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安玄看着帐下众人,心中欣慰,自己小心耕耘,不知不觉间已经创下不小的基业。
“愚今日升堂理事,发现库中空空,连年都过不下去了。”
赵田以为杨安玄想挪用军粮,禀道:“眼下营中仅有三千石粟米,只够支应半个月所需,朝庭拨付的粮草未来之前,不宜挪用。”
作为追随杨安玄最久的老人,赵田向来有话直说,并不顺从杨安玄的心意。
杨安玄知道赵田的忠心,不以为意地道:“赵兄误会了,愚并非要挪用粮草,而是想借粮。”
这事杨佺期初来新野时就做过,向阴、岑、邓三家借粮千余石,得以赈济灾民渡过难关。
赵田以为杨安玄想故计重施,不再言语。
阴绩从外面匆匆赶来,抱拳道:“末将率军在城外操练,不知将军到来,还请恕罪。”
当年行事放浪的少年在军营几年,已然成为威风凛凛的将军。
杨安玄笑道:“你来得正好,此事正需你帮忙。”
将府库无钱无粮的事略提了提,杨安玄笑道:“阴绩,愚想烦你回一趟新野,请令祖帮忙筹集粮食,数量是越多越好,至于钱……”
杨安玄话语停顿了一下,苦笑道:“你跟令祖说,钱先赊欠,若是不想要钱,你对令祖说,愚欠他一个人情。”
阴绩笑道:“将军之诺千金不换,一石粮一百六七十钱,千金即千万钱,愚估计能从家祖手中换回五六万石粟米。”
杨安玄看着唇边已有微须的阴绩,有些感慨地道:“你离家已近三年,不妨在家中多住些日子,陪陪令祖,过完年再回不迟。你带当年阴家部曲一起回去吧,也让他们与家人团聚。”
想到府中急需用粮,阴绩可以不回来,粮食可不行,杨安玄又道:“粮食让令祖尽快起运,郡中急用。”
阴绩大声应道:“末将绝不负将军所托。”
杨安玄点点头,转向赵田道:“赵兄,辛苦你回一趟巴陵,向族中要些粮食来,就用愚当年为族中买田的钱抵偿。俞兄,你也跟着去,看看陈鱼他们,顺便让他们用船只运送,能节省不少时间。”
新息城离新野三百余里,马行五天的行程。巴陵可不近,若是陆上运送,正月过完都不一定能到达。
路途遥远,劫匪众多,粮食对饥民来说有着无穷的诱惑,肯定有人为之铤而走险,用船运安全。
赵田应诺,同样杨安玄让他挑百余有家室的族人回去与家人团聚过年。
杨安玄估算了一下,从新野、巴陵应该能运回十万石粮食,自己向郡中大姓世家再筹借些,应该会接近十三四万;再送信去京口,让徐旋等人帮着购些粮食,杂七杂八加在一起,能让汝南郡的百姓过年不至于挨饿。
汝南郡情况不妙,其他郡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大晋百姓又有多少人要忍饥挨饿,想起棘阳城下那些灾民的惨状,杨安玄叹了口气,自己只能先救治下的百姓,至于其他人等有余力再说吧。
安排妥当,在军营吃罢午饭,杨安玄回了府衙。第一批粮食很快就会运来,要未雨绸缪考虑如何赈灾了。
新野以工代赈的经验可以借鉴,汝南郡遭受洪灾,为百姓兴修房屋、道路、桥梁等事都需要人手。
想起新野赈灾时不少官吏从中渔利,连杨家族人都伸手其中,查处贪腐后来实际上变成了抓几只替罪羊了事,让杨安玄愤闷不已。如今权在自手,杨安玄嘴角露出森冷的杀意,谁不敢以身试法,不妨杀几颗人头见见血。
…………
十二月初三,北上谈判的队伍返回建康城。
董怀前两日接到朝庭旨意,命其带着马队走拐向南边的朱雀门,走御道过宣阳门报捷。
辰初刚过,祠部侍郎孔琳之率数十名官员便迎候在朱雀门外,闻讯而来的百姓将朱雀门内外堵得水泄不通。
远处尘头大起,百姓们兴奋地议论。
“来了,这么大的尘土,该有多少马啊。”
“仆的表侄在五兵部当差,据他讲秦人足足赔了五千匹马。”
“什么,不是八千匹吗?还有不少铠甲,叫什么‘甲骑’来着,就是连马都穿上了盔甲。”
“少见多怪,太元十四年孝武帝驾临南郊圆丘祭天,出行的卤簿中便有穿甲的马。”
孔琳之看到半里外的车骑,下令道:“奏乐,恭迎天使归来。”
车马在五十步外停下,董怀从车中钻出,理了理身上的官袍,满面红光地率众朝前行去。
来到孔琳之面前见礼,孔琳之点点头,擎起手中圣旨高呼道:“万岁有旨。”
待董怀等人跪好,孔琳之展开圣旨高声宣读,“……不辱使命,宣我国威……关塞宁谧,功不可没……进封外兵侍郎董怀为关内侯……随行官员吏部考绩定为上品,择优选官……赐酒洗尘。”
董怀跪在地上听着诏书,激动得浑身颤抖,诏书不悋嘉许之辞,进封他为关内侯,要知朝庭的爵位无大功不可得,光这一项便足以酬功。
诸葛松等人羡慕地看着身前的董怀,谁让董怀是正使,最大的好处被他得了,不过前去洛阳谈判的众人也有功劳,明年二月吏部选官众人大概都会得到升迁。
宣读完圣旨,孔琳之让侍从捧来御酒,一一奉与前往洛阳谈判的众位官员。
孔琳之亲手奉与董怀,笑道:“世源,此趟洛阳谈判,居功甚伟,朝野为之振奋,天子赐酒洗尘,请饮之。”
董怀先恭恭敬敬地冲着酒杯施了一礼,双手接过举杯饮尽,入嘴香醇,飘飘欲仙。
四周的百姓爆发出如雷鸣般的喝彩声,董怀冲着四周揖礼,与孔琳之并肩入朱雀门,过御街前往宣阳门,进宫面圣。
一千多匹战马排成长队、具装铠甲装载在敞开的牛车之上,引得两旁百姓啧啧惊呼。
招摇过市,万众欢呼声中行至宣阳门处,有中军将领奉了旨意等候,董怀等人进宫,战马、铠甲被领入军营。
…………
《汉书》记载郡太守遣都吏循行。晋承汉制,以督邮循行属县,县则以廷掾监察属乡,晋时改都吏、督邮之称为循行。
刘炎是中山魏昌人,追遡祖先便是刘备常挂在口中的那个中山靖王,祖父刘琨是晋愍帝时的司空、大将军、都督并冀幽诸军事,其父刘群曾为后赵中书令,父亲被杀后,刘炎投奔晋朝。
得堂叔左光禄大夫刘镇帮忙,在汝南郡任循行掾,与刘镇之子扬州参军刘毅和那个在荆州任中兵参军、险些被桓玄所杀的刘迈是堂兄弟。
循行掾不过是八品小官,刘炎自觉满腹才学却屈身下僚,有辱先祖声誉,怨愤堂叔不肯大力相帮。与诗酒相伴,无事啸饮狂歌,与郡中几个名士自号“汝南五杰”。
循行掾官虽不高,但权力却大,各个属县都要时常打点,免得这位刘循行找岔,君不见当年刘皇叔就曾受督邮之辱。太守周安与刘镇是好友,对刘炎颇多看顾,刘炎在郡中活得很滋润。
回到自己的官廨刘炎将掾属召开,把主簿的意思告诉了大家。
循行掾属有十四名吏员,刘炎想了想道:“留下两人值守,其他人包括愚在内分成八组,一组巡视两个县,西平最远便单列出来。这次时间紧,杨主簿要求半个月来回。”
看到属下吏员眉开眼笑,刘炎冷声道:“此次出巡诸位还是小心些,杨主簿派出军兵随行,别被人抓住错处,不然愚也帮不了你们。”
属员林华笑道:“多谢刘循行提点,小人知道如何行事。”
见属员都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刘炎忍不住提醒道:“今日愚到大堂,杨主簿再三交待,若有人循私枉法,严惩不贷,你们好自为之。”
拿来地图,刘炎选了安阳、朗陵两地,这两个县离新息最近,道路通畅。当年杨安玄与母亲前往汝阳县,便是经过朗陵过确山的。
第二天辰时出发,末时便到了安阳县,住进了驿馆。
安阳县令陈思闻讯赶来,虽然他是七品官,在刘炎面前却丝毫不敢拿大,恭恭敬敬地行礼,笑道:“刘循行辛苦了,陈某让人备好两坛五十年陈酿杜康酒,专等刘循行前来。”
陈思事先得到了府衙的公文,知道新来的郡司马兼主簿查问属县受灾情况,询问百姓过冬短缺粮食,并派循行督巡。
刘炎好酒,以竹林七贤刘伶为榜样,各县得知他的爱好,每次前去新息城都会捎几坛美酒给他。
杜康酒的产地便是汝阳杜康村,前些年朝庭禁酒,杜康酒作为贡品献于宫中,只有少量流出。刘炎在汝南任职有五年,五十年的陈酿还真没尝过。
刘炎听着便觉口水直流,忙声道:“陈县令,快些拿上来,咱们边喝边聊。”
浓香扑鼻,觥筹交错,刘炎快意地连呼“好酒”,半个时辰不到便酣然醉倒。
陈思得意地站起身,吩咐驿卒小心伺候。
出了驿馆的门,陈思裹紧身上的皮裘,有了这几坛杜康酒,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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