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医生都不忍心再看江辞深的神色了,转头离开了病房。
江辞深只觉得脑子轰隆的一下,瞬间空白了一片。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直到很久很久,才消化了医生的话。
他缓缓地挪动了双脚,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了叶杏的病房跟前,然后单膝跪在地上,目光痴痴地落在了叶杏的脸上。
她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她笑的时候明艳生动,她做事的时候专心致志,她俏皮的时候风情万种——
她的双眸藏着万千星河,也藏着人间烟火。
他能从她的双眼中看到兼济天下,也能看到情爱温柔。
她的声音有时候冷静得让人心安,有时候又温柔得让人心醉,不管是冷静的,还是温柔的,都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可以拯救别人,也可以拯救他。
她——
她这么好,她怎么能不醒过来?
她怎么能不醒过来?
她不醒过来,他怎么办呢?
江辞深的手指一寸寸地摩挲过叶杏的脸,从她的头发丝到额头,缓缓从她的眉目抚过,再到她的眉心,鼻骨,然后是唇瓣,下颌——
他的目光随着他的手指,深沉地落在她的脸上。
然后,一滴滚烫的热泪,落在了叶杏的脸上。
“你不能这样对我的,你答应过我的——”
“你怎么能骗我?”
“你答应过我的,回来跟我举行婚礼的,然后,然后要给我生孩子,让我当这天底下最好的爸爸的——”
“你怎么能骗我,你怎么能这样——”
“你要我怎么办?叶杏,你叫我怎么活下去呢?你叫我怎么办呢——”
“你醒过来啊,你不能骗我的,你怎么能这样骗我——”
江辞深声音哽咽而嘶哑,最终双手紧紧握住了叶杏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脸上,痛哭出声。
听到江辞深哽咽的哭声,孙婉婷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最终也忍不住,落下了眼泪来。
她甚至都不忍心上前叫住江辞深,提醒他处理脚上的伤口。
江辞深都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自己的眼泪弄脏了叶杏的脸,他又急忙手忙脚乱,小心翼翼地擦掉。
她的脸一向都很干净的,他不能把她的脸弄脏了,不能的——
“江辞深,你的脚受伤了,先让护士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吧。”孙婉婷深呼吸了好几口,这才擦掉了眼泪,平缓了自己的情绪,上前低声劝道。
然而,江辞深完全就像是听不到她说话一般,他没有再哭了,也没有再掉眼泪,只是目光静静又痴痴地看看叶杏。
“江辞深,处理好伤口,然后吃点东西,你要有点希望,叶杏会醒过来的,我已经联系全国最好的专家过来了,会有希望的,好吗?”孙婉婷靠近了江辞深,十二分诚恳地看着他,极力劝着他。
然而,江辞深仍然充耳不闻,没有回应,没有动作,就像是一株突然就失去了生命力的植物一般,迅速枯萎了下来。
孙婉婷没有办法,只好转身出了病房,然后让护士来给江辞深包扎了一下腿脚的伤口。
他就像是一个完全失去了生命力的木偶,也没有反抗,任由护士给他包扎,包扎好了,他仍然是痴痴地看着叶杏,再没有多余的动作了——
孙婉婷心里头暗自着急,但是又完全没有办法。
接下来,江辞深仍然还是像先前那般,除了照顾叶杏之外,还是不吃不睡,除了静静地看着叶杏以外,简直就如同躺在病床上的叶杏一般安静——
孙婉婷给他送饭,他也机械性地吃掉了,但是孙婉婷问他吃的是什么,他估计都答不上来,更别说是热的还是凉的,是好吃还是不好吃——
孙婉婷最后是硬的软的都用上了。
给他打过镇静剂,但是他醒来之后,仍然重蹈覆辙,跟他谈话,他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最后,她只好将孙首长叫来了。
孙首长来到病房,跟江辞深打招呼,江辞深也像是听不到一般。
孙首长刚开始还想好好跟他聊的,但是见他一副完全失了魂的样子,也是恨铁不成钢,当即将江辞深揪了起来,狠狠往他的脸上扇了一巴掌,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个混账!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看看你自己,你还有个人样吗?你不要忘了,你是个军人!你看看你自己,你现在还有个人样吗?你学业不要了,事业不要了,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是不是!你媳妇是个聪明人,是个可敬的人,她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她高兴吗?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像个什么样子,你要当个废人吗?”
江辞深被孙首长轻轻一推,整个人就跌在了地上。
他愣了一下,这才僵硬地抬起眼,看向了孙首长,声音缓慢道:“我本来就是个废人啊,你不知道吗?我早就废了,我本来就是个废人啊,我手断了,脚也断了,我吃不了饭,洗不了澡,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本来就是个废人啊——”
“是她来到我的世界,是她拯救了我,是她照顾我,治好我,鼓励我,她是光,是火,是热,她是我的全世界,她现在不能醒过来,她看不到我,听不到我,我要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我做什么都没有意义——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她醒过来,我只要她醒过来,我只要她好好活着——”
江辞深的情绪已经不像刚开始那么激动了,一字一顿,缓慢而平静,有一种让人窒息的压抑。彡彡訁凊
“首长,你就当我死了吧,不要再来了,让孙同志也不用再来了——”江辞深静静地看着叶杏的脸。
她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连睫毛都没有眨动一下。
如果她醒着,她不会喜欢这样的自己的。
她不会喜欢的。
可是她不醒过来,他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他说过,叶杏就是他的信仰,就是他的全世界。
他的信仰没有了,他的世界崩塌了。
孙首长见他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心里头堵得发慌,沉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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