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轻轻的女儿家,又是高门贵女,哪个不是提及姻缘嫁妆一事,便羞红了脸不肯多言一句?
她倒好,上赶着张了手便要。
简直是不知羞……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刘坤诚心里不好继续往下骂。
他只黑沉着一张脸,心中恼怒之余亦带了些惊异。
自己这个二女儿惯常听风就是雨,何至于这般言之凿凿,一言便戳穿了他的心思。
“这话,是谁教你的?”刘坤诚目中带了些凌厉,还有些对女儿的审视。
大女儿刘娴性格柔婉,不像是能说出这话的人。三女儿天真烂漫、不通庶务,更不可能这般言语……
难不成……
他心中闪过一道影子,正欲开口,便听自家二女儿施施然开了口,
“这还用人教?”刘娥只觉得刘坤诚一叶障目,“爹爹门下门生众多,便是谁坐在那个位置上都会寝食难安。更何况……”
她唇角微勾,露出个浅浅淡淡的笑来,声音往低处压了压,“爹爹野心怕是不止于此罢?”
遑论是谁,一旦坐上首辅的位置,便是不争,周遭的各方势力也会盯着刘坤诚的位置。
刘坤诚再次听到女儿把自己的心思一语道破,顿时惊得站起身,“你胡说什么!”
他抬头朝书房四周看了看,眼下四周无人,心底升腾起的浓烈不安往下压了压。
“爹爹便当我是胡说好了。但爹爹将我嫁给常山王,自然会简在……。女儿亦愿意替爹爹分忧,只是,女儿家,自然要多些银钱傍身才好。”
刘娥在说到一半时,手指往上指了指,其中言喻,不言而明。
她现下式微,自是不好如男子那般施展拳脚。但委屈受了,该拿的好处,自是一分都不肯让。
刘坤诚从未想过,自己这个年仅二八年华的女儿竟是没有半点少女的纯真,反倒是带着些锱铢必较的老道。
他默然一瞬,心中无数个念头翻涌。尤其在想到刘娥外祖家时,心中的惊疑更是翻滚不定。
自己这个女儿向来单蠢无害,便是性子张扬了些,也不过是小女儿家的争风吃醋,何至于说出这番言简意赅的大道理来?
到最后,他只拿手指叩了叩桌面,“我会让你母亲替你备好丰厚嫁妆。”
刘娥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倘若那继室这般好说话,阿姊成亲时又怎会只得了几箱笼上不得台面的陪嫁?
阿姊不争,不代表她也不争。
“可不止是我那一份嫁妆,”刘娥语笑嫣然,下巴微翘,“我要我娘亲的那份嫁妆,还有,三妹妹既然夫婿未定,不若,将嫁妆先让与我?”
虽是商量的语气,话中笃定意味不言而明!
大有便宜爹爹不同意,她便拼死不嫁!
当然,刘娥自然不肯拿性命相搏。她这条命娇贵得紧。难得没了三灾五痛,自是该好好养着才是。
“孽女!”刘坤诚却是霍然起身,显然有些失了端正。手中茶碗朝着刘娥脚边掷了过去。
刘娥不躲不闪,任由鞋袜被茶水打湿。
她唇角带了些嘲讽弧度,“爹爹怎的如此气恼?莫不是爹爹先把女儿的婚姻大事当成一桩生意?既是生意,自然该谈个合意的价码。倘我母亲在世,怕也是要拍手叫好,赞一句好生意、好盘算!”
刘坤诚听刘娥这般言语,更加笃信刘娥发难,不过是得了外祖家授意,不然何至于连她早已亡逝的母亲都拿捏出来?
他双目失了些许神采,颓然坐回交椅中,显然是也想起了刘娥的母亲。
刘娥和刘娴的母亲,乃昔日汉阳侯爱女骆晚姝,身形单薄风流,却自成一副铮铮傲骨,尤喜梅,便着人于府邸中遍种梅树,以作寄情。
当年,亡妻骤然听闻他纳妾,亦是倔强立于风雪中,半宿未归。
他默然半晌,才开口道,“我只道你与你阿姊,俱不似你母亲坚毅果敢。没想到,临了临了,你倒是最神似你母亲的。罢、罢、罢,你要的嫁妆,都与了你,左不过姝娘泉下有知,亦道一句好。”
言罢,挥手示意刘娥出去,竟是不肯再看她一眼。
刘娥却是没心情体会刘首辅那百转千回的心思。踏出书房,她只觉得连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丫鬟莺儿见刘娥心情好,心底那点担忧终于又散了些,只微微抿着唇笑,“小姐可是与家主说了什么?竟如此高兴!”
刘娥在她额头轻敲了一下,眉目舒展,“秘密!”
莺儿捂住额头,满眼疑惑。
“小姐,天气冷,可要回屋?”莺儿见刘娥游兴正浓,又有些担忧她的身体,不由得轻声问道。
重来一生,凭白得了这么一副年轻的身体,再不用缠绵病榻,刘娥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是轻的。
她没有理会小丫鬟的话,只攀着梅枝扯下一枝古拙老梅来,就着前世记忆中的剑法舞了起来。
红梅灼灼,伴着俏丽身影,仿若天地间一抹惊鸿照影的孤鸿,又如矫健展翅的雄鹰,虽只是寻常梅枝,却也舞出猎猎风声。
然而,刘娥借势蹬脚往梅树上一踏,又转身疾行若鹞子翻身,手中梅花如一柄长枪朝着隐在暗处的人蓄势疾发。
“你是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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