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嫣浑浑噩噩回了母亲的院子,正碰上母亲秦笉把算盘拨得泼剌作响。
“云锦缎三十二匹,换成毛青布料,十匹……”
“玉香玲珑碗一对,换成民窑对花碗……”
“上好水田五十七亩,换成下等劣田七亩……”
“盈利铺子十二家,换成……”
刘嫣被扰得心烦,自自己思绪中清醒过来,便见秦笉正打算盘。
“母亲这是在作甚?”刘嫣有些意兴阑珊得问。
“自然是把你的嫁妆替换过来,难不成,还真把我家嫣儿的嫁妆拱手让给贱人生的小蹄子?!”秦笉话语不客气道。
刘嫣听到秦笉的话,被刺激的神经一绷,便将一桌子账本并算盘打落地面。
“娘,那个刘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她若要什么,你便与了她!女儿左不过不嫁了!”刘嫣捂着耳朵,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秦笉没想到自家乖乖女儿骤然升了脾气,登时便也怒了,“我若不替你筹谋,你能如今安安心心坐在这里,被下人一同唤上一句嫡三小姐?!你倒好,不帮自己母亲不说,难不成还替着个外人着想?有这功夫,怎的不替你弟弟着想?!”
她狠狠戳了把刘嫣的太阳穴,又使了身边的婢女捡起被刘嫣扫下来的账本。
刘嫣如今冷静了些,也知自己话有些重了,便也跟着捡账本。
见自家女儿可怜见得蹲在地上,秦笉的心便又一点点软了下来。
“我知你性子单纯,昨儿个又被宫里的事吓破了胆。但嫣儿,娘亲会为你筹谋好一切,也管会教你嫁个如意郎君。你且瞧着。”
刘嫣张了张嘴,声音哑涩,“您执掌刘府,拿的好处也不少了,不若舍了这些嫁妆与她,左不过女儿也不喜欢这等腌臜物……”
刘嫣话还没说完,秦笉便气得上了手。
呼啦啦一巴掌打在刘嫣左脸,秦笉直喊了句,“混账!”
她是造了何等孽?竟不知这个女儿是个穷大方的!
真金白银她嫌烫手不成?!
“这件事,无需你多说。嫁妆本就是我与你备的,没得教一个小丫头搜罗了去!便是你不要脸面,你娘还要脸面呢!”秦氏看着女儿那张扇红的脸,心中虽有不忍,却还是抖着手说道。
长这么大,刘嫣还从未被人打过。
如今倒被亲生母亲打了一巴掌,当下有些受不住,转身便往外跑。
身边的丫鬟点翠最知主母意思,当下便试探着开口,“夫人,可要奴婢去寻三小姐回来?”
“寻什么寻!且让她清醒清醒!”秦氏正在气头上,也不肯服软道。
她目光落在点翠身上,“你且去把老贱人的嫁妆单子给小贱蹄子送过去!她那个性子跟她的贱人娘一个德行,便是老贱人死了,也留着她那好女儿妨我!”
这话点翠不敢接话,只喏喏拿了嫁妆单子往二小姐院子里去。
.
刘娴的速度倒是快。昨儿个刘娥才提到将李嬷嬷讨过来核嫁妆单子,今个儿一早,李嬷嬷便被阿姊遣人送了过来。
李嬷嬷是娘亲身边的老人,又一直对刘娴多加照拂,是以刘娥终于收了些玩世不恭的性子,只拿好饭好菜招待李嬷嬷。
她自己则临窗而坐,就着一本史记看的津津有味。
以史为鉴,方可明事理。
李嬷嬷在外间几上用饭,隔着那珠帘瞧见二小姐安安静静坐在美人榻上,当下便有些好奇。
她于是招手便唤了莺儿过来,“你家姑娘如今这般爱读书?”
奇哉怪哉,她记得以前二小姐恶学,如今瞧着倒此之前沉稳不少。
“二姑娘自打上回……便开了窍,直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想必姑娘这会儿正在书里淘金子呢~”
她这话说的风趣,便连李嬷嬷都跟着笑起来,“小蹄子净会编排你家姑娘,且仔细着你的皮!”
莺儿只抿了唇笑,“我家姑娘才不会罚我。”
两相说笑间,月夫人秦氏身边的丫鬟点翠便拢着袖进了屋。
“二姑娘在不在?”她笑着扫过莺儿还有李嬷嬷,尤其在瞧见李嬷嬷时,眼神不自觉闪了闪,“奴婢来替夫人送先夫人的嫁妆单子,姑娘且先清点着。三小姐那份再过几日送过来。”
几人说话间,刘娥的声音从内室传了进来,“怎得不一道送过来?莫不是母亲正忙着替换嫁妆吧?”
“哪里的事!”点翠冷不防这二小姐如此刁钻,直接笑着打圆场,“夫人最是疼爱姑娘,自是不会在此事上敷衍姑娘。”
“母亲自然疼我,便是其中有差池,想必也不过是身边的人挑唆。我且信得过母亲。”言罢,她自内室袅袅而出,示意莺儿接过单子,又着了李嬷嬷亲自查验。
李嬷嬷来时自也捧着一个贵重的沉香木盒子,这会儿拿了钥匙打开,自内取出长长一列单子。
那单子委实太长,与点翠手中薄薄一张不可同日而语。
点翠顿时便觉脸如火烧。
“若没有其他事,奴婢便先退下了。”点翠往后退了几步,显然是想逃。
偏刘娥不肯如她的意,朝莺儿使了个眼色,莺儿便揽了点翠的胳膊,亲密道,“点翠姐姐先不忙走。我与姐姐备上果子茶,姐姐只管吃茶,嬷嬷和小姐先自核核嫁妆单子,也好请姑娘做个见证!”
点翠挣脱不得,又被莺儿和雀儿按在椅面上,眼睁睁瞧着对面二人核账。
李嬷嬷本就是先夫人的陪嫁丫鬟,对夫人的陪嫁再清楚不过。眼下就着单子一样样核过去,对的上名字和数目,其余虽列在单子上,要么货不对物,要么缺了数目。
比如那一整套的官窑汝青碧空如洗瓷茶具,只剩一只单耳花底带瓷盖的茶杯,其余一应茶壶、茶杯、茶座俱是不见。
再如一套徽州产的牧童骑牛金边缀花意境渺远的整套笔墨纸砚只余一支狼毫笔。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点翠越听越是心中不安,便越是想要落荒而逃。
直至一炷香过去,刘娥才抬了头向李嬷嬷,“嬷嬷,这里面相差甚多,可是哪里出了差池?”
李嬷嬷也是人精般的老人,直接笑着道,“夫人管理府邸辛劳,一时忘了也是有的。我记着夫人房里的墨色国色天香牡丹琉璃屏风也是先夫人的陪嫁。因着月夫人那会儿还是姨娘,家主怕姨娘刚生产完受风,便让夫人将屏风暂借与姨娘挡风。还有那一对双耳执兽拙朴铜绿花瓶,如今也在月夫人屋子里搁着……”
李嬷嬷一通细数下来,月夫人房里的桩桩件件竟是有大半都是母亲的陪嫁。
点翠额上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刘娥唇角略挑了挑,有些意味深长,“嬷嬷空口无凭,若是母亲直言嬷嬷诬赖当家主母,便是我也保不得嬷嬷。再者,母亲又怎会错呢?”
“月夫人忙碌,有些事记不大清也是有的。至于老奴诬赖当家主母,便是借老奴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的。姑娘若是不信,可仔细查看先夫人陪嫁,里面的每一样都打着汉阳侯府的标志,虽不显眼,只需拿了蜡融在标记处,便可鏨了凹痕出来,一验便知。”
刘娥只道不信,两人一唱一和几句,便起了身,直道要去月夫人房里分辨明白。
莺儿伶俐,当下又遣了雀儿往书房去请刘坤诚。
一时间,李嬷嬷自王府带来的几个得力嬷嬷拥着二小姐,浩浩荡荡往月夫人院里走。
瞧这架势,倒不像去理论的,反倒像去抢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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