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色犹如被泼上了一层墨汁,彻底暗了下来,风声也如约而至,发出呜呜婴儿般的啼哭声。
竹溪村,陈家老宅的灯宛如夜空中的明星,依然亮着,老两口正坐在炕头窃窃私语着什么。仔细聆听,才发现他们正在讨论开春之后建房的事宜。
“老头子,你说若在前后院各修一座房屋,老大两口子手中的银两能够吗?”
陈母不禁忧心忡忡,眉头紧蹙,仿佛心中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虽然小儿子留下了一百两银子,但如果能不动用,她尽量不想去触碰。
“那就要看修什么样的房屋了,如果是青砖瓦房,估计少说也得八九十两,只凭他们手中存下的银子肯定是不够用的。”陈父若有所思地说道。
虽然儿子并没有向他透露过每个月去摆摊能赚多少银子,但陈父凭借多年的经验,也能估摸出个大概来。算上今年秋天上山采药赚来的钱,大概能有六七十两。
“那咱要不要把棺材本拿出来,用来建房啊!”陈母轻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和不舍。
自从家里买完老黄牛,他们手中所剩不过十几两,加上最近这两年,几个儿女给的节礼钱,如今又攒了二十二两银子。
陈父闻言,坚定地摆了摆手,说道:“暂时还不用,等事情定下来,开春动工时再拿出来也不迟。”
“好吧!一切都听你的。”陈母点头应了一声,就去铺被子准备睡觉了。
而隔壁房间的夫妻俩此时也没有睡,想到他们很快就会买下码头那处房屋,心中就像燃起了一团希望的火焰,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相公,你说若是我们搬去码头,那你还要去小溪边开荒吗?”
张氏把已经睡着的小儿子,轻轻地放在温暖的被窝里,仿佛在安放一件珍贵的宝物。然后,她抬头看向陈家兴,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先看看再说吧!若是你们忙得过来,我便把那块地开出来,反正咱家有畜牲,用不了几日就翻完了。”
陈家兴的声音中充满了自信,仿佛他已经看到了那片肥沃的土地在他的努力下变得生机勃勃。
在陈家兴的认知里,无论家中的日子过得如何滋润,都绝不能丢弃自己祖祖辈辈的饭碗,那田地就如同他的生命一般,必须得耕种着。
就像小弟,即便如今已然腰缠万贯,村中那几亩田不还是照种不误。
“可若是将山上的荒地尽数开垦出来,家中便有四十几亩田了,你一人如何照看得了?”张氏满心忧虑,虽说男人身强体壮,可也经不起这般劳累啊!
未生小儿子前,尚有她和公公能帮忙下地劳作,可一旦码头的生意红火起来,她们定然无暇回村帮忙。
“你无需担忧,大不了到时忙不过来,雇几个帮工便是。”
这也是陈家兴方才下定的决心,正所谓鱼和熊掌难以兼得,既想把镇上的生意做好,又不想将村中的田地租出去,那就唯有破费些银两雇人来干。
“那我便安心了。”让张氏舍弃村中的良田,是不可能的,那可是庄户人家的命脉所在。倘若将来有了钱,她还想学小叔子,再添置些田地呢!毕竟家中有两个儿子,得多积攒些家底。
“时辰不早了,歇息吧!明日还得早起呢!”陈家兴边脱衣裳边说道。
须臾,房中便陷入了一片漆黑,夫妻俩在呜呜作响的寒风中,就这样,沉沉睡去。
今晚,注定有人要彻夜难眠了,比如镇上饺子馆的后院,此时,刘福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炕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自从东家与夫人搬离此处后,他就如同失去了生命中的一道光一般,再也未曾目睹过那抹熟悉的身影。往日,尽管白天没有机会在一起交谈,但至少铺子关门后,能看得到人。
如今一连几日没有见到桃红,他的内心犹如被猫抓了一般,思念至极。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哪怕是远远地望上那么一眼,也是一种莫大的慰藉啊!
他打算,明日铺子打烊后,就去宅子看望心爱的姑娘,他坚信,东家与夫人定能理解他的心情。
“为何又失眠了?我发觉,自打东家和夫人搬走之后,你就犹如那被寒霜摧残的茄子一般,无精打采,蔫头耷脑的。”来福嘴角挂着一丝狡黠的笑,“难不成你是想念桃红妹妹了?”
刘福赶忙摇头否认了,“你可别乱说,只是今晚的炕烧的太热,我一时半会睡不着而已。”
毕竟他和桃红还没有定亲,为了她的清誉着想,只能摇头否认。
“哎呀!你俩彼此喜欢,铺子里谁不知道啊!有啥好瞒的,又不会有人笑话你,大大方方承认也没啥。”
来福伸手拍了下刘福的肩头,笑眯眯地继续劝道:“喜欢就是喜欢,永恒而坚定,就像我对小莲妹妹的喜欢一样。相信你也早已察觉了吧!
还是说你看上了最近常来铺子找你的那位姑娘,移情别恋了?正纠结着如何向桃红开口?若真是如此,你可真是令人鄙夷啊!”
来福打心眼里觉得刘福这人真挺不错的!在他的眼神之中,压根儿就寻不见哪怕一丁点儿对于他们这种下等之人身份地位的鄙夷之色。
要知道,在这个等级森严、贵贱分明的社会里,像刘福这样能够平等看待每一个人的人少之又少。
而且,来福尤其钦佩刘福那过人的魄力。竟然可以为了自己深爱的姑娘,毅然决然地跟家里人闹掰,哪怕时至今日,他爹娘已不再横加阻拦他与桃红相好,刘福却仍旧不肯搬回家中居住。这般坚定执着的心性,着实令人赞叹。
“你切莫胡言乱语,这话若是传入桃红的耳朵,她定会对我不理不睬,还有那红玉姑娘,我是半分喜欢也没有,并且我早已明确告知她,自己心有所属,谁知她脸皮比城墙还厚,竟然说,只要我俩尚未订亲,她就有资格喜欢我。”
一想到那个不知羞耻的姑娘,刘福就一个头两个大,愁苦至极,拒绝的话说了一箩筐,可对方依旧我行我素。
“哈哈哈,我也有所察觉,这小姑娘的确执着得很,不过,依我之见,她怕是更看重你家的营生,而非你这个人,毕竟众人皆知屠夫家中从不缺荤腥,而你又是家中长子,日后定然要继承父亲的衣钵。”
来福平素沉默寡言,可在看人这方面,却是犹如火眼金睛,尤其是当他听闻那姑娘的爹娘早早离世,如今与弟弟妹妹寄居于叔叔家,谁若娶了她,便等同于娶了一家子,否则也不至于十七岁了,还没有媒婆登门提亲。
刘福给了来福一个放心的眼神,“不管她心中作何盘算,我与她之间都绝无可能,因为我的心很小,只能容下桃红一人,只想与她相伴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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