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睿狠狠吻了一会儿,紧接着又在叶俊的唇上发狠地咬了两口,叶俊只觉自己满嘴都是血腥之气,扭头干呕起来。
叶俊用尽全力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一个木桶边(那是珍珠专门给她准备的),吐得一塌糊涂。
此时钱睿也终于回过神来,赶忙跑过去,一手扶住叶俊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手轻轻地给叶俊拍背。
吐了半晌,待叶俊漱了口,重新缓过来了,便扬声道:“珍珠,将木桶倒掉,智恒去将窗户打开通通风”。
钱睿一看叶俊还肯理自己,心中倒是安定了不少。他做了刚才那些事,还真怕叶俊一怒之下和自己一刀两断。
晚上,屋内昏暗,珍珠也没看出屋内两人的不对劲,自是去做自己的事。
钱睿发泄了一通,此时脑子清晰起来,心中到底忐忑难安。这么些年,他对叶俊一向是又喜欢、又敬重、又心疼、又崇拜,在这之前,打死他他也不敢对叶俊做出这种事,即便当初刚刚得知叶俊本是女子时,心里也没有这般情绪波动过。
只是,当此时确定叶俊他真的跟了墨清逸之后,钱睿觉得他自己的心忽的就被什么给击穿了,痛得喘不过气来。这正是:曾几时情根已深种,少年情怀总是诗。
叶俊此时很后悔向钱睿坦白了这件事,不经过今晚,叶俊也实在没把钱睿对自己的依恋放在心上。这么些年来,钱睿的确没有像黏着自己一般的黏过旁人!叶俊没有多想过,只当钱睿是玉琪的表哥是玉玏的表弟,大家都是一家人,与自己走得近些也是理所应当,但是,事情到底失去了掌控。
二人相顾无言半晌,叶俊只得率先开口说道:“夜深了,回去睡吧。还有,九公主盼着你回去呢,你收拾收拾,早日回去吧,别让她大着肚子还为你担着心”。
钱睿知道,此时起,叶俊要和自己划界线了,如同她对沈玉琪那般,二人之间再不能如以前那般亲密相处。他紧紧攥着拳头,强忍眼里的潮湿和心里的酸痛,口中硬气说道:“用不着你赶我,你,好自为之”。
叶俊道:“这件事——”
钱睿道:“你之所以敢这么轻易地对我说出来,不就是算准了我会为你守口如瓶吗”?钱睿摔门而去。
叶俊躺在自己的床上却是过了许久才勉强睡去。
十九来回京都是骑马,所以只用了一个月就回来了,他带回来了两封信,一封是给叶俊的,另一封是给长平郡王的。
墨清逸给叶俊的信自是安抚性的,让叶俊别慌,踏实稳住了,届时荀羽会助她一臂之力。
十九去给长平郡王送信,一个时辰之后,长平郡王就步履匆匆地进了叶俊的书房。
长平郡王的脸色很不好,叶俊小心翼翼地给荀羽上了茶,并不敢随意说话。
长平郡王荀羽一向待叶俊都是和煦的、随意的,甚至是略带宠溺的,以至于,叶俊还从未见过荀羽的这一面。怎么说呢?叶俊总感觉荀羽一口吃了自己的心都有。
荀羽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平静地说道:“进了七月,你就找个妥善的地方藏起来吧,届时我会对外称你去丹州府和甘州府传授经验,顺便替本王巡视那两府的政务。我会通知沐青雪和刘川河配合你,大家统一口径。等你——恢复好了,再重新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
叶俊心虚且惭愧,轻声问道:“那,这边府衙事宜——”长平郡王又死命盯了叶俊一眼:“在此期间我会搬到此处办公的”。叶俊眉目舒展,诚心诚意给荀羽施礼道谢:“叶俊谢过郡王的救命之恩”。
荀羽仰头,又深呼吸了几次,才道:“比起救你的命,我更想要你的命。叶俊,你和墨清逸欠我的,将来要连本带利地还给我”。叶俊低头道:“好,叶俊谨记”。
日子就那么慢慢悠悠、毫无波澜地过,沈玉玏又要照看自己的小女儿,又要照看叶俊,每日里忙得不亦乐乎。
刚一进七月,叶俊就将手头的工作跟郡王快速地做了个交接,并告知郡王自己去了何处,然后在某个漆黑如墨的晚上,叶俊带着自己的四名护卫搬去了李贵田家隔壁,原叶俊栽种蔬菜大棚所租来的那个院子里。
搬过去之后,叶俊怕万一被人看见了认出来,就干脆恢复了女装。叶俊多少年都没穿过女装了,虽说别扭得紧,可是在他的四大护卫眼中还是挺惊艳的。尤其后来的十九,惊讶到差点让门槛绊个跟头,就叶俊平日里荤素不忌、大马金刀的行事作风,额滴神!太惊悚了吧!
来这里看望叶俊的也就只有沈玉玏,沈玉玏还往往都是晚上来晚上走,也不敢常来,生怕入了有心人的眼。叶俊要说不寂寞不憋得慌,那也就非常人了。
叶俊每天三餐后就是在院子里溜达,望着头上四四方方的一片天空,她终于明白了古往今来那些宫中女子的生活。叶俊此时不后悔当初的女扮男装,可是她有点儿后悔放任自己怀孕。若不是有长平郡王给兜着,自己此次非得死遁了。将来,长平郡王那里还不知要如何报恩呢!唉~~~
等天气冷了以后,叶俊的生活更加悲催,院子里也不能去转了,吃完饭就在自家厅堂里转。
十月底,大雪纷飞的晚上,叶俊等来了属于自己的惊喜——墨清逸风尘仆仆赶到了叶俊身边。墨清逸到来的同时,还带来了两个产婆和两个奶妈,都是墨家家奴,倒是不怕她们嘴不严实。
叶俊自从怀了孕,又整天憋在这边养胎,整得情绪上很是敏感。说实在话,一个女人,大着肚子,没有朋友可倾诉,没有家人来相伴,也没有丈夫的贴身关照,还像做贼似的哪里都不能去,若不是叶俊具有非同一般的意志力和自制力,换个旁人十有八九得崩溃或者抑郁。此时她一见墨清逸进得屋里来,叶俊的眼泪瞬间就如开闸了的水一般,流得哗哗的。
墨清逸二话不说,上前拥住叶俊,伸手抚着叶俊披散的长发,嘴里说道:“对不起,我来得晚了”。
墨清逸多少能体会一些叶俊此时的心情,不心疼怀中人是假的,可是想要怀中人给自己生个孩子的这份执念却也是真真儿的。
墨清逸的这个执念就是从叶俊离开他来凉州府的那一天开始的。叶俊在离开他的前一晚亲吻了他,正是那情不自禁的一吻,才开启了他一直以来紧锁的心门,让他知道——喔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喜欢!
叶俊喜欢自己所以吻了自己,自己没有反抗甚至还意乱情迷,那是因为自己喜欢她。在这之前,他没想过自己会有那般猛烈的欲望,他觉得他不是那些随便让哪个女人都可以来孕育自己子嗣的男人,他只想要自己喜欢的人给自己生的子嗣,这个对他而言是宁缺毋滥的。
就算他自己贵为墨家家主,也不是不可以从族里挑选优秀的子侄来过继,从而继承自己的家主之位。然而他的这些想法,在和叶俊忍不住意乱情迷的亲吻时,全部崩塌。
他不仅由此确认了自己的喜欢,更是觉得,自己喜欢的人那般聪慧、那般可爱、那般有趣、那般的特别,如果由自己喜欢的这个人来给自己生个继承人出来,那可真的是太完美了。是以,他一直在努力、在期待。得知美梦成真的时候,欢喜的睡不着觉,练了整夜的大字。他自己都没敢想过他能有这一天。
自己即将拥有一个集合着两人共同血脉的孩子,这多令人期待啊!所以,心疼归心疼,叶俊的孩子,他是非要不可,叶俊所受的这一遭罪,就当这是招惹墨家家主所付出的代价吧。
叶俊将墨清逸胸口的衣衫都哭湿了,才委屈巴巴地道:“你怎么现在才来呀?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呀?都说生孩子是女人的鬼门关,万一我闯不过去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墨清逸将叶俊抱得更紧,说道:“说什么丧气话?在我心中你是无所不能的,连科考那么难的事情你都能做到,更何况是生个孩子呢!我可是很相信你的。乖,我这不是来了嘛,快别哭了,伤眼”。
门外那些墨家护卫都惊得眼珠子快掉出来了,心道:“原来家主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啊”!
叶俊一哭,情绪波动过大,肚里的孩子哪还忍得住,在肚子里立时闹腾起来。叶俊也顾不上哭了,将墨清逸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说道:“孩子知道你来了,高兴地在肚子里跟你打招呼呢,你感受到了吗”?
墨清逸只觉自己的掌下,叶俊的肚皮一直在动,知道那是一个很活泼的小生命,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受。
叶俊道:“这是胎动,孩子大概四个月之后就会在娘亲的肚子里伸胳膊踢腿了。你若不来,错过了咱家大宝的胎动多可惜”。
墨清逸道:“我怎么能不来?我是个正常男人,如何能不想你”?墨清逸低头吻了吻叶俊的额头,道:“想你想得快发疯了!我常常想,这种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儿呀?你一定要当这劳什子的知府吗”?
叶俊道:“这段日子我深刻地感受到了后宅妇人的生活,长此以往,我觉得我会发疯的。不是我一定要当官,是因为只有我当官我才能为社会做点儿有用的事儿,最起码我能让我下辖的百姓们都过得好些;
不是我一定要当官,更是因为我不想嫁人,即便是优秀如你墨清逸,两个人好那是两个人的事儿,两个人结婚那是两个家族的事儿。你仔细想想,若我是沈家的一个女儿,又是个义女,你觉得我能进得了你墨家的大门”?
墨清逸没法说话,因为这些道理他比叶俊还清楚。叶俊的身份背景抬进墨家做个妾室都不够格。
叶俊又道:“我如今没有那么大度,再不会说什么你可以另寻一个女子去成亲生子什么的傻话,你如何跟你家里人交代那是你的事情。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要跟别人成亲,我不会将我生的孩子放在你的身边,我会放在自己身边自己养的。我又不是养不起”。
墨清逸皱眉道:“这辈子我不会娶别人的,你别胡思乱想了”。
叶俊却道:“忠诚是相互的,你对我忠诚我自然对你忠诚,如若有一天你睡了别的女人,作为报复,我就去找别的男人来睡我”。
墨清逸霎时脸就黑了,咬牙切齿地道:“叶俊,你敢——”
叶俊冲他皮皮一笑:“……”走着瞧!
……
没生过孩子的人永远不知道那有多痛!
十一月十九,叶俊在疼了一日一夜之后,终于生下了一个男孩儿。
也是这一天,产婆慌慌张张地告诉墨清逸:“夫人血崩了,人,怕是不行了”。墨清逸脑子里“轰”一声巨响,有刹那间的空白,紧跟着他稳了稳自己便急忙冲外喊道:“十七,快去郡王那里将吉庆太监给带来,就告诉郡王叶俊命在旦夕,片刻不得耽搁”。
一盏茶的功夫吉庆就来了,同来的当然还有披着大斗篷的长平郡王和沈玉玏。此时顾不得避嫌,吉庆、沈玉玏都是一头就冲进了那临时的产房。
荀羽面色极为不好,对墨清逸道:“他如何了”?墨清逸脸色惨白、眼睛通红,强打精神道:“很不好”。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声音都是颤抖的。
荀羽忍着怒气道:“他要生产,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你竟然提前连个讯也不递,院内郎中也不准备一个,你可当真是心大。若是早知道,让吉庆就在这里守着,总比此刻急着去寻人的及时些。还有,若是此次叶俊挺不过去,你又该如何对沈家人解释?怎地沈玉玏也是才知道?你们二人也是太儿戏了,他的生死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吗”?
墨清逸一直是荀羽的标杆,荀羽对墨清逸这位表哥一向敬重,这还是第一次他对自己的表哥说话如此不客气。尽管如此,墨清逸却只是定定地望着那屋子,一句话都不说。荀羽看墨清逸这般,只得暂时作罢,也静待那屋子里传出消息。
此时屋内有产婆、有珍珠、有吉庆,还有眼泪糊了一脸双手紧紧握着叶俊一只手的沈玉玏。珍珠协助吉庆在给叶俊腹部施针、行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屋内沈玉玏压抑地哭泣还在持续,屋外的人似乎被钉在了原地。院内人虽多可却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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