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叹气道:“自然是他做多了坏事,老天爷看不过去了。上个月他去郑尚书家喝花酒,回到家便上吐下泻。医生上门查看,却已无力回天,当天晚上便暴病身亡。”
青铜皱眉道:“莫不是喝酒喝的中了什么毒?”
红娘摇头道:“这我倒不大清楚,只是我倒也听说,那郑尚书乃主母娘家,此前向来与相国不睦,却不知为何相国何以反常态,前去他家喝酒,想来两人已尽弃前嫌了吧。”
琴童怒道:“郑尚书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挥手,拍在插在地上的长刀柄上。
红娘微微点头,眼睛望向这俊朗的少年,心中一动,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去。
就在此时,忽然余光到处,只见那先前扑倒的汉子竟然幽幽醒转,踉踉跄跄站起身来,回头一望,见是两个少年少女,便又猖狂起来,但后脑疼痛,实在提不起劲了,便喊道:“好,好,好!你们这对獠奴!我认得你们了!待我把兄弟们叫来,将你们剥皮抽筋!”一边往树林外奔去。
琴童见事出突然,顺手便拔出地上的长刀,追了过去,但隔了远了,那汉子竟已奔出数丈。欲取弹弓,一手提刀,却是不便。奔出几步,见那长矛插在地上,刀换左手,右手一把拔出长矛,向着那汉子奋力掷去。
红娘只见这俊朗少年提刀奔过身侧,身上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只觉得目眩神迷。又见那少年疾步骤停,换手持刀,拔出长矛,将矛掷出,一气呵成,不禁看得呆了。
但见那长矛在树丛中划出一道弧线,直往那汉子后背而去,紧张之下,只觉得那长矛飞得如此之慢,缓缓刺向那汉子的后背方向。
红娘手中捏了一把冷汗,只怕这长矛掷得不准,那汉子若纠集同伙,自己和这少年两人寡不敌众,势必束手就擒,身死当场。
不由望向那少年,见那少年的侧脸,鼻梁挺直,脸颊消瘦,一双星目炯炯有神,盯着那长矛的方向。不觉心中悲凉,却忽然微笑起来,喃喃道:“阿爷,阿娘,红娘若与这少年一起死在这里,便可与你们相见了!那也倒是幸事,总比在相国府受罪的好!”
眼光便随着那长矛枪尖,一寸寸的追上那奔出的汉子,待到那枪尖挨到那汉子背后,忽然一切便都变得迅捷无比,只见长矛“扑哧”一声刺穿了那汉子的后背,从他胸前透出,余势不尽,带着那汉子又往前直冲数尺,那汉子“啊”的一声惨叫,浑身瘫软,被那长矛钉在了前方的一颗大树的树干上。
那长矛的矛尾兀自在那汉子的背后上下摇晃不已,渐渐的,不再动弹,而一缕鲜血,顺着矛尾汩汩淌出,滴落在树丛中,发出可怖的滴答声。
红娘和琴童同时长出一口气,都欢呼一声,不由都张开手臂,面向对方上前几步,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红娘劫后余生,又惊又怕,却也又喜又羞,依偎在琴童宽阔的胸膛中,感受着琴童砰砰作响的心跳,直觉脸上发热,口干舌燥。
琴童痛下杀手,心中也是慌乱不已,小兽禽鸟猎杀多了却也无妨,这次毕竟杀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禁心惊肉跳。定了定神,才感受到怀中温香软玉,是红娘阿姊的身子,低下头来,只见红娘满头青丝飘逸,鼻中都是红娘那令人心醉的芬芳香气,那么甜美,那么温润。
两人都是自小被买到官宦之家为奴,从小便没了爷娘怜爱,不要说抱抱,连温言软语也没听过几句,同命相连之下,只觉得想要就这样,一直抱着,就这么抱着,不要分开才好。琴童沉迷在这拥抱中,便要闭上眼睛。
就在琴童即将闭上双眼之际,忽然感觉到有一丝异样,不由向那地上的大汉望去,果然,那大汉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不在那里。
便在此时,琴童忽然感到身后一阵疾风袭来,他猛地转身,将红娘往身后一拦,挡住红娘的身子。
便见那大汉双手端着一杆长矛,向着两人刺来,矛头直指琴童胸腹。
电光火石之间,琴童左手长刀已不及举起,但只需往外一让即可避开。可是如此一来,身后的红娘势必将被长矛扎透。
琴童并不多想,右手奋力往后将红娘推开,自己却已避无可避,那矛尖已抵近胸腹。
红娘被琴童往后一推,后退几步站定,抬头只见那大汉狰狞着面目,一杆长矛刺入了那少年胸腹间。
只听“扑”一声,红娘的眼中,时间仿佛凝固得无比缓慢,便见那少年的背后衣服忽然破了一个口子,然后越裂越大,中间一个尖刺穿出,越来越宽,越来越厚,直到穿透出来,竟是那长矛的枪尖。
便在此时,那凝固的时间又迅疾起来,那枪尖穿过少年的后背,一直扎到红娘面前方才停下,若少年没有把红娘推开,势必也将穿透红娘娇小的身躯。
铮亮的枪尖上沾染着琴童的热血,映出红娘惊恐绝望而扭曲的面庞。血腥气在红娘身前氤氲散开,红娘悲痛得尖叫起来:“不!阿弟!”
当听到当的一声,枪尖一震,血滴弹出,红娘只见少年身前那长矛被少年双手持刀猛挥,一刀奋力砍为两段。
那大汉两手握着残存的矛杆,两眼圆睁,兀自不信眼前这个胸腹间插着一柄长矛的少年,鲜血狂喷,还能挥刀砍断矛杆。
那大汉吃惊之下,收势不住,往前疾冲。琴童在这大汉愣神之际,已将长刀改砍为刺,向前迈出一步。那大汉疾冲之下,已不及让开,心口对着长刀撞去,长刀一下子便插进了那大汉的心口。
那大汉至死不信自己瞬息之间,竟被这少年反杀,呆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心口的长刀,又抬起头来盯着琴童,用最后的力气吐出几个字:“好,好,好刀法!”然后头一低,往后便倒。
琴童放开手去,那大汉仰天倒下,那把长刀兀自插在他心口,刀柄微微颤动了一阵,终于停了下来。
红娘奔到琴童身前,双手扶住琴童,颤声哽咽道:“阿弟!阿弟!”
琴童刚毅的清秀面庞上,强现出一丝微笑道:“阿姊,谢谢你,陪着宗旦。”
红娘泪如雨下,哭道:“都是红娘连累了阿弟!阿弟,你死了,红娘也无颜苟活!”拔下发簪,反手向自己颈脖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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