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频现,雷声渐密,乌云翻涌着,像一张无边无际的大幕,由北往南急速掩来,不一会儿,便遮盖了头顶的天空,世界瞬时暗淡下来,不到十分钟,已由暮昏进入黑夜。
风奔雷震,尘沙飞扬,戈壁绿植不堪风摧尽皆俯倒。又狂风骤收,百木归位,天空复有一丝明亮,应是风荡尽乌云,余晖再现,继而又微风轻袭,送来稀疏雨丝。
邱牧阳知道这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兆,急去MMI系统的主菜单激活千斤顶模式,又去后备箱内衬下取出备胎:“擦,近百十万的车,备胎竟非全尺寸。”
邱牧阳心中咒骂却不敢有丝毫耽误,按部就班进行换胎操作。
江小爱却没心没肺哼着小曲,灰白相间的休闲鞋有节奏地轻轻踢打着邱牧阳的屁股,直到豆大的雨点砸落到脸颊上时,才意识到什么,去车上拿伞。
邱牧阳说:“傻丫头,拿伞有什么用,雨披,后备箱整理箱里。”
江小爱撑开伞给他遮挡时,被邱牧阳训了一句。江小爱说:“啊?没用吗?……啊,我的伞……我的伞……”话没说完,一阵狂风骤起,将伞吹远了。
此时,一道闪电突起,亮如白昼。须臾,一声闷雷凭空炸开,吓得江小爱急忙蹲下,紧靠了邱牧阳的后背。
“必须加快速度了,大雨就要来了,我换胎,你快去前面拐弯处,看一眼有没有地面硬实适合停车的地方,哦,别走远了注意安全!”邱牧阳边打千斤顶边说。
江小爱踌躇着披了雨衣,拿了手电,沿Q7的灯光缓缓走远。
当邱牧阳拧紧最后一颗螺丝抬起头来时,视线里已没了江小爱的身影,他一时心紧了一下,正欲将破胎扔进后备箱的当口,又一道横亘北方天空的巨型闪电划过整个天际,瞬间照亮大地,他便看到了江小爱正在拐弯处,掩着雨衣张望,似乎在挥手。心方安然,便又听得“咕隆隆……咕隆隆……”一长串闷雷,好像在蓄势!
“不好。”邱牧阳心里想着,顾不得把旧轮胎放进内衬,随手扔到后备箱,跳进驾驶室,挂挡起步的一刻,突然一声炸雷在半空中炸响,干脆利落,似有万钧之势,振聋发聩,感觉整个大地都因恐惧在微微颤抖。
邱牧阳心急如焚,但又不能开得太快,但凡再爆一个轮胎,只能等救援了。
行进时,已有豆大的雨滴砸落在前档,啪啪作响,溅落成水花,而Q7车体也响起密集的鼓点,杂乱无章,雨刮器打开时,却见灯光中的雨线已是肉眼可见,雨点砸向土黄色的地面,溅起一点沙尘继而形成白茫茫的水雾。很快,雨越下越大,形成了一片密集的雨幕。
及近,才见江小爱几乎瘫软在地,当邱牧阳把她抱着扔进副驾驶时,已经哭成泪人,死抱着他不松手:“邱阳,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傻丫头,你就这样让我淋着,等我上车啊。”邱牧阳是又好气又好笑。
上车来,邱牧阳才发现雨衣根本不起作用,她风衣前面早已湿了大片,头发几近湿透,雨水打湿发梢,顺着脸颊流淌着,被雨水打湿的脸庞愈发细腻而光滑,鼻侧的小伤疤也如小珍珠一般润泽,惊魂未定的小眼神幽幽望来,哀怨无助却又勾魂摄魄。
或因惊吓过度,此际的江小爱沉默不语而显得异常娴静,楚楚可怜,惹人疼惜。
邱牧阳见她玲珑凸凹的身形,真如出水芙蓉一般,不禁意乱心迷,蓦地又自觉失态,强收了念思,扯了毛巾给她。
江小爱却不伸手接取,脱了雨衣后就伸了脑袋过来,邱牧阳只好扳了她的脑袋给她擦拭头发,竟不顾自己也已全身湿透。
当他温柔地划去她粘在腮边的湿发时,竟自心潮翻涌:“爱爱,你真美。”
江小爱微然一笑,倾了身子给了他一个蜻蜓点水继而帮他脱了湿透的外套,细心为他擦拭身上的雨水。
车子艰难地转过山丘,顺着江小爱指的方向,邱牧阳将车头转过去,隐隐照见空旷处的一处院落,说是院落,却只是孤零零的一栋土胚房,残垣断壁,惟院门半立。邱牧阳知道院子地面多平整、夯实,远比道路上安全,便右打方向徐徐推进。
此时,雨势骤然变大,噼噼啪啪打在前档上,刮雨器开到最大档也无济于事。暴雨如泼,根本看不清前方的道路,邱牧阳只能估摸着慢慢挺进院落。
“不能再走了,太危险,只能等天明,看明天路面泥泞程度了。”邱牧阳找了一个空旷的位置停车熄火,打开车内照明灯。
此时的江小爱已稍显平复,弱弱地问:“邱阳,要在这睡一晚吗?”见邱牧阳肯定的眼神,又说:“会冷的,草原昼夜温差大,夜晚温度很低,更别说淋雨,都湿透了。”
邱牧阳边脱自己的衣服边对江小爱说:“你也脱了吧,换身衣服,后面有工衣。”
江小爱一噘嘴,假惺惺地说:“不,怕你图谋不轨!”
邱牧阳爬向后座,去后备箱拿工衣:“还图谋不轨,你浑身上下,我哪儿没看过?”
江小爱羞得转身给他屁股一拳:“你个流氓,脸皮真厚哦。”
邱牧阳说:“脸皮薄了,达不到奸夫淫妇的崇高境界。来,小淫妇,到后面来换,前面座椅都湿了。”邱牧阳的语气不容置辩,江小爱只好红着脸乖巧地爬到后座。
邱牧阳边替她擦拭座椅边拨打韩若冰电话,竟然没有信号,这种天气,不能回庆北昊北楼,又联系不上,肯定会让韩若冰等人担心。
邱牧阳抬眼时,却见江小爱半裸的身子,肌肤如玉,曲线柔美,窈窕秀出。不禁咽了口水,强行将视线移向车窗外,但一无所见,雨水早敲打车窗成一片雨幕,车内照明灯光线照射在车窗上,形成一面面镜子。
两人长时间没有深入的肌体接触,邱牧阳已然有点不适应,要是在去年,这种情况下,他根本不会给她穿衣服的机会。
……
庆北县昊北楼,韩若冰等人焦急等待。刚刚的一声炸雷,庆北县城也是一阵震颤。昊北楼似乎都摇了摇,门窗轰响,倍感危惧栗栗,惊魂动魄。
谢雨文突地钻进韩若冰怀里,身子微微发颤,女子总归是女子,这个貌似坚强的女子,在这一刻也骤生恐惧,如临大敌。
韩若冰顿生怜惜,紧紧地抱了,微笑道:“到底还是原来的谢雯雯。”
这个要强的女子,原是柔弱无力的。韩若冰与叶子青的事情,自始至终她是陪着走过来的,知道整个过程,她知道自己与叶子青的差距,暗自里不断完善自己,无论身形、素养、学识,各个方面都在不断提高。
她理解韩若冰这个男人,在这个世界上,他是自己唯一的依靠,这是超出普通男女情爱的一种感情,如兄妹又如父母之于儿女,儿女再张狂不羁,再频生事端,父母再窘迫无能,都能互相原谅对方一样。
谢雨文不在乎韩若冰的一切,哪怕韩若冰再娶了叶子青,她也会坦然接受。哪怕韩若冰另有的女人不是叶子青,她内心肯定会有不平,但她也会试着去说服自己去坦然面对。她深切地感知到,假如她和韩若冰一同落水,旱鸭子的韩若冰依然会毫不迟疑地把唯一一个游泳圈扔给自己,这已经足够了,如果还奢求完全占有,恐怕就是贪心不足了。这么多年以来,正是这种亲密而非霸道掌控的定位,是让韩若冰倍感安闲舒适、轻松愉悦从而愈发离不开她的原因。
谢雨文不免情由心生,拼命往韩若冰怀里钻去,韩若冰抚了她的发丝,一时思如泉涌,设想各种姿势,猛地抱了,便欲奔向内屋。
哪知此时,敲门声响起:“大哥,我们来了。”是孟凡千、郑北。
“哥,跟老三联系不上啊?真让人着急。”邱千沙发一坐,开始拿一苹果狂啃,他只喝酒,不抽烟,偶尔管不住嘴。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郑北抢过他的苹果放自己嘴里:“呵呵呵,嫂子,我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看你脸红的……”
“韩哥哥,你是不是干坏事了?!”说着转身搂了谢雨文的腰,腆着脸不怀好意地望着她,那场景仿佛女儿对年轻的妈妈撒娇,郑北的确太矮了。
谢雨文脸色腾起一晕潮红,竟红如晚霞。
“去去去,和嫂子一边说话去,我和大哥说点正事。”孟凡千假扮义正言辞,却见郑北眼睛一瞪,忙满脸堆笑:“媳妇,真正事,真正事,你且移驾餐桌,嗑点瓜子,和嫂子交流一下风花雪月、暮雨朝云的事情。”
“哼,哈哈哈哈,哎吆喝~看来我调理的不错,我们家孟老二也能一套套地拽词了。你在我心中开始……嗯……开始升华啦”
孟凡千、韩若冰、谢雨文面面相觑,不置可否。
……
草原晚春的天气,昼夜温差巨大,深夜温度本来就低,Q7身处广袤的戈壁,四围无遮无拦,风雨袭来,凭生料峭。
江小爱裹了毛毯依然冷得直哆嗦:“邱阳,等雨小了,去那房子里避雨吧。”
“不行,那土坯房久无人居,状况不明。不知能不能经得住这么大雨,还是车里安全。”邱牧阳张开怀抱:“来,暖暖。”,他本意是抱她偎暖,但这个“暖”之于两人太过敏感,江小爱不由脸红心跳,一阵羞笑。
邱牧阳也意识到什么,一脸坏笑着把她拉了过来。
江小爱再一次躺进邱牧阳怀里,顿觉通体火热,车内狭小、密闭的空间,让情爱的气氛很快弥漫开来,直到沸点。
“早知道,刚才不穿了”江小爱气喘吁吁地扒拉邱牧阳的工装,竟急得通体是汗。
“等会。”邱牧阳忽然想起什么。
“等什么,快啊” 她急得直蹬腿。
“这车有行车记录仪。”他探身去中控操作。
“等会。”邱牧阳刚准备动作,江小爱却又叫暂停。
她让邱牧阳再次打开照明灯,自己却去椅缝里揪了内内,细细查看:“欧耶,大姨妈走完了。”她激动地差点哭了出来!
那一刻,江小爱长嘘一口气:“哦……天哪……邱阳……我们……我们终于又暖了……”
“邱阳……邱阳……你说话啊……”看着默不作声、埋头苦干的邱牧阳,江小爱欣慰之余,又觉得好笑,便亲了他一口,戏谑地问:“你怎么不说话……怎么不说对我佛不敬了啊?,千安寺那次,嗯……你……你可是横竖推拒的。”
邱牧阳抬起头来,顿觉眼前的怪物不可理喻,真不知这女子是何方妖孽,刚才还心急如焚着施法作浪,这个时刻却空留了肉身,真身却夹裹着思维跑到云上杀风灭景去了。
邱牧阳不免咬了牙愤愤地说:“此刻,箭在弦上……嗯……不得不发,去他娘地……嗯……佛祖……?”
急切间,竟然就缴械投降。
“怎么了啊,你?” 江小爱睁开眼疑惑地看着邱牧阳。
“着实是因为好久没有实操演练了,有点生疏,别急,等一会,待俺重整旗鼓。”邱牧阳心说,还怎么了?你真不知道怎么了?但也不得不压了心中的怨愤怏怏地说。
雨势不减,寰宇中,广阔的大地上,似乎只有一辆车,和车中的两人。
不时,邱牧阳满血复活,终于使江小爱在暴风雨的旷野中肆无忌惮地狂呼呐喊,那声音鬼哭狼嚎、撕心裂肺。
邱牧阳不得不时不时地暂停工作去掩江小爱的嘴:“小点声,别把狼招来了!”
……
不知何时,风雨停歇。
一轮太阳,冉冉升起,东方的天空顿时晴云流泻,寥空湛蓝!
当第一缕阳光调皮地照进车内时,趴在邱牧阳身上的江小爱醒来了,而邱牧阳依然鼾声阵阵,昨晚他兢兢业业,鞠躬尽瘁,着实人困马乏,劳形苦心。直到凌晨,雨势变小时,两人才休兵罢战。疲精竭力已懒得放倒后座,只伸手拉了毛毯、盖了工衣,相拥而眠。
“醒醒……快醒醒……” 睡眼惺忪的邱牧阳沿江小爱手指方向望去,却见那土房已倒塌了大半。
“幸没有听我的去屋里避雨。”江小爱顿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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