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俊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竟然与书肆掌柜谈成了利润四六分的合同,也就是说,书肆里每卖一本话本子,其利润就有叶俊四成,但前提是,叶俊写的话本子质量好到可以跟书肆签约,每签约一本,分成比例都按照这个走,可见书肆对话本子是有多么地渴望。
谈完了正事儿,叶俊便带着三个丫头去吃晚饭,然后几人便又高高兴兴地回了沈府。
沈府众人能不知道叶俊一天都干了什么吗?那是不能够!只不过双方都无需多言。
转过天来,叶俊就被叫去少爷沈玉琪的望月阁去读书了。他很满意,因为沈玉琪每天有专门的夫子给授课,讲得就是科举必试的四书五经,他也能顺便在旁边先学一学,倒要看看自己能入门不。而且啊,沈玉琪这边有好多书,叶俊可以随便看,从这一点而言,叶俊十分感激。
自从叶俊来了沈府,每天都陪着沈玉琪一起读书,二人互相欣赏,不久就成了好朋友,沈玉琪突然觉得——活着其实也挺有乐趣的。
沈玉琪肩负家族使命——中进士,走仕途。沈世山经商多年,深知这士农工商的地位有多么残酷。再有钱的商人也比不上一个七品县令尊贵;商人再怎么家大业大,出门后也比不上一个穷秀才更受追捧。这就是社会现实。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在这封建社会被体现的淋漓尽致。所以,尽管沈玉琪的身体比不得一般人康健壮实,他仍是从三岁开始就起早贪黑地读书识字。
沈世山给沈玉琪请来的老师是中州府比较有名的一个落第举子,其实举子若有门路、金银去打点,完全能做个县丞、典籍之类的小官儿。只是这位举人老爷本身就是农家子,这些年为了读书已然是家徒四壁,所以只能黯然归乡。沈世山是个大方的,也惜才,又愿意供奉,这位举人老爷在沈府过得十分舒心惬意,是以在沈府一住就是七年。此人既然能中举,可见学问是有的。
叶俊也是过来这边读书才见到了这位举人老师。老师姓徐,名磊,字汉志,年龄约三十岁上下,身高约有一七五,酷爱穿细棉布浅灰长衫。五官端正,气质儒雅,完全是叶俊心里真正古代书生的一幅模样。
沈玉琪做不了什么剧烈运动,大多时候就是安静的听课、写文章、画画儿、一个人摆围棋。叶俊呢,不读书的时候就练字,练字的时候抄写的是话本子,还真是一举两得。可叶俊天生性格有些跳脱,整天这么坐着、站着、跪着他也不太能接受,有空就要在院子里打一趟拳活动一下,对此沈玉琪很是羡慕。
徐磊觉得沈老爷给得束修很高,再多加一个孩子听课也没什么,跟得上就跟,跟不上自己就不愿意来了。可三个月后,他觉得他又寻到了一块等待打磨的璞玉,叶俊这孩子悟性是真高啊,自己这是捡到宝了啊。
一日,沈玉琪刚刚自己摆完了一局棋,侧头一看,叶俊已经伏在案上睡着了。沈玉琪站起身来,将自己时常盖在腿上的小薄毯拿起来轻轻给叶俊盖在身上。外面天色很暗,不知何时簌簌下起了小雨,而此时叶俊却睡得若个猫儿一般。
沈玉琪走出门去,沿着木制楼梯下来。原来这望月阁是一个正方形的二层楼建筑。一楼四周围是四间小屋,北屋是沈玉琪的卧室,东屋是茶水间,西屋是盥洗室,南屋是一间客房,平时沈玉琪贴身伺候的小厮小元宝、小金蟾轮流在这里值夜。一楼正中间的宽敞区域则是厅堂,平时徐老师上课就是在这里。
望月阁的二楼是沈玉琪的书房,平时不上课的时候沈玉琪和叶俊就是在这书房里消磨时间的。
小金蟾没有撑伞,蹬蹬蹬地跑了进来,对着沈玉琪行了一礼,面带喜色地说道:“少爷,夫人让您今晚去玉兰苑用晚膳,老爷回来了”。沈玉琪道:“好,我知道了。这就去。叶俊在楼上睡着了,你在这里等着,一会儿叶俊若醒了,你就给他穿好蓑衣打好伞,好生将人给送回飞鹤院去,可记住了”?
小金蟾道:“好的少爷,小的记住了——”。
小金蟾将叶俊送回飞鹤院的时候都快戌时了,翠缕几个正在院子里着急呢。
翠缕见叶俊进了院子,到了廊下,便赶忙过来帮叶俊收拾,一边收拾斗笠蓑衣还一边道:“小郎君怎么今日这样晚?想吃点什么”?
叶俊掸掸衣服上的水珠,说道:“你们三个吃了没”?
翠缕道:“哪有主子还没回来,奴婢们倒是先吃的道理”!
叶俊道:“小燕做了些什么”?
小燕在旁回道:“熬了八宝粥,蒸了肉包,您没回来菜还没有炒”。
叶俊道:“大晚上简单炒两个素菜,再切两碟子腌菜就开饭吧,饿得狠了”。
小燕道:“小郎君您先去餐厅坐吧,您可以边吃边等,我这儿马上就好”。
院子里一共四个人,从第一顿饭开始几人就都坐在餐桌上吃饭,刚开始几人有些放不开,后来竟也慢慢习惯了。而且叶俊这里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每天饭桌上几人该说说该吃吃。
几个丫头如今倒是真心觉得,能跟着这沈家表少爷倒是走了大运了。叶俊从不乱发脾气,叶俊待几个丫头极为亲厚,月例给得也不少,翠缕一个月二两,小燕、小鹂一个月一两;最主要在这里叶俊吃啥她们就跟着吃啥,叶俊虽然不富裕,但是每每买回来的各种新鲜食材,她们也都是可劲造,叶俊从未因此苛责过她们。自从来到飞鹤院几个月,这三个丫头倒是都养水灵了。
叶俊边吃肉包边问:“翠缕姐姐将第二册书稿送过去了吗”?
翠缕一边给叶俊盛粥一边答:“送去了,掌柜的可高兴了,说是看完第一册的人都急得睡不好觉,等第二册等得抓心挠肝的,每天都有人跑去书肆催更新;掌柜的把三个月来第一册书的售卖清单给奴婢看了,账也结了,给了三百两银票;
奴婢回来的时候还去了一趟打铁铺子,老板说那个炉子的抽成得等到年底再给咱们结算,我们暂时也不急着用钱,就替小郎君应下了;夫人那边给咱们每人做了两身冬衣,我出去也自己买了许多布匹和棉花,再给小郎君做几件棉氅,铺的盖的咱是不缺的,因为有了这个铁炉子,咱们还应多买些煤炭才是”。
叶俊:“别只给我自己做棉氅,你们三个也给自己做两件;我也希望你们三个出去院子后还是光鲜的,否则倒以为我苛待了你们一般,所以你们三个记着,别的院子里的丫头有什么,你们也要有什么,你们出去了代表的是我的脸面;煤炭可以多买些,直接堆在屋后,用草帘子盖上就行了”。
……
初冬的一日。徐磊先生手上拿着两张纸,看了半晌,对沈玉琪道:“这两篇文章都是你写的吗?怎地观点完全不同?风格与以往也不相同,你是如何做到的”?沈玉琪笑道:“其中一篇是我写的,请先生猜一猜,哪一篇是学生写的”。
徐先生道:“你一向做文章中规中矩,这个不难猜。你倒是说说看这篇剑指偏锋、锋芒毕露的文章是谁做的”?沈玉琪道:“学生不敢欺瞒,另外一篇是我表弟叶俊做的,因表弟毛笔字还没练好,是以我亲自誊抄过来的。先生觉得此文如何”?
徐先生道:“都说文如其人,叶俊天天安静地和不存在似的,没想到不声不响做了大事。你确定他只是在这边跟着你读了半年书吗”?沈玉琪道:“确定,他确实没正经进过学堂,只跟着他父亲学了些字。刚过来的时候,学生曾多次出言试探他,四书五经是什么他竟都说不全。后来他读完了一本《春秋》还问我说:为什么《春秋》会位列五经,可见他确实懵懂”。
徐先生又看了看文章,忽然一拍大腿,说了一句:“这莫不是个天才”!?
一进入冬天,沈玉琪就把自己穿得像一只熊,不仅如此,他的屋里永远都得摆着至少两个火盆儿,都是银丝碳啊,这烧得都是银子,他这种人若不是托生在沈家这般的大富之家,估计也活不到这么大。
暖暖的书房里,沈玉琪对叶俊再次确认道:“你确定穿这么少不会冷吗?要知道咱们大渝国每年冬天死于风寒的人有成千上万”。叶俊脸上红扑扑的,头都没抬,口中说道:“确定以及肯定不会冷。我每天早晚都会锻炼身体,身体结实得很,不要操心我了好不?对了,把你早上被先生夸赞的文章拿来让我瞧瞧,我看看我的差在哪了”?
沈玉琪道:“并不差,只是你我的观点不同,所以文章立意也不同”。话虽这样说,可是沈玉琪还是把自己的文章递了过去。
叶俊接过文章,认真看了起来。沈玉琪对着叶俊却有些发呆。叶俊来沈府近半年以来,吃得好、睡得好,他又注重锻炼,不仅人变得水灵了,个头竟也长了不少。他跪坐在厚实的棉垫子上,双手举着文章,眼睛睁得大大的就像两颗黑葡萄。
此时他只穿着一件玉色的棉布夹衣,头发用一根竹簪随意地别在头顶,额间、颈后垂着毛茸茸的碎发……沈玉琪莫名觉得,这个表弟为啥这么可爱啊。
当然了,沈玉琪也不是每次见到叶俊都是欢喜的,譬如他生病时。他生病时会心情不佳,那时候他再见到叶俊,他就会嫉妒的不行。叶俊那永远神气活现、永远精力充沛、永远健康宝宝的模样,可真让人讨厌啊。
可无论如何,沈玉琪不能否认,自从叶俊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的生活从黑白变得多姿多彩。
叶俊啪的将沈玉琪的文章拍在桌案上,一下子打断了沈玉琪的思绪。叶俊道:“原来我的文章后半段跑题了,可能是越写越激动,一下子发散了,唉,我一定得吃一堑长一智,牢牢记住,同样的问题可不能犯两次”。
沈玉琪道:“你刚学半年,还想超过我去?小心我的嫉妒心上来,届时我就不允许你和我一起上课了”。
叶俊道:“若是那样的话,我也就不给你做替身了,就让沈老爷每天被族人骚扰”。
沈玉琪:“……”算你狠。
……
又一日,二人刚在书房的蒲团上坐好,小元宝便在书房门口说道:“少爷,老爷叫表少爷去趟他的书房”。沈玉琪眉毛一轩,问道:“可知为了何事”?小元宝支支吾吾不肯讲。沈玉琪忽高声道:“你不做我的耳朵我还要你何用”?
小元宝被吓了一机灵,唰一下就跪下了,嘴里赶忙答道:“少爷您别生气,奴才不是不说,奴才也是一知半解,怕说了出来少爷您白担着心”。
叶俊此时插话道:“少爷他是这沈府的脊梁骨,是沈府未来的掌舵人,以后不要因为怕少爷着急就什么都瞒着他,这府里所有的事情,少爷都应该知道。不经历危机和事情,少爷如何成长?以后即便老爷和夫人有什么事情要刻意瞒着少爷的,你们也要想方设法地去打听了来告诉少爷。男人不要怕事儿,多经历几次总会变得沉稳的”。
小元宝又看了一眼沈玉琪,见沈玉琪很是认同叶俊的话,终是知道瞒不过,才交代道:“是大小姐回来了。据说是大小姐在婆家受了气,姑爷还动手打了大小姐,说,还说大小姐家里就一个病,病秧子弟弟,以后就是个没有娘家没有靠山的女人”……
沈玉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嗡嗡嗡”地响,小元宝的话都听不清楚了。他心里就一个念头“我是个病秧子,人人都知道我是个病秧子,就连一母同胞的姐姐都护不住”!沈玉琪一刹那眼泪夺眶而出,挥手打翻了桌案上的笔架和砚台,失声尖叫起来。
叶俊还从未见过沈玉琪如此激动过,也是吓了一跳,不过他马上回过神来,快速走过去死命抱住了发疯的沈玉琪(害怕他不小心伤着了他自己),同时口中急急大声说道:“沈玉琪,沈玉琪,听我说,你会好的,你已经两个月没有生病了,我保证,你会好的,在你好之前,你还有我。我去,我替你去,不替大姐姐出了这口恶气,决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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