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在京居大不易,不易到何种地步?这宅子沈玉玏花了三十万两银子。OMG!叶俊对沈玉玏的手笔真是铁服。自己那些体己银子都不好意思拿出手了。
这宅子有些偏僻,在西城把边儿。西城住得都是什么人?都是一些搬来京都的商贾大家,当官的都住东城,豪门勋贵都住北城,平民区在南城。所以也只有在这边他们才能买到自己需要的宅子。普通官员的宅邸都不大,怕被上面的弹劾贪墨,豪门勋贵的宅子别说没人卖,有人卖他们这种人家也摸不到个边儿。轮不到。
叶俊上了车子还在对沈玉玏说:“我住这么大的宅子真是不习惯,咱两先整个小的住着不行吗?这让我奋斗起来都没动力”。沈玉玏亲热地挽住叶俊的胳膊,笑道:“这是父亲的意思,都多久了你还不了解父亲?我花钱大手大脚也不过都是照着他有样学样罢了”。
叶俊道:“父亲也真是的,玉琪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他不为玉琪攒着家业,反而越学越铺张,没听过财不外露这句话吗,咱得低调一些,省得惹人觊觎,遭人暗算”。
沈玉玏道:“这些话,我说了多少遍了他都不听,要不你写信劝劝他?如今你是举人老爷,你的话没准儿父亲还真能听进去几分”。
叶俊笑道:“好,我写信劝劝他。我让你在东城看的小院子有眉目了吗?还有之前我要的那小铺面……”沈玉玏笑着打断叶俊的话:“你倒是个急性子!还没到家就开始操心这操心那的,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些俗事就交给我,你只好好读书就行,只要你稳得住,一直平平顺顺的,哪怕只做个芝麻小官,也是咱们家最大的助力。所以你也不要多想,也不要给自己很大的压力知道吗”?
叶俊转身抱住沈玉玏,说道:“我何德何能?能遇见你们一家真是上辈子积了大德了”。
沈玉玏拍拍叶俊瘦削的肩膀,说道:“说这话,你真够傻气的”!
沈玉玏虽说唠叨叶俊性子急,可是到底不忍心让他失望,先带着他去转了转自己刚买到手的东城二进小宅院,之后又带着他拐上主街,将马车停到一处不碍事的地方,两人冒雪又往前走了五十多米,就看见街角有一家小店,顶着这么大雪门口竟然还排着长长的队。
叶俊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嗯,就是这个味道”。沈玉玏笑道:“咱们家这炸鸡店一切都按照你的指示做的,味道自是差不了。且名字也好,三百号炸鸡,每天只卖三百份,这京城有多大呢,所以每天都有人买不着,这就导致每天铺子开门前,人们就自发地在门口排起了队。他们还给咱们家店取外号叫做 没有号,你说好笑不”?
叶俊点点头,笑着转身,牵起沈玉玏的手说道:“我家夫人真能干,有没有想要的,我想奖励你”。沈玉玏笑着晃晃二人相握的手,说道:“那就早点儿成亲”。叶俊毫不犹豫地道:“好,明年春闱之后,不管中不中进士,咱们都立即成亲”……
二人一边说一边牵手而行,大雪中那两个丽人的脸庞看不清晰,只不过身后落了许多那女子银铃般的笑声,让两边路人忍不住侧目:“是谁家的小夫妻,如此恩爱和谐”。
转眼就快过年了,腊月十五,国子监张贴了今年最后一次的月考大红榜,叶俊这一次看榜很积极,也不用小孔和小樊跑腿儿,自己直接挤了进去。
当他从头开始往后看,看见自己的名字竟然挂在第三十名的时候,一瞬间那眼睛笑得就弯了起来。他就说嘛,这一次考完自己觉得着实考得不错,这下终于可以过个好年了。
他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当然,开远县是不可能回去的,来回耽误时间不说,他目前最要紧的任务还是读书。
腊月初一,沈玉玏就出发往开远县赶。本来她是想留在这边陪叶俊一起过年的,顺便还能照顾他,只是叶俊说:“明年咱两就该成亲了,以后我去哪你就得跟去哪,这一次你就回家抓紧时间多陪陪父母,不然一下子咱两都不回去过年,家里该多冷清啊”。于是沈玉玏自己回去了,这边偌大个宅邸,就只剩下叶俊和几个下人。
看着叶俊带着两个小厮去的远了,祭酒大人才在另一边吩咐小厮:“起轿吧”。他的贴身小厮恭谨在轿子侧窗位置问道:“大人,您直接回府?还是去哪”?祭酒大人思量了一下,说道:“去瞧瞧墨大人吧”。跟他邀功去。
墨宅。
这一家堪称是东城占地最广的一家。这一家出过两位首辅、一位将军,中过三个状元、两个探花,还出过一位皇后、一位贵妃,这是一个绵延几百年的豪门世家。京都中的墨宅,只是他们墨家历代掌家人这一脉的居所。如今墨宅传至第七代的掌家人手中,当家人叫做墨清逸。
很不可思议,因为他是墨家历代掌舵人中掌家时年纪最轻的一位。是他的爷爷直接跳过了他的父亲,将掌家之位直接传给了他。当初整个京都的人都以为,墨家兴许会内乱,墨清逸那时才十九岁,有几人能服他?可是他不愧是老家主最得意的孙子,迅速以雷霆手腕镇压了墨宅的其他人,没有给有野心的人一丝丝机会,他仅仅上位三个月,就坐稳了墨家家主之位。
所以,这人是温善的吗?外表看起来,似乎是,毕竟他有“京都第一公子”的美誉,是京中无数姑娘们的梦中情人,就连心智坚韧如叶俊不是也为他所迷嘛。但是,事实证明,人哪,看什么都不要只看表面,薛成义作为墨清逸为数不多的几位互相来往的朋友之一,他很清楚,墨家的水很深,墨家的掌家人,心不黑,做不了。
二人对坐饮茶、对弈,墨清逸问:“你这大忙人怎么今日想起我来了”?薛成义望了一眼墨清逸发上的檀木簪子,说道:“我是来向你邀功的”。墨清逸愣住了,狐疑地看了薛成义一眼,说道:“我家里那两个庶出兄弟吗?他们俩在国子监惹是生非了”?
薛成义甩了个白眼儿给墨清逸,说道:“装,你继续装”。墨清逸道:“我装什么了?在你面前我有什么可装的”?薛成义道:“你丫把随身的簪子都给了人家了,要说你和那人没关系,谁信?难不成是那叶俊胆大包天地从你这里将簪子偷了去”?!
墨清逸“腾”一下站了起来。
他稳了稳莫名有点激动的小情绪,问薛成义道:“你是说叶俊在国子监”?薛成义点点头道:“原本我也不知他与你有些关系,那麒麟书院的山长给我写信时也没提叶俊要参加明年的春闱,只是那叶俊是个胆子极大的,又十分有主意,竟然特地来找我,想直接进率性堂。
你也知道,除了那些特权人士,还没有谁进了国子监能直接进到率性堂的,他水平也确实不太够,我原本直接就驳回的,可是一抬眼,我就看见了你那支价值连城的碧玉簪,当时我的那颗心啊,你不知道我转了多少圈。
好在,两个月以来,他日夜苦读,又有我在旁偶尔指点几句,那进步地就跟坐了风火轮一样,本次月考他竟然考了全校第三十名,你说这小子神不神?当然了,他的进步和本人的悉心教诲也是分不开的,所以我就来找你邀功了,你要怎么谢我”?
墨清逸看了薛成义一眼,说道:“跟你说实话,我那天喝多了,他跟我要,我就给了,我们原本就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你想要谢礼,不应该来找我,你应该去找叶俊。他会好好谢你的”。
薛成义嗤之以鼻:“别人兴许不知道你,我还不清楚,咱两相交多年,我都从未得过你任何一件贴身的东西!可是他要,你就给了?你这是骗傻子呢”?
墨清逸感觉自己就算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了,顿了顿,却突然道:“你侄子不是一直想进礼部吗?我去帮他运作,就当谢你,这总行了吧”?薛成义点点头道:“勉强,行吧”。心中却暗道:“怎么不接着装了?若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干嘛又答应为我做一件事,哼!欲盖弥彰”。
薛成义走后,墨清逸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跟长了草似的,他在自己的书房里转了几圈,而后突然停下,冲外面喊了一声:“墨九来一下”。随着他话音刚落,一道黑影直接跪在了他的面前,这是他的暗卫之一,墨清逸犹豫着吩咐道:“去帮我查查从中州府来的一个叫做叶俊的监生,查查他住在哪”?
墨九应了一声就出去了,时间不长,墨九就回来了,跪在墨清逸面前回道:“就住咱们府上的西隔壁,听说是王管事被夫人查出贪墨府里的采买银子,所以被夫人打发了,因不许他们再在京中居住,所以他们那个两进的小院子前几天就出了手,看来那叶俊就是买家,奴才刚刚出去的时候正巧碰到他带着几个下人搬东西过来”。
墨清逸摆摆手,墨九退下去之后,墨清逸直接就扶额叹了口气,喃喃说道:“还真有这种缘分?叶俊这小子会不会是故意的”?
墨清逸想什么叶俊并不知道,否则他一定要贴着他的耳朵来喊冤,买了墨清逸家奴的房产,与墨清逸做了邻居,真的只是纯属巧合呀。
叶俊这真是闲来无事,觉得西城那个大宅子实在是太大了,一个人住着着实瘆得慌,所以一拍脑门,才带着府里仅剩的六个下人开始搬家,特意搬来之前让沈玉玏买来的小宅子里面。他可是真的不知道,他家隔壁这高门大院里竟然还住着一位自己认识的大神。
这六个下人,两个负责做饭,两个负责外院,小孔和小樊还是做叶俊的贴身伺候小厮。年假不算短,叶俊在京中又一个熟人都木有,所以他除了研究一些吃食,就是在暖暖和和的屋子里读书。他活得那叫一个宅,甚至连身上的伪装都去了,每日里舒舒服服的,一个人在家过得好不惬意。
这种惬意是被谁打破的呢?是墨清逸。
墨清逸纠结了三天,整整三天,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要想到叶俊就住在他家隔壁,他的心就骚动不已。最后他将自己的这种感觉归为“不甘心”!是的,他觉得叶俊要用簪子提醒他自己不要迷上簪子的主人,这件事儿他墨清逸不甘心。放眼整个京都,哪有不迷自己的姑娘,他为什么就能不迷?可是,他忘了,叶俊表面上就不是个姑娘!
墨清逸带着自己明面上的跟班儿墨五,墨五手里还提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很是有损他英武的形象,他终还是敲响了叶俊家的大门。
叶俊正在家里喝热热的银耳雪梨汁,听说自家门前来了一位姓墨的公子,长得和神仙似的,叶俊脑袋里就“嗡”一下,他赶忙吩咐道:“快将客人请进来,我得换件衣裳”。于是叶俊如战斗一般,将家常的袍子都扒下来,换上出门时的衣裳……
等二人寒暄完毕,对坐饮茶时,时间都过去了两炷香了。
墨清逸看到叶俊时有点被吓到,仅过了半年,此人,怎地比之前见到时更打眼儿了。一双杏眼水蒙蒙的,皮肤白白嫩嫩的,弧度嫣然的小嘴红艳艳的……
墨清逸垂下头,避开视线,问道:“怎么来了京都也不来找我?竟然还大喇喇住在我家隔壁,你这是,唱得哪一出”?叶俊面上一红,说道:“学生和墨大人并无深交,我怕贸然拜访惹得大人不喜,心里想着好赖等着中了进士再登门也好看一些;我是真不知道您就住在我的隔壁,如此看来,学生与墨大人还真有几分缘分”。
墨清逸抚着茶碗看着茶碗中沉浮的茶叶,并不接话茬。叶俊也不觉得尴尬,突然想起这墨清逸可是上一届状元,这不是瞌睡了老天爷就给送来了枕头?所以,他的眼睛蓦地就亮了。
叶俊忽然站起身来,冲着墨清逸郑重地深施一礼,将沉思中的墨清逸都吓了一跳。叶俊说道:“求墨大人帮我,我想在明年的春闱中有所斩获,求墨大人教教我”。墨清逸眉头一松,慢悠悠说道:“我为何要帮你?毕竟,你我并无深交不是吗”?
叶俊一噎,这就是所谓现世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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