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京妤感觉胸口一口气堵着了,她又举杯灌了一口——
咽下去才发现这不是茶也不是水,她拿错了杯子,一大口下肚的是据说赵家出使南关,带回来望春红。
烈性酒。
将她的咽喉和胃通通灼烧起来。
程京妤知道自己酒量怎么样,她喝多了虽然不发酒疯,可是会失去思考和判断。
不用多,一口就够了。
公孙亦臻和赵雨柔显然都还等着,伺服着虎视眈眈,她没想过碰酒的。
都怪傅砚辞。
程京妤抬起眼眸,微微瞪了过去。
对方眼瞳漆黑,视线在她身上一转而过,犹如一个流连花丛片叶不沾身的混账。
“我——”迦南还陷在微微的震惊中:“什么?”
方才豪言壮志,口口声声提到傅砚辞的人是她,这会儿傅砚辞表示了要迎合的意思,她似乎又有些震惊。
傅恒神色不明地扫过傅砚辞:“你果真心仪迦南?”
“儿臣向来听父皇的。”傅砚辞轻轻地将球踢回去:“婚姻大事,凭父皇做主。”
“阿辞你小时候可没有这么听话,”公孙亦臻柔柔地笑开:“说起来若是能得娶公主,于你也算加持呢。”
话里话外,就是在说傅砚辞想攀高枝,还做出一副虚伪至极的孝子嘴脸。
她的讽刺意味很重。
“你们的意思呢?”傅恒又将视线看向傅砚墨和傅砚诺。
傅砚墨当然是不同意:“三弟现如今身上没有一官半职,他年纪小,应当想想怎么长本事,而不是借着公主青睐,觉得娶个妻子就能永绝后患。”
陈放卿听完这话,蹙了蹙眉:“太子殿下这话——”
“皇兄所言我赞同。”傅砚诺突然出声打断。
赵雨柔意外地瞧了自个儿子一眼,他们向来跟太子唱反调。
其实若是傅恒有心要指婚傅砚辞和迦南,她也没有想过要强烈反对。
毕竟对她来说,身后有兵权在握的程京妤,才是更为趋之若鹜的对象。
如果傅砚辞娶了迦南,而傅砚诺能娶了程京妤。
那太子就不够看了。
跟一个没有母族加持的傅砚辞斗,总比傅砚墨要有胜算的多。
退一万步,公孙亦臻也不会让傅砚辞娶迦南。
所以他们完全可以和稀泥不插手。
“公主是真钟情的老三?”傅恒的脸色似乎没有方才那么难看了。
他靠回椅背,微抬着下巴看迦南。
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是程京妤觉得自己大概能猜到。
傅恒不会将迦南指给傅砚辞的,否则不就是打了他这么多年的脸了么?
他对李玉舒是什么态度,对傅砚辞又是什么态度。
父爱不会突然觉醒。
他永远都对傅砚辞不公平。
即便想让他娶迦南,背后也会夹杂他自己的私欲。
一个对亲生儿子从来只有利用的人,他只会一直利用下去。
迦南没想到被架在这儿下不来的人是自己。
但自从傅砚诺开口之后,她的表情也好看了一些。
于是说:“我向来从心,三殿下确实很好,不过我也不急着成婚,且再看看吧。”
像在集市里选一样入心的小玩意,问价之后又不喜欢了,因此随意地搁置回小摊上。
酒意渐渐上头,程京妤开始觉得自己头晕眼花。
心口有一股无名火往上涌,被她用仅剩的理智压住了。
傅恒得了台阶,丝毫不管这件事提起又放下,会不会令傅砚辞没面子。
仿佛在他眼中,傅砚辞的所有情绪都是不重要的。
“既然这样,那便不要将嫁娶挂在嘴边,你们这些孩子啊.....”
说的自己仿佛是个迁就头疼的老父亲。
这个大殿内的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一副虚假,情谊是假的,野心勃勃才是真的。
无人顾及傅砚辞的意愿。
程京妤又气又无语,关键是脑袋被升腾的酒气逼得仄仄作疼。
“陛下为了孩子们操碎了心,臣妾恨不能分担一二呢,不过您怎么只顾着阿辞,可不要忘了,您还有另外两个儿子呢。”
桌上有南边进贡来的荔枝,赵雨柔剥了一个,汁水饱满色泽晶莹的果肉被她送入傅恒的嘴里。
末了还体贴的擦拭他的唇角。
“他们的婚事,不是有你和皇后张罗么?”傅恒握住她的手在掌心磨搓:“朕明白你们的心思。”
他的视线扫过座下的程京妤。
而后道:“你们瞧着办吧,什么时候瓜熟蒂落了,再来与朕说,抱孙一事,朕急也急不来。”
公孙亦臻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
当着她的面,傅恒对赵雨柔这个贱人的宠爱无限。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知道她与赵雨柔都想要程京妤么?
不插手?
不插手的意思,不就是纵容傅砚诺与傅砚墨争抢?
有没有搞错!
傅砚墨可是太子,他凭什么让一个贱人生的儿子,来跟她的儿子争抢!
赵雨柔愉悦地笑了一声,依偎在傅恒身上:“陛下果真对殿下们最好了,陛下,行宫有玉泉,您今夜又吃了酒,不如我们——”
她邀宠承欢的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
激的公孙亦臻差点将手中的杯子给捏碎。
原本以为赵雨柔此次不能随同,但她不仅来了,还时刻黏在傅恒身边。
这会儿也不怕丢人现眼,当众邀欢,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得宠似的!
“命人去备,”傅恒吩咐道:“朕确实有些醉意了,那爱妃便随行吧。”
说完,又朝底下道:“你们还要看歌舞的,便留在此处,朕与贵妃先走了,皇后主持大局,尽兴就行。”
众人都起身送驾。
程京妤起身的时候身体微晃,她扶住了桌角才站站稳。
等人走后,公孙亦臻继而拿起了皇后风范:“本宫也累了,诸位随意吧。”
但看向程京妤,她顿了顿:“喝了些酒,是有些醉意,京妤想必也闷了,不如陪本宫出去走走。”
赵雨柔不在,那她当然要将程京妤拿捏好才行,不然岂不是得不偿失。
程京妤此时的反应已经有些慢了,但她猜方才自己喝那口酒应当没什么人看见。
她喝了酒也不上脸,只有自己知道脑袋一阵阵昏沉。
夙乙在四周,不会出大问题。
出去好过面对迦南他们几个唱大戏。
大殿内确实有几分乌烟瘴气。
她乖顺地站起身,一眼未看傅砚辞,从姑姑手里接过了公孙亦臻的手。
“喝了酒吗?”公孙亦臻闻了闻,扯出一抹笑:“你身上有酒味,本宫还以为你不喝酒呢。”
那望春红的酒香四溢,沾上一点,确实有些明显。
她还以为自己能藏得住。
若是让公孙亦臻以为她醉酒,那就要坏事了。
想到这,程京妤本能地想向傅砚辞求助。
可是众目睽睽,她不能太过明显。
而且没等她完全回过头去,公孙亦臻却从后推着她的背,繁复的头饰阻挡了她的回眸。
“走吧。”
她笑的犹如一只跃下水里抓鱼成功的猫,带着程京妤往外走:“外头湖边有宫灯,本宫带你瞧瞧。”
余光里,傅砚墨也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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