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右相被皇帝突如其来的这句话直接给惊住了。
他的视线甚至都还在阿茶身上,完全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情况。
不是,皇帝不就只是召他前来吗?
怎么就突然到了给自己封王的这一步了?
不过这些都是他心中的疑惑,但他的唇角已经不受控制地高高扬起了。
“陛下,老臣不过做了些分内之事,如何能被封王呢,况且……”
眼看着右相准备文绉绉地说出一大堆话,皇帝是一点都听不下去了,抬了抬手。
“右相,你且听朕将话说完吧。”
“你此次以文官之身率兵平定反贼,还屡战屡胜,本就是大功一件,朕理应赏你。”
“再加之你从前对我们大兴付出良多,朕更是要对你好生嘉奖。”
“念在你已经是右相身份,朕封你为王之后也好对下面的将士们行加封之事。”
“是以,朕今日就下旨封你为王吧。”
听了皇帝的解释,右相的笑容却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不是,还要将那些将士们都加封了?
那他岂不是要被皇帝发现十万大军只剩下不到一万人了?
到时候别说是封王了,只怕是自己的小命都会交代出去。
右相越想越心惊,后背生出了一身冷汗,更是害怕得一下子跪倒在地。
“陛下,臣恳请您收回旨意!”
这圣旨打死他也不敢接啊。
“臣能平定反贼之乱依靠的不过是陛下的信任和将士们的浴血奋战。”
“臣坐镇在军营之中不过是指挥战事,如何当得起这功呢?”
“奈何将士们人数众多,要是陛下一一进行封赏太过麻烦,陛下不如将封赏尽数换成银两分发给各位将士,只对立了大功的将士们另加封赏。”
右相这话一说完,阿茶就猜出了他心中那点小算盘。
在右相看来,自己还剩下了快一万人手,从中随便找些人禀报事迹就能蒙混狗皇帝以此封赏。
那样的话他不过是少了一个封王的机会,但却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阿茶其实也有点感叹,就右相这个脑子,要是不误入歧途,在政事上说不定会有一番建树。
不过现在就可惜咯。
有她在,右相不管如何都得老老实实地认下这个封王了。
她先是对狗皇帝悄悄摇了摇头,然后站了出来。
“皇帝,容本尊说一句。”
在关键时候,狗皇帝也很清楚自己该如何配合。
“神女大人请讲。”
“常言道:为国谋事者,自当按功封赏,若一人于国尽忠,那就封赏一人,若千人、万人于国尽忠,那就封赏千人、万人。”
“本尊以为右相既然带了十万大军围剿反贼,如今大获全胜,自是应该对所有的将士都行封赏。”
“所谓封赏,指的是加官进爵和另行赏赐。”
“右相谦逊,不求名利,但将士们都是寻常百姓出身,能有个封赏的机会自然是极好的。”
“不如皇帝就子啊右相说的基础上对将士们都一一封赏,也好向天下万民展现出皇恩浩荡。”
不得不说,阿茶这一通话说下来,听得狗皇帝那是心满意足。
“神女大人说得有理,那朕……”
“陛下,万万不可啊!”
右相一听就面色大变,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准时响起。
“臣一介布衣,如何能封王呢……”
皇帝的话才刚刚起了个头,就这样被打断了,当然不快。
他将自己一双犀利的眼眸死死地盯住他。
“右相,朕要给你封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才神女已经解释了,要是不给你封王,那朕就无法封赏下面的将士们,更无法展现出皇恩浩荡!”
“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朕,难道是说你无心封王,想要图谋朕的皇位吗?”
皇帝的话就像是一把利刃,将右相吓得瘫倒在地。
他是对皇位有点小心思不假,但是皇帝将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在他头上,他也根本不敢接啊。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
“臣不过是觉得自己不堪当起封王的封赏!”
“还请陛下明察,臣绝无此心!”
“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更愿为大兴鞠躬尽瘁!”
皇帝审视的视线在他面上徘徊了好几圈。
“既然你对朕忠心耿耿,那朕要给你封王,你就接下圣旨便是。”
说来说去,皇帝到底还是一定要给自己封王。
右相嘴唇微微张了张,想拒绝,但是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刚刚已经惹得皇帝不快了,要是再多说一句拒绝的话,只怕今日就要坐实自己图谋皇位的名声了。
皇帝疑心本来就重,他要是带着那样的名声行事,那可就别想往后自己还能为皇帝所用。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出现那样的情况。
想了好半天,他最后还是不得不伏倒在地。
“臣谢陛下封赏!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一个这般虚伪的臣子跪倒在自己面前,皇帝也很不是滋味。
但为了大兴的江山,这出戏他还是得唱完。
“来人啊!传朕旨意!”
“今有右丞相为国尽忠,率军平定反贼,匡扶社稷,理应当赏,特封南平王,封户两千石!”
该有的流程,自然是要一个不少的走完。
“臣领旨谢恩!”
右相是接旨了,但他要对右相的招数还在后面呢。
“右相,这是朕给你封王的旨意,稍后就会布告天下,但朕对你带去的将士们还另有封赏。”
“这些将士们都为国尽忠,眼下反贼以被平定,那些将士们也该凯旋归京了。”
“你带着手上的兵符,召他们回京受赏吧。”
皇帝说完这番话,就将视线紧紧地盯着右相,仿佛要从他的身上看出个窟窿来。
一大颗冷汗从右相的额间落下。
“陛下,那些将士们有十万之众,要是都回京受赏,岂不是对京中不利,不如选派些代表先行来京受赏?”
这已经是右相现阶段能想出暂时蒙骗皇帝理由最充分的办法了。
但皇帝岂会如此轻易地听了他的话呢。
“右相不必多虑,等这些将士们归京之时,朕会将他们安置在京郊大营。”
将将士们安置在京郊大营?
右相一下子就怔住了。
京郊离京城不算太远,是皇帝特意修建的军营,里面常驻的都是禁卫军,大概人数有两万左右。
不过这些都是世人以为的数字,但知道内情,京郊大营实际却可容纳二十万大军。
皇帝都已经给将士们找好安置的地方了,自己的理由也再一次失效,他眼下还能说出个什么托辞来啊。
阿茶饶有趣味地盯着他打量了好半响,才对狗皇帝建议道。
“皇帝,本尊瞧着今日的天色都已经不早了,要是圣旨再不赶紧发下去,只怕传到将士们手中又会耽误不少时日。”
“耽误时日事小,可寒了将士们的心就事大了啊。”
见她这样说,锦澜当然也是要添上一把柴。
“陛下,臣妾觉得神女大人说得很是有理呢,不如您现在就将这圣旨发下去吧。”
有这一唱一和,简直是把皇帝想要对右相说的话一下子全说中了。
所以他微微挑眉,看向右相。
“右相,你现在觉得朕的旨意可有问题?”
皇帝敢这样问,但是右相却不敢答了。
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质疑皇帝的旨意啊。
不过他却将视线转向了阿茶。
就是因为她的存在,才让皇帝今日给自己封王,她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要不是因为她,自己又怎会被皇帝下旨要求将十万大军召回呢。
可眼下,自己又该去何处凑齐那十万大军呢?
右相一下子想得出了神。
“南平王,南平王!”
皇帝叫得有些不耐烦了,死死地盯着猛地回过神来的他。
“朕方才叫你,难道你没听见吗?”
“回陛下,臣方才在想如何能让那些将士们尽快回京,一时出了神,还请陛下责罚。”
“右相南平王这是说笑了,朕如何会责罚你呢。”
“朕的旨意已经发下去了,你还是先回府去给将士们传信吧。”
“两日之后在京郊大营,朕要看着你领着那十万大军接受封赏。”
皇帝的话说的轻飘飘的,但右相却听得胆颤心惊。
还两日之后就要看见十万大军,这让他去哪找啊。
别说十万了,两日的时间他怕是连一千大军都找不齐。
可现在皇帝已经下了逐客令了,他也不敢久留,只得悻悻地退下了。
他这一走,可就到了阿茶的主场了。
“皇帝刚才也已经看见了,这位新封的南平王种种行为是如此反常。”
皇帝认可地点点头。
“这南平王的确与往事大不相同,神女的意思是那十万大军惹得大兴动乱之事也与他有所关联?”
“凡行事者必有主指使,他就算没有直接指使,但间接的影响力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说起来本尊倒是有一件事一直忘了告诉皇帝。”
现在的皇帝对她佩服的那叫一个五体投地,现在更是不带半点犹豫。
“神女大人请讲。”
“昔日南平王领着十万大军轻敌驻扎在那平地之中,被那反贼烧去了一半的粮草,又苛待将士们,再加之御下之法多为粗暴,更是让将士们怨气冲天。”
“恰好本尊控制了反贼,提前一点算出了洪水到来的具体时间,就使了计策将南平王麾下的九万大军召进了城中。”
听到这里,皇帝皱紧了眉头,已然觉得有些不对。
“可……”
“皇帝不如听本尊将话说完吧。”
“那些将士们不是有意要投敌,实在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跟着南平王只会白白丧失活命的机会。”
“洪水来临那些将士们倘若再不作出选择,只怕是全都会丢了性命。”
“皇帝也不用开罪于他们,此事全是本尊一人的主意,他们不过是被本尊蒙蔽之人。”
“先前本尊碍于传信回京中恐被有心之人提前知晓,这才并未告知,可如今也到了皇帝该知晓的时候了。”
皇帝心下大惊,不确定地问道:“所以神女大人的意思是南平王手下的大军已经……”
“对,南平王手下的大军在他离开封地之时就只剩下不足一万了。”
“因为他苛待手下,余下的一万大军也在本尊离开封地之时去投靠了左相手下。”
皇帝心中是既惊讶又不知所措。
“朕刚刚让南平王在两日之内让十万大军出现在京郊大营,那他岂不是根本无法完成?”
“如此一来,我们的计划岂不是也要落空?”
对皇帝这点担忧,阿茶只是微微勾起了唇角。
“非也,皇帝恐怕还是小瞧了南平王的能力。”
“十万大军,不论是皇帝还是本尊都不认识其中的将士,那南平王不就可以理所当然的找些人手来顶替了。”
皇帝知道阿茶的意思,但还是摇了摇头,带着几分不愿相信。
“但两日之内南平王要如何凑出十万人来冒出那些将士们呢?”
“皇帝还是太小看南平王的能力了,两日之后一切答案自然会见分晓。”
阿茶话中的每个字皇帝都能听得懂,但是组合在一起却让他听不懂一点。
“所以神女大人的意思是,这两日朕要坐以待毙?”
“嗯,皇帝等着就好。”
“那十万大军的动乱……”
开玩笑,她都亲自坐镇了,哪还有让右相一直为非作歹的道理啊。
不过两日的时间倒也刚好够用。
楚星白最新传回来的消息中,他离燕国国君的位置就一步之遥了,燕国老国君马上就要没了。
而宋郁楠也已经在边关准备好应付敌国和右相的人手。
再加之左相在封地处理事务愈发顺手,长公主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皇后与锦澜在后宫中相互配合,这右相如今已经陷入了他们的包围之中。
她就不信这一次右相还能逃出他们的手掌心,在大兴掀起什么新的风浪。
留给右相蹦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不过这也意味着,大兴最后一次内乱就真正要拉开帷幕了。
阿茶淡淡地垂下了眼眸,将视线直直地对准皇帝,一字一句说得无比郑重而肯定。
“有本尊在,不会有事。”
有了她的这句话,皇帝心中仿佛就放了一根定海神针一样安心。
“神女大人既然这样说了,那朕就只管等着两日之后的动乱了。”
阿茶对他点点头,然后将视线对向了他身后的锦澜。
锦澜是个聪明人,她自然知道这两日该如何拦下狗皇帝的行动。
至于右相嘛,那就让他多活两日,两日之后是死是活可由不得他了。
这次的阿茶出宫之后就径直回到府上布置了起来。
而新任的南平王可就不一样了。
他从宫中匆匆忙忙回到了府上,一回府就是冲天的怨气。
“你们这些狗奴才,本王素日就是这样教你们办事的吗?”
他的这通怒火对留守在府上众多的侍从看来都莫名其妙。
他们也没做什么啊,主子为何就指责上自己了?
这些探究的视线火辣辣地落在右相身上,让他心中的怒气更是难平。
不过现在,他还要更重要的要做。
“你们都给本王滚过来!本王要你们去办一件事!”
其实早在回府的路上,他就已经想明白了。
左右皇帝要的是看见十万大军,那他何不去找十万个普通百姓来扮做大军呢?
两日的时间,要从其他地方凑齐十万百姓并不是什么难事。
有钱能使鬼推磨,他相信只要钱给到位了,那一切都不困难。
“本王要你们拿着府上所有的现银,去给本王找十万个壮年男子一日之后在幽州集合!”
幽州距离京郊大营既不太远,还刚好不会被注意到。
将找来的人手聚集在那里也是他细细思量过的。
只要现在幽州将百姓进行速成式入军培训,再快到最后时间再赶去京郊大营,那就能顺利蒙混过关。
既然狗皇帝要封赏将士们,这些莫名受了赏的百姓自然顺理成章地会感念自己的恩德,成为自己的亲信。
而他也相当于在一夜之间多了不少可以调动的人手。
右相是越想越美了,用想入非非都不为过。
但阿茶却听得直想发笑。
左丘格前来传信的时候也很无奈。
“神女,南平王此举不亚于在两日之内想要征齐十万大军,纯粹是在痴人说梦。”
他虽然对征军的各项事宜不太了解,但也知道,哪怕是皇帝下旨征军都尚且需要一两个月的准备时间。
如今右相这番举动,用疯魔了来形容都不足为过。
“神女,那右相这般变相征军我们可还要拦着吗?”
拦着?
那怎么可能啊。
她要的就是右相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阿茶的唇边勾起了一抹轻笑。
“不必拦着他,我们只管搜集证据就是。”
“他为了收买这些百姓,想必快掏空所有的银子了,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他的下一步是要变卖手中的各项家产了。”
再怎么说她跟右相这个人都是接触了几次,对右相的为人还是很了解的。
就按一个前来的百姓给一两银子算,十万个百姓也需要十万两银子。
况且现在还是非常时期,右相更是要花更多的银子才能得到想要的效果啊。
手中没钱,右相势必会将目光放在自己的田产铺子上,这于他们来说无异于天赐良机。
机会都送上门了,那她岂有坐以待毙的理由。
“你着人重点去收购季家变卖的田产铺子,不要暴露我的存在,等到风头过去之后,就将那些改造成搜集消息和我们的据点。”
对右相的打击讲究一个快、准、狠,而那些变成他们自己的东西之后,还能引得右相的一些人手上钩,那她何乐而不为呢?
左丘格瞬间就明白了她话中的深意,脸上洋溢着一抹轻快的笑容。
与这边氛围不同的是,右相那边就显得有些阴沉了。
往常跟在右相身边出谋划策的幕僚眼下被留在了封地看顾大军,而他身边却没了个可用之人。
“主子,我们账上现有的银两不够去收买百姓了。”
没银两了?
那他们还能怎么去收买百姓?
右相的眉头深深皱起,“但我们一定要去收买百姓伪装成大军啊。”
只要凑够了十万百姓他就能心安理得地接下皇帝封王的旨意,还能状告百姓们企图非法占用他的钱财。
见他迟迟没说话,前来通传消息的人就主动道:“主子,不然我们就少收买一些百姓吧。”
“那怎么可能!”右相猛地一下拔高了自己的音量,“要是少一个百姓,皇帝都会拿本王是问!”
那人欲哭无泪,只得无奈得说道:“可是账上的银两再去收买几家百姓就没了啊。”
“每个青壮年都要二两白银,账上一共就只有五万两银子,先前我们拿去的银子已经所剩无几了啊。”
要不是真的没钱了,他又怎么可能前来给右相汇报呢?
“你不用管别的,只用给我收买百姓就好。”右相说着就从一个匣子里取出了一大摞田产铺面的地契,悉数递给了他,“账上的银子不够就不够了,你先将这些拿去甩卖了换成现银用吧。”
时间紧迫,他还得准备一大堆事情去应付大军封赏的事情,可没时间管这些。
一时间,京中隐隐传开了流言。
“神女,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左丘格来汇报的时候面色的喜悦和神采奕奕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的。
他的这幅模样惹得阿茶多看了好几眼。
“下一步我们不用做什么,等着两日后起京郊大营看热闹就好。”
“你现在分别给长公主和宸贵妃送一封信,让她们也跟着一起等。”
不得不说,她的这些话让左丘格听得一头雾水。
他怎么就没看出来阿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
与此同时,燕国。
“主子,我们的人手都尽数布置下去了,老皇帝和其他几位皇子的人手也混入了我们的人。”
楚星白将视线对准北方,那是大兴的方向。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仿佛给整片天空拉上了一层帷幔,让人捉摸不透。
“阿茶,你再等等我,我就要成功了。”
是的,今夜就是他打算夺回燕国国君之位的时间。
楚星白很清楚,无论是在燕国战战兢兢的自己还是在大兴焦头烂额的阿茶,都等这一日等了很久了。
他要是再不对燕国老皇帝下手,那他答应阿茶的事情可就要食言了。
“主子,皇宫中的侍从们都已经被我们的人手放倒了,眼下皇宫一片寂静。”
<div class="contentadv"> “寂静吗?”楚星白的唇角轻轻勾起一抹嗜血的笑,“那就吩咐下去吧,我们也该让这皇城热闹热闹了。”
“咻咻咻——”
随着他拉满长箭,射向了守着皇城大门的侍卫之后,洪亮的响声就回荡在天空。
“杀——”
楚星白冲在最前方,把要拦住他的侍卫统统都斩杀了。
今夜的他就只有一个目的:血洗皇宫,夺回那本该属于他的皇位。
燕国国君寝殿。
“陛下,不好了!太子反了!”
“现在太子已经带着人手攻进皇城了!”
燕国国君一下子被吓得失了神,“什么?你说……太子他已经反……反了?”
“陛下,您快从密道走吧,太子离此处不足百米!”
“好、好好!朕这就走,朕这就从密道走……”
燕国国君匆匆忙忙地从床榻之上跳了下来,眼看着就要到密道的入口了,却被一支利箭拦去了。
“怎么?父皇……不,或许应该称你皇叔比较妥当。”
“不知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皇叔是准备去往何处呢?”
在听到这个称呼的一瞬间,燕国国君就腿软了,立马瘫倒在地。
“星白,你不……不要过来啊,朕已经封你为储君了,你还想怎样……”
楚星白每朝他逼近一步,他的身子就颤抖几分。
“星白,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朕都能满足你,但只求你不要对朕下手……”
听他说得情真意切,楚星白却冷笑连连。
“皇叔当年杀我父皇,掳我母后,还将我送去大兴为质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呢?”
“如今我平安地从大兴回来了,你倒还假模假样地给我个皇子的身份,顺便还封我为储君,还真是体贴啊。”
“锃——”楚星白将手中的长剑直直地放在了他的脖颈边,“今夜我要的很简单,你想退位诏书,将皇位、玉玺和兵符交给我。”
皇帝这个人在他皇位没有坐稳之前暂时还杀不得,他也不求现在就让皇帝血债血偿,只要能先给阿茶解决了燃眉之急就好。
而燕国国君的眸中顿时升起了希望的火苗,“好好好!朕这就写!马上写!”
楚星白的长剑并未收去,在他写诏书的时候,视线却留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着。
就是面前的这个人,是造成自己这么多年痛苦的源泉。
要不是因为他,自己又怎么可能远去大兴为质。
“星白,你看我退位诏书已经写好了,玉玺、兵符这就可以给你,现在你能将我放了吗?”
燕国国君谄媚的笑在楚星白的眼中格外刺眼。
“将你放了?皇叔还真是老了啊。”他嗤笑一声,先给燕国国君的嘴里塞下了一颗药丸,“皇叔放心,服下了这颗药丸,朕保证你万寿无疆。”
燕国国君的脸色瞬间发白,伸出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他,“楚星白,你——”
但楚星白已经没想给他说话的机会了。
“来人啊!先皇垂老,意识模糊,移送行宫颐养天年!”
把人带走之后,他一个人望着空空荡荡又满是血色的皇宫,无声地笑了。
要说今夜最可惜的是还是他不能将燕国国君就此斩杀了。
不过用了阿茶给的药丸,想必他的这个“好”皇叔每日也能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他一定要血刃仇人,为他的父皇、母后和曾经的自己报仇。
“主子,几位皇子已经被我们尽数除去,京中没有发生其他的动乱,各位世家大族和朝中重臣已经联名上书恭迎主子登基。”
天边泛着鱼肚白,依稀露出了几丝光亮。
“好啊,那明日就登基吧。”
“今日就将这份退位诏书昭告天下。”
这边的消息很快就能传去大兴,他知道阿茶一定会收到这个消息。
“神女,楚公子来消息了。”
在看见左丘格满面笑意的那一瞬,阿茶高悬着的心就放松了下来。
“楚公子昨夜已经血洗燕国皇宫,拿到了退位诏书、玉玺和兵符,今日一早就要举行登基大殿呢。”
“这份消息是楚公子飞鸽传书从燕国传来的最新消息。”
阿茶伸出手,接过了那封信。
说是信也不太妥当,因为上面就只有十个大字:【阿茶,我做到了,大兴等我。】
阿茶欣慰地垂下了眸,有些感叹,“他确实是做到了。”
楚星白没有骗她,是真的在一个多月之内拿到了燕国国君的位置。
不知不觉中,她的眼眶有些湿润。
“好了,将这个消息去告诉长公主吧,明日我们的好戏也该开场了。”
这两日的时间,足够她细细地将右相的势力盘查了一遍,该摸出来的,不该摸出来的,她统统知晓了。
明日就会是她跟右相算总账的时间了。
此时的御书房里,气压格外的低沉。
“什么?!你说楚星白居然已经登基为燕国新任国君?!”
“属下已经核查过了,消息无误。”
“所以你的意思是朕亲手培养了一头虎崽子,还把它放虎归山,变成了我们大兴最大的威胁?”
前来通传消息的人面对皇帝的质问招架不住,只能将求助的视线对准锦澜。
“陛下,您莫要动怒,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锦澜装模作样地凑到了他的身侧,轻轻为他揉起了肩。
“依臣妾看,这昔日的楚公子摇身一变成了今日的燕国国君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陛下手中还有他的不少把柄,还能靠着这些威胁他。”
“往后我们大兴就能顺理成章地凌驾于燕国之上了。”
“相比起燕国国君,臣妾以为这南平王才是那个最大的威胁,陛下可千万别忘了明日是个什么日子啊。”
皇帝沉心仔细想了一番。
对啊,相比起楚星白那个远在异国他乡的人来说,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作乱的南平王才是那个最大的威胁。
楚星白在燕国再怎么搅动风云那也是燕国的事情,只要不侵犯大兴,那就无碍。
可南平王就不一样了。
自己要是再不把他处理了,那遭殃的可就是整个大兴了,到时候连自己的皇位都会不稳。
皇帝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挥了挥手。
“罢了,他既有能力坐上燕国国君之位,那就坐吧。”
“只看明日神女大人要如何对付南平王了。”
与此同时,在右相府上,不,现在应该称为南平王府了,右相忙得是手忙脚乱。
“要找的十万冒充将士们的百姓可都准备好了?”
“准备……准备得差不多了……”
“差不多?”右相死死皱着眉头,“差不多是差多少?”
明日可就是皇帝要封赏将士们的期限了,他要是再不能直接将人手拿出来,那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属下已……已经竭尽全力,但还差五万人……”
那属下的声音越说越小,右相心中的怒火却越来越大。
“差了整整五万人,这就是你说的差不多吗?!”
“你知不知道要是陛下问责起来,本王和你都要性命不保!事至如今你竟敢欺瞒本王,你——”
“主子,不好了,我们监视陛下的人手回报,陛下一直派人盯着我们大军前往京郊的动向!”
右相高高扬起地手顿时怔住了。
皇帝派人盯着,那就意味着没想放过自己。
大军本来该是从封地调遣过来,封地没有皇帝的人手,但是幽州却有。
眼下他还差五万人,跟十万大军比起来很容易就会被皇帝看出端倪。
为今之计,就只能是兵行险招了。
“将你找到的五万人速速从幽州带去京郊大营!”
这下轮到那属下顿住了。
“主子,可还有五万人……”
“那五万人本王来想办法!”
右相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大吼着说出这句话。
可只有他知道,说是想办法,其实他的一颗星砰砰直跳,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本王要进宫面见陛下!”
五万人的差额他是补不上了,但他可以寻个理由先应付了过去。
此刻的他还不知道,等他见到皇帝的时候,又遇见了阿茶。
“臣参见陛下。”
皇帝的面上挂着假惺惺的笑容,“爱卿快请起吧。”
“臣遵命。”右相在起身的时候,余光往身侧一瞥,视线中就闯入了一个身影。
见他看见自己了,阿茶还十分好心地对高高举起了手中的茶盏,挑衅的意味十分明显。
右相肺都快要炸了,偏偏皇帝还在这时发问。
“爱卿不是在调遣将士们回京受赏吗?为何今日突然前来面见朕?”
听着皇帝僵自己的开场摆说了,右相的唇角僵了几秒,“臣正是为了此事前来。”
“哦?明日就到了封赏的时间了?难道爱卿前来是为了给将士们请赏吗?”
“臣……并非请赏。”
要说右相也不愧是皇帝面前的老演员了,掀起自己的衣摆,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
“臣调遣将士们回京途中遭遇了洪水之后的山体垮塌,眼下只到了五万大军,余下五万大军被困,无法按时到达京城。”
“所以臣前来是为了请陛下责罚!”
瞧瞧,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啊。
连阿茶都听得想给他鼓掌。
要不说右相之前是皇帝最宠信的臣子凭的是实力呢。
就他这随口胡诌、谎话连篇还一本正经的样子,也没哪个人能有他这种水平了。
皇帝的眸色兀地一沉,下意识地将视线看向阿茶。
在见到阿茶微微摇动的脑袋之后,强压着怒气,“那爱卿为何不早报给朕!”
“爱卿不觉得现在请罪有些晚了吗?”
他的声音就像是被施了魔咒似的,让人心生胆颤。
右相自然也是冷汗连连,但他还得撑住。
“此事是臣之失,因为调派人手前去救援,忘记第一时间上报给陛下,还请陛下责罚!”
“哼!你现在跟朕提责罚!那你告诉朕,明日的对将士们的封赏又该如何准备!”
“臣以为陛下可以信封赏那五万将士,余下的待回京之后再另做上次。”
右相的建议是给了,但是皇帝连个正眼都不愿意分给她了。
阿茶看够了好戏,知道也该自己出场了。
“陛下,本尊倒是觉得南平王的提议很是不错。”
“一次性封赏十万大军自然是可以,但大军人多眼杂,难免会有些混乱,要是有贼人趁机混入其中,那可就不妙了啊。”
阿茶边说着还边朝皇帝挤眉弄眼,硬是将自己的肢体语言展现得淋漓尽致。
“神女大人与南平王说得不无道理,只是朕有一点要求。”
右相的身子颤了颤,还是道:“陛下请讲。”
“朕要你们不管如何,都一定要保证明日给将士们的封赏仪式顺利开始。”
右相稍稍反应了几秒,接着就绽开了一抹得意的笑容,“臣必不辱使命!”
“明日还请陛下、神女大人与贵妃娘娘莅临京郊大营。”
皇帝定定地看着他,最后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的话。
“那臣先告退了。”
皇帝没有留他,就这样任由他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御书房。
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过身去的那一刻,他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面上的狠厉倒是极好的展现在大家面前。
要是阿茶看见了,定会知道这是他准备豁出去了。
可现在的阿茶还一无所知,一心应付着狗皇帝的问题。
“神女大人,方才你为何要朕答应南平王?”
“要不是你拦着,朕说不定早就把这种乱臣贼子除之后快了!”
皇帝就像是喝了假酒似的,还怪罪到了自己身上。
阿茶冷冷一笑,“难道皇帝除了答应南平王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吗?”
“难道皇帝还不明白吗?”
“这南平王在短短一日多以内就能从百姓中凑出五万人伪装大军,他的能力可见一斑。”
皇帝被她说得眉头紧皱。
“可南平王纵使找到了五万人,离十万大军尚且差了一半。”
“他要是明日找不到那么多人,朕一样的可以治他个欺君之罪啊。”
皇帝想的很简单,他要的不过是将右相彻底除去。
“皇帝到现在都只想用欺君之罪来治南平王吗?”
阿茶的这通话引得皇帝有些不解。
“神女大人此话何意?难道你有旁的法子吗?”
阿茶双手一摊,耸了耸肩。
“皇帝想多了,本尊不打算治南平王的罪。”
皇帝一下子拔高了音量,语气里都透着几分不可置信,“要是不治罪的话,那朕还怎么除去他?”
“皇帝九五之尊,要想除去区区一个臣子,难道还有所畏惧吗?”
阿茶的视线太过灼热了,皇帝的气势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朕不是有所畏惧,朕只是……”
“皇帝这些话不必同我说,明日只管让禁军将人手布置好就是,本尊自有办法对付那乱臣贼子。”
阿茶的话说得云淡风轻,皇帝虽不解其中深意,但还是没多说了。
“好了,本尊回府尚且有事,就不久留了。”
说着,她就对锦澜悄悄使了个眼色,然后大步走出了殿中。
她是走了,但是皇帝还一头雾水,现在更是连自己该做哪一步都不清楚。
“澜儿,你说神女大人刚才是何用意?”
都被cue到了,锦澜自然要为他答疑解惑。
“陛下,臣妾以为,神女大人的应对之策不好同明说,您只管明禁军待命就是,想必明日除去那乱臣贼子的计划神女大人会有所抉择。”
皇帝尝试思考了一下,发现自己没有头绪,干脆放弃了。
“来人啊!传章统领!”
皇帝这边是在见章明,那右相那边见的就是一个老熟人——江叔。
“陛下对我找的理由已经有所怀疑,我明日要你去做一件事。”
江叔的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王爷只管吩咐,在下必定要那狗皇帝死无葬身之地!”
要不是狗皇帝夺取了他禁军统领一职,他又何至于沦落至此。
明日这个找狗皇帝报仇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
“本王要你明日带着本王培养的私兵埋伏在一旁,等到皇帝老儿进到了我们的埋伏圈之内,就将他挟持住!”
皇帝不是想方设法要给自己治罪吗?
那他就先将皇帝给拿下,就看看皇帝还有什么能耐!
“王爷吩咐,在下万死不辞!”
这对阴谋家就此达成了共识。
而在长公主府,阿茶也在与长公主做最后的准备。
“阿茶同志,你这要行事的话会不会太过冒险?”
“狗皇帝到底是皇帝之身,要是南平王一下子就将狗皇帝给刺死了,那岂不是大兴就要大乱?”
阿茶淡淡一笑,“长公主同志,只要我们将消息控制起来,各地也布置完好,这天下乱不乱还犹未可知呢?”
“你想如何?”
“利用南平王之手,让他在慌不择路的时候除去狗皇帝,顺便给他坐实了反贼的名声。”
“之后我们除去南平王,你就是那个皇帝临终托命掌权的长公主殿下,消息暂时对外封锁,我们将皇帝的尸首秘密带回宫中。”
“等到七日之后,天下大定,一切自然也就结束了。”
听她这样说完,长公主只觉得心中还是不安。
“阿茶同志,我如何当得起那掌权长公主,况且我们要建立的新世界……”
“那是后面的事,自然也有理由,但眼下之事才是关键。”
阿茶其实早就已经算好了。
皇帝在京郊大营身死,没有皇子在身边,将权力暂时移交给长公主无可厚非。
之后对外公布皇帝的死讯,长公主会在明面上与皇后商议皇位一事。
而皇后的态度从前就很明确了,最后权力必然给留给自己去建立新世界。
这个闭环一旦形成,他们就能在付出最小代价的情况下,顺利完成权力的交接,不被天下人诟病,更不会对百姓造成太大的影响。
此时的阿茶还不知道,事情往往是事与愿违的。
一日的时间转瞬即逝,各方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而翌日一大早,阿茶就去皇宫门口了。
作为今日身份尊贵的观礼嘉宾,她当然是要跟着皇帝一同前去才好。
在从皇宫中出发的这支队伍里,皇帝、阿茶、长公主、锦澜与章明赫然在列。
“皇后娘娘,陛下与宸贵妃娘娘都已经走远了,我们还要留在此处吗?”
“再留一会吧,本宫再瞧着陛下的车马走远些。”
皇后心中的情绪很是复杂。
她昨夜就已经收到了阿茶送来的消息,更是无比清楚皇帝今日一旦前去,回来的就只会是一具冰冷的躯体了。
作为皇后,看在往昔的情分上,她想拦住皇帝。
但作为太子的母亲,作为一个女人,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拦下皇帝。
不为别的,她也想亲眼看着那个人人平等,女子不用再委曲求全的世界建成。
在看着皇帝的车马彻底隐入天边的时候,皇后揩去了眼角的泪珠,“随本宫回去吧。”
她的手中还死死攥着阿茶送来的那封信。
“传本宫旨意,皇宫内外全部戒严,任何人不得进出!违者就地处决!”
晨光熹微,阳光很是和煦。
“神女大人,你可莫要让本宫失望啊。”
皇宫的戒严发生得悄无声息,没人任何人意识到不对。
而南平王已经在京郊大营等候多时了。
昨夜的他几乎是一夜未眠,种种杂事涌上心头,更是让他手忙脚乱。
“王爷,在下已经在检阅台周围布满了人手,只要皇帝踏入,您一声令下,我们就可动手。”
右相点点头,“本王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等到江叔下去之后,他缓缓闭上了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通传声终于响起了。
“陛下到——”
他猛地睁开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军营的大门,唇边还挂着几分讽刺的笑。
“爱卿手下的将士们英姿焕发,朕心甚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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