的声音。
她坐在祭殿的中央，正在一个人享受着茶点。
“是啊，处理完了，你们两个呢？”
玉城光看向了上方摆着的琉璃镜。
“当然是早就准备好了。”
【吾吾也没问题！】
璃的声音有些吞吞吐吐，似乎还有些犹豫不决。
“那我们就开始了，所谓的转生之术。”
玉城光席地而坐，抬头问道。
“我要怎么做？具体的流程怎么说？”
没有去问璃成功率，或者是否已经足够完善的问题。
这种问题已经完全不重要了，结果只会有两种。
一种是按照玉城光的心意填补上时空的闭环，另一种便是以玉城光所不希望的那种方式。
【汝只需要死就好了，剩下的.剩下的吾等自然会引领你来做的。】
“嗯？你的语气怎么有点怪怪的？是有什么问题吗？”
玉城光有些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你就放心吧。”
蛇神三两下将甜点吞入腹中，眯眼笑了起来。
“我们已经将我们所能弥补的一切都做到极限了，魔法的效用，人类的技艺。”
“剩下的，便只能看虚无缥缈的命运了。”
玉城光点了点头，也不再多想。
“那就来吧，可不要掉链子啊你们两个。”
说罢，玉城光便抬起头来，向璃说道。
“结束我的生命吧，这幅衰老的躯体，我早就已经受不了了。”
璃沉默着没有应答，然后在一片寂静之中，玉城光身边的氧气瞬间被抽离，只留下了大量的氮气。
在完全无痛的情况下，玉城光直接昏迷，心跳也转瞬停止。
死亡，无比平等而迅速。
但旧生命的逝去，只不过是新生命萌芽的开始。
在璃的影响下，原本应该迅速涣散，消解于天地之间的灵体，被聚合了起来。
只不过并不能看出是人的形状，只不过是一片的混沌。
而灵体状态的玉城光，也在她的刺激下，逐渐睁开了眼睛。
耳不能听，所以整个世界都是无比寂静的。
口不能说，所以玉城光无法做出任何的言语。
眼不能视，所以他的视野之中，只有一片混沌的黑暗。
这就是死，既不是坠落也不是上升，而是什么都没有的空。
人依靠肉体的五感，从而去感知，去认知这个世界。
换言之，肉体是人与世界的桥梁，而失去了肉体，世界便失去了意义。
即使是我思故我在的唯心，在失去了认知的手段后，也会失去整个世界。
难怪无论幽灵还是什么，最后都会变得偏执疯狂。
生在光明的世界之中，无法忍受这种黑暗的空无。
玉城光浑浑噩噩的漂浮在这里，直到另外两抹不同的光亮出现。
摇曳着蛇尾，浑身散发着青紫色的微光，如同美女蛇一般朝着玉城光靠近的蛇神。
以及高悬在玉城光的面前，笼罩在琉璃色光芒中的身影。
“成为灵体的感觉怎么样？”
蛇神带着几分奚落的语气说道。
玉城光诚诚恳恳的答道。
“老实说，很奇怪。”
失去了肉体，平日里影响思维的各种激素和生理反应，都在此刻消失不见。
大脑前所未有的放空，竟有几分和光同尘，亦或者清净，不染性空的感觉。
不过玉城光并不是那种真正修行的大觉悟者，这种感觉短时间尚可，长时间大概会逼疯他。
“接下来要做什么？不要磨蹭了。”
璃并没有说话，反倒是蛇神，拖拽着长长的蛇尾，丝毫没有避嫌的勾住了玉城光的脖子。
垂下的长发遮住了较为敏感的点位，灵体状态下的蛇神，也是完全不着片缕的。
整体半人半蛇的模样，似乎象征着她此刻出于人与神的中间阶段。
“我们现在是死去的灵体，所以你说我们现在需要什么才能重返人间？”
蛇神的笑容，有些古怪。
“肉体？”
“没错，我们现在需要一具肉体，能够承载我们，而且能够完全接纳我们的肉体。”
蛇神打了个响指。
“你也研究过很多西洋魔术和东方的秘法，其中关于仿造所谓的人体，亦或者打造仙躯，应该都了解吧？”
灵体不能长久，最好的容器自然就是一具完美的肉体。
这一点自然并不是他们才能想到的事情，很多人曾经都尝试过。
但无论仿造的多么精妙，终究都不是原本的躯壳。
灵与肉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世上独一无二的螺丝与螺母，完全没有第二枚适配的。
即使是所谓的双胞胎或者克隆人，深入基因序列之中也仍有区别，更何况人造物呢？
“但是，你知道吗？古人因为看见蛇蜕皮的画面，便认为蛇是会进食自身，从而诞生出自身的不死之物。”
“所谓的衔尾之蛇，便是这样诞生的。”
蛇神的双手结出了复杂的咒印，蛇尾盘踞在了一起。
“我的转生之术，最初便是这么草率简单的方法。”
“通过复刻衔尾之蛇的故事，来达到由我自身来进行蜕变，抛弃旧躯壳的同时打造全新躯壳的计划。”
结果虽然是成功，但留有大量的后遗症和问题。
她的确依靠自己蛇神的特性完成了转生，但那终究是神的伪装与转生，而不是人。
自食自生的衔尾蛇并非是人类所能模仿的道路，所以转生出的她也是残缺的生命。
“人类啊，你应该明白，对于生命而言，是如何传承和延续下去的吧？”
蛇神脸上的笑容，终于让玉城光有了一丝诡异和不妙的预感。
还没等他细想，面前的蛇神便已经给出了答案。
“没错！是交配与繁衍啊！”
“人类！所谓的转生，是失去旧生命和新生命的诞生。”
“现在旧的生命已经结束，而新生命的诞生，也便由我们来亲自完成！”
勾住玉城光的双手猛然用力，蛇尾顺着玉城光的双腿向上缠绕攀附。
“撒，死亡吧，诞生吧！”
“自己的死，自己的生，都由自己孕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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