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看着地上的头颅,又道:“不过,段二爷口中的家中,不知是哪个家?究竟是京都的那个家,还是西域的家呢?”
“段旭南,你好大的胆子,众所周知,西域的吴将军藏有二心,你还敢和他联合在一起,你是这条小命活太久了?”裴宴收起之前的从容面貌,蹙眉道:“你最好乖乖跟我走一趟,否则,圣上那边,太子那边,你知道我会怎么交代的。”
段旭南的眼睛变得血红,他恶狠狠地看着他:“现在这里全是我的人,裴宴,若是我将你就地砍杀在这里,今日的这一切,可就都是你做的了,你别逼我!”
裴宴冷笑一声:“我逼你?也是,你都做了这么多蠢事了,也不差这一件两件,无所谓啊,你要杀我,随便你,我了无牵挂,倒是你,你真的能将自己完全摘除开来吗?我记得段文一可是你唯一的儿子,你这般......”
“段文一”三个字似乎踩到了段旭南的痛点,他一把揪住裴宴的衣领:“闭嘴!”
此时,荆长空从远处呼啸而来。
他转身上前,越过段旭南,提起他的胳膊,利落地反手一扭,段旭南的胳膊完全脱臼。
段旭南半张着嘴发出一声嘶哑的惊叫,恍若刚刚经历了刀绞,左臂早已血流成河。
他痛苦地缩在地上,脸上的青筋都快要痛得爆出来。
他虽是惊惧得眼眶发黑。
然而,比他先一步开口的是裴宴。
裴宴比
段旭南更着急,他一把抓住荆长空的手臂:“二、二哥,手下留情!别给我整出人命!”
荆长空脸上神色难辨。
“这里可是檀州,你要是把他弄死了,我后半年都要给他写报告了,我可不想......”裴宴几乎用上了撒娇的语气。
此事不小,荆长空是什么样的人,裴宴实在是太明白了。
要是没个人限制他,难保他不会直接将此人抽血剥皮风干喂狗。
荆长空的小叔叔乃是执掌南疆一隅的霍不败,他骨子里天生就有血腥残忍的气性。
裴宴自知现在说什么都难以抑制二哥的怒火,于是朝着营中黑压压的人,岔开话题道:“二哥,先别管他,到时候三哥肯定不会放过他,有他好受的,我们应该好好想一想,那些士兵要怎么处理?”
“我最讨厌西域人。”荆长空微笑,“咱们的火药还余不少,正好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断了手臂的段旭南就像一只惊弓之鸟,听见“火药”二字的时候,整个人吓得晕了过去。
......
漆黑的天空之中阴雷滚滚,狂风呼啸,发疯的野兽在沉沉黑云之上千里奔袭。
山峦上站得整整齐齐的士兵没有等来段旭南,却等到了一阵强烈的毁天灭地的轰鸣声。
千里之外的城墙上,有个披着铠甲,穿着战衣的男子,他一手拿着木棒,有节奏地敲打着缶,另一手举着火把。
一阵狂风迎着闷雷平地而起,城墙上
挂着的红色的旗子就像点燃的火把,上面刻着的金黄色的巨兽面目狰狞,似乎要将这一切吞噬殆尽。
这群年轻的士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无助地四下张望。
站在城墙上手举火把的红衣男子,他利落地飞驰在窄小的城墙壁上,隔远了看,仿佛在空中踩踏着祥云。
只见他缓缓地绕场“走”了一周后,城墙上的所有火把都被逐一点燃。
霎时,那苍老而斑驳的城墙一下被照得透亮,那火光将远处淡蓝色的天边烧得通红。
斑驳的城墙刀纹剑孔,顺着那红衣男子的目光,涌入了年轻士兵们的瞳孔,他们心中建构的东西在崩塌。
众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远处的火红突然在一刹那间以一字排开,紧接着,火光毫无征兆地,竟从巍峨高远的城墙上呼啸而下。
一个个火红的琉球从城墙之上飞出,将火红的天边又染得嗜血一般。
那些火球好像是从世界之外朝着这边飞来,每过一片天际,就有几层云被燃尽。
那庞然大物带着令人恐惧的血色朝着这边的山峦飞来的时候,全场士兵沸腾了。
火球越来越近,带着狂风暴雨般,威不可摄的巨大力量,带着似乎要将厚重的天宫都翻滚一遍的灭世威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即将摧毁这座渺小的山峦。
远处的城墙越来越矮小,火球似乎笼罩了半边天际。
众人感到自己似乎坠入了城墙之下。
这东
西,有谁见过?
没有的。
没人见过这是什么,一种仿佛末日到来一般的恐惧在心头徜徉开来。
人类惧怕未知事物,这是每个人的天性,于是士兵们吓坏了,一个个不约而同地掉头往后跑,耳边传来自己的同僚们战马和军靴的鞑鞑响儿。没有人会惧怕当逃兵,因为周围的每个人都是逃兵。这是一场集体的大逃逸,末日般的恐惧笼罩着层层黄沙。
云朵被烧成了火炭。
众人向后逃,而此刻天空已经完全被烧得通红,如同一块块巨大的烙铁压在人们的心头。
远处传来了轰鸣的声音,整个世界仿佛被震得一片狼藉。
奇怪,明明不远处的天空此刻正在燃烧着,可众人的后脊却感觉像被冰冻了几千年似的,冰凉彻骨,僵硬得一敲就能碎。
大火熊熊,红光照天,众人惊恐地发现,远处的城池在方才逃命的刹那之间已经被烧成了一片废墟。
火球降临人世。
身旁的遇难者惨叫声就在耳前,一切都显得无望。
士兵们愈加慌乱地奔跑,想要躲避远处灾难的降临,但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乱碰,远处的道路被尘土覆盖,脚下的土地似乎在一片片地崩塌,眼前的世界陷落在一种共沉沦的景象之中,似乎任何东西都无法挽救这个正在走向沉沦的世界,任何东西都无法抵抗身后的火光猛兽。
这里是檀州,又好像是地狱。
火红的地狱,每个人都争
着逃命,没人敢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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