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盛方宸态度强硬,处事果决,但每次面对沈穆瑶的一意孤行,自己总是先低头的那一个。最终,还是派卓力跟了上去,让他开车将二人送去医院,并叮嘱他行事小心,务必随身同行,切勿让别人钻了空子。言下之意,也是担心陆齐瑞狗急跳墙,或者许泽毅头脑发热,把恨意发泄在她的身上。
回到医院后,许泽毅独自去找医生了解她目前的身体状况,确认出院的时间。沈穆瑶在卓力的陪同下,来到病房门口,在她的要求下,并未进入房间里,而是警觉的守在门口,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她的脸色面如白纸,除了那煞白的难以辨别的容貌,还有那瘦骨嶙峋的胳膊和手指,上面几乎已经看不到肉,仅剩一层薄薄的皮松垮垮的搭在骨骼上面,这哪里是个女人,分明是一具白骨披着人皮罢了。
沈穆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步子缓慢而沉重。她战战兢兢的伸出手,抚摸着许梦颖的脸颊,眼角的泪不禁滑落。看着病床上的束缚带,禁锢着她的手脚,似乎能明白许梦颖的情绪起伏有多大。
“我该做什么,去弥补他对你的伤害?”沈穆瑶自言自语的望着病床上的女人。
在外界的声音刺激下,她逐渐恢复意识,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身边竟站着自己最厌恶的那个人。尽管,这一切并不是沈穆瑶直接造成的结果,但所有的不幸皆因她的出现。
许梦颖的脑海里突然回想起刚才的那句话,便冷笑一声,反问道:“你敢听实话吗?”
她愣了片刻,回应道:“你说吧!”
“先解开我吧。”许梦颖冲她使了个眼色,盯着自己身上的束缚带。
沈穆瑶犹豫不决的站在一旁,迟迟不肯解开她的束缚,她担心会因为自己的莽撞,让她抓住机会寻死觅活。许梦颖歪着头望着她,不屑一顾的说:“真不知道,他们都看上你什么?像你这种不解风情,优柔寡断的女人,竟能让我最在乎的两个人,争风吃醋。”
“我可以替你解开,但你千万不要冲动。”话语间,她开始动手解除束缚带,随后,又俯下身,替她撑起枕头,扶着她的身体,让她舒适的靠了上去,顺便替她掖了掖被子。
旋即转身,又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上,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的床边,静静的等待着与她的这次交谈。无微不至的关心,让她陷入恍惚,不知是该恨,还是该释怀。
从前,在她的眼里,沈穆瑶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假惺惺的女人。因为,她不相信有人会平白无故的对自己示好。可现实是,在出嫁之后,生活在上海的这段岁月里,多次施以援手的都是沈穆瑶。盛方宸的手下不可能关心她的死活,只有沈穆瑶还在意着她的生死。
“沈穆瑶,你大可不必做这些,我跟你之间永远都无法和解。”她双手环胸,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我知道——这就是你想说的‘实话’?”她的眉宇间闪过一丝失落。
“不。”许梦颖言辞果决,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补充道:“其实,你根本就不用自责。”说着,便坐直身体,拽着她的袖子,凑近她的耳边,语气笃定的告诉她:“因为.........我一直都想你死,日日夜夜,没有一天不盼着你去死。可惜啊,终究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穆瑶大惊失色的望着她的眼睛,叹息道:“你真是恨我恨到骨子里。”
她突然提高音量怒斥:“没错。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感激。”
听着许梦颖的连番数落,让她内心深处的愧疚之情再次蔓延,一时走神。让她得了机会,许梦颖双手拽着她的衣领,贴着她的脸,眼里满是讥讽和责备,一次次的重复着“为什么不是你来经历这一切,为什么不是你.........”
卓力听到屋内的动静,带着身边的手下冲进去,动作生硬的拉开二人,一掌将那个疯女人拍晕过去。吩咐余下的人,重新把她的身体束缚起来。
他将沈穆瑶带到一旁,低声询问:“您怎么样?她有没有伤到您?”
沈穆瑶摆了摆手,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女人,内心百感交集。她亲自吩咐那几个手下,对她动手要留有分寸,不可过于强硬。随后,又带着卓力,去找护士,叮嘱她们对这间病房多加照顾。正巧,在转角处的一间候诊室里,看到许泽毅愁容满面的模样,于是,站在角落里,等他离开之后,才进入房间。
医生看到她的闯入,放下手里的笔。眯着眼问道: “您哪里不舒服?”他觉得这女人,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直接说出了病房号,询问许梦颖的病情,医生却用一种敷衍的语气回应着她“该说的,刚才不都跟他说清楚了,又来问什么?我要是每天用这些时间去应付你们这些人,不知能看多少病人........”
她本不想搬出盛方宸的身份,现在却不得不用他的威严去震慑旁人“是不是得把盛方宸请出来,你才有时间回应我的问题?”
医生听到他的名字,闻之色变,他曾经听到过其他科室的同事议论过盛方宸的处事风格。上次,沈穆瑶小产的时候,也在这家医院,当时若不是有旁人阻止,或许参加手术的那位医生,已经命丧黄泉。
他即刻转变了态度,对待她的所有提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并暗示她,会特别关注那间病房的情况。沈穆瑶了解到情况之后,便带着卓力回到会馆,原打算让陶玥儿做些补品送去医院。却被几个佣人告知,陶玥儿的母亲病重,这几日需要留在医院照看。
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的坎坷纷涌而至。她想起之前与陶玥儿的几次对话,深知她心里牵挂着乡下的亲人,又逢战乱,现在恐怕只有租界,还剩下片刻的安宁。
便卓力去调查陶玥儿乡下的兄弟,打算把他们接到城里来。又旁敲侧击的让他去联系棺材铺,倘若她的母亲真的到了那一天,不至于像自己当初那样手足无措。
接着,便吩咐两个佣人,为许梦颖煲了汤,带着补品,再次来到医院。她站在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许梦颖已经醒来,正木讷的盯着窗外。难以想象,从前古灵精怪的那个女孩,如今却是一副容颜苍老的模样。
她一言不发的把东西放在桌上,从食盒里端来一碗粥,坐在她的身旁,替她吹了吹,才把调羹递到她的嘴边,见她不肯张口,便把粥放到一旁。回忆起她们在北平时的那段时光——“还记得吗?小时候过腊八节,我去你们家吃饭,曾为了一碗腊八粥大打出手,只因为那是许宥祖亲手为我盛的,最后谁都没吃上,因为当时我俩打得不可开交,撞翻了那碗粥,最后全部洒在我们的身上,好在衣服穿得厚,没烫伤咱们。”
许梦颖依凭着她的描述,思绪游离,不知不觉的想起那段岁月,嘴角情不自禁的流露出笑意。她差点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是北平的许家大小姐,而不是什么勾栏女子。
沈穆瑶看见她的表情不再凝重,又端起碗,给她喂粥。她微微张开了口,喝了半口,胸腔处有一股暖流涌下。她看着身旁这个小心翼翼照顾自己的女人,心中感慨难言。
她眼眶湿润,鼻尖泛红,眼看着自己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便不再接受她的照顾,别过头去,拒绝了沈穆瑶的喂食。
沈穆瑶看出了她倔强的心思,于是,收拾完之后,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病房。准备去探望陶玥儿的母亲。在医生的解释下,大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的母亲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陶玥儿守在病床边,脸上依稀挂着泪痕。让她不忍心推门而入,打扰那对母女。
她回想起自己送别母亲的场景,心中的遗憾不言而喻。她独自坐在医院的走廊,看着医生们与死神们争分夺秒的情景,感叹世事无常。直至黄昏时分,一缕斜阳映射在走廊上,忙碌的身影在那一抹残阳下来来往往,才让她渐渐恢复了意识。
卓力把她送回会馆之后,着手去办她交代的那些事儿。到了饭点,也没有下楼用晚饭。郁郁寡欢的坐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着黑黢黢的天空上挂着寥寥可数的几颗孤星,正应了她此刻的心境。
盛方宸并未插手她的安排,提前结束饭局,赶了回来。他坐在轿车里,忧心忡忡的望向阳台,果不其然,她正在跟自己暗暗较劲。他立即下车,脱下大衣扔在沙发上,直接奔向二楼的卧室。
他悄无声息的来到她的身后,从背后环抱着她,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独自承受这些。”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她对许梦颖的事,始终无法释怀,尤其是她的丑闻闹得人尽皆知,又去了一趟阎王殿。
盛方宸听出了弦外之音,便松开了手,淡然的回应道:“你想我怎么做?赔一条命给她?还是让我娶了她?我怎么做都是错。我只是想保护你,为什么在你的心里,我还比不上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她愤然起身,自言自语道:“难道真的是我的错?或许,我一开始就做错了......”
他拽着她的手反问:“你觉得我们在一起是个错误?”
她头疼欲裂的甩开他的手,辩解“我不知道,这段时间,真的好累!”
盛方宸慢慢逼近,反复确认她的答案,他红着眼望着自己深爱的女人,万万没想到,她对自己的感情如此薄弱。他双手摁着她的肩膀,再次追问她内心的想法,沈穆瑶却突然昏厥,跌在他的怀里。事后,请来医生诊治,被告知她的身体虚弱,尚未恢复,不可再刺激她的情绪,以免抑郁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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