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到了往常用午饭的时间,目前只到了珞璜一人。八岁的孩子心里到底难藏事儿,眼神时不时地瞥向上座,那是万护法往常用餐坐的位置。
万护法没来,吕朝也没来,这是不是说明,他上午不经意间看到的事,是真的!
刚在他想入非非的当儿,人来了。珞璜不敢置信地看着踱步而来的万护法,人没死?怎么可能!直到“万护法”落座,珞璜还在发呆。
“你在看什么?”宫九歌迎上他的视线,不咸不淡地问。
“没,”珞璜没发觉异常,他手忙脚乱地转开话题,“怎,怎么不见,不见朝朝?”
宫九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笑说:“朝儿去了一个地方,不会回来了,你想和她一起吗?”
珞璜拼命摇头:“不,不敢,珞儿只想陪着师父。”
宫九歌状似满意地点头,然后拿起筷子开始用餐。珞璜不敢抬头,却是拼命地回想勾勒他亲眼所见的那一幕。
是错觉吗?是错觉吧!其实是万护法杀了吕朝,他太想这个人死了,所以才会出现了幻觉,是成年的吕朝杀了面前的人。
是这样吧?是这样!珞璜觉得自己疯魔了,他甚至想着,上午看到的那一幕根本就不存在,吕朝也只是被面前的人送去了另一个地方,毕竟现场根本没有血迹不是吗?
他拼命催眠自己,当然,珞璜眼下并不是担心谁,而是吕朝就像是他的一个挡箭牌,他拼命地讨好万护法,为的是活的更长久,有吕朝那个不懂规矩还任性的孩子在前,真要出什么事也是对方先遭难。现在,吕朝猝不及防地没了,那么,他,很快就是下一个了!
珞璜越想越代入,食不下咽,连向来不关心身外事的宫九歌都觉察到了,已经恢复平常姿态的她,孩童时的心态思维被抹消的一干二净,现在珞璜一个眼神,她便能看得出来他的想法。
“短时间内,为师还不想杀生,”宫九歌说,“你若安分守己,自然不会出事。”
这句话无疑给了珞璜一个定心丸,他低声应了句“是”。
宫九歌拿走穿心莲不久,东西还没捂热乎,这便有人找上门来了。如她所料,这位楚惊凰的左膀右臂之一的昼大人,亲自来了!
“是你拿走了那几株上上品?”昼外形看上去很年轻,像是还不到三十,比万护法还要小上一些。相比万护法的人模狗样,对方的第一印象,怎么说呢——
宫九歌默默地想:有点愣。
开门不见一句寒暄,半句虚与委蛇都没有,张嘴就问药材的去向。
宫九歌:“是我。”
昼不说话了,等着她的下文,宫九歌亦如此。二人大眼瞪小眼。
昼想到对方的身份,似乎不能直接用自己的身份拿回来。当然,他往常也遇到过这种事,只是对方一见是他,他开口问了以后人就自己把东西拿出来了,像面前这人直接甩了两个字过来后安稳如山的态度,他是真的没见过。
昼思考了一番,正色道:“那是我要的药材。”
宫九歌:“哦。”
昼被这一个字轻描淡写地堵了回来,话瞬间就接不下去了。半晌,他也看出来对方是不会轻易把药还回来了,他改了策略,说:“我有宗主的指令。”
宫九歌冷笑:“库房出门右转。”
昼抿唇,不甘心地又说:“你取走了当中最好的几株,我来讨回。”接着,他试图证明那几株穿心莲真的是自己定下要的。
“我注意到每次送来的穿心莲中,上品占了多半,而上品中更能每次都出不下五株绝佳,此次我来取物,管事说……”
宫九歌打了个暂停的手势,制止了对方说下去。昼不明所以。
宫九歌问:“分支库房里的东西,本护法可是取不得?”
昼觉得哪里不太对,却还是对她的问题给予了答案:“取得。”
宫九歌又问:“本护法不熟悉药材,从中所则也是随机,管事可有对此事详述?”
昼回忆管事对他说的话,然后点头:“有详述。”
宫九歌再问:“本护法取来六株,昼大人便说挑去了绝品,这话可有根据?”
若说根据,说真的,这就是个概率题,上品难得,从中挑选绝品也是难得。这是昼自己总结的规律,可但凡概率都有失足的时候,虽然在这一点上近乎其微,况且他找上门来也是因为管事说这人拿走几株品相极好的。
想到这里,昼摇头。
“所以,”宫九歌一字一句绝杀道,“昼大人没有依据便来找药,是否觉得分支库房但凡你指定的东西只能归您所有,旁人,包括宗主都不配取分毫?”
“自然不是。”昼皱眉,不明白怎么扯到了宗主身上。
他被宫九歌这么一绕,俨然已经忘了来这儿的目的。他这么想着时,外面有下人端进来一盅茶汤,清新淡雅的香甜气息萦绕于上。昼忽的目光一凝,接着他伸手便将茶盅抢了过来,全然不顾茶汤滚烫。
“果然是绝品。”他细细分辨已经煮的稀碎的穿心莲,说完又不确定地尝了一口。
看着空空如也的托盘,送汤来的仆从傻眼了,他张了张嘴,碍着对方的身份也没能说出话来。
“大人,”仆从看了眼昼,又看了眼宫九歌,生怕她发火自己被迁怒。
宫九歌也迷了对方这番操作。
“昼大人!”她叫了一声。
昼此番已经确定了茶汤里的穿心莲品相合格,听到宫九歌叫他,他抬起头,满眼的不赞同:
“这等绝品,万护法如此做派还真是暴殄天物!”
宫九歌:有话好好说,先把我茶汤放下。
宫九歌面无表情:“昼大人所言极是,只是本护法不懂药理,拿了药材也只是辅以食材享用。”
昼抱着茶盅,对上宫九歌的视线正色道:“护法若只是满足口舌之欲,拿这绝品却是浪费了,不如你将其余几株一并取出来,容我辨认一番。”
宫九歌反对:“昼大人所言差矣,人都脱不开口腹之欲,你用药是用,我用膳也是用,如何你用的了绝品,本护法便用不得?”
昼还真没遇到过这样能言善辩的,重点还是,他被说动了。默了片刻,他不言不语地站起身,背影萧条,铩羽而归。
“等一下,”宫九歌忽地叫住了他。
昼回头,眼神询问她还有什么事,毕竟看对方的反应也不会把穿心莲给他了才是。宫九歌也是没料到,她还没说几句,人就被劝走了?
宫九歌冷着脸让人把今天拿回来的穿心莲都一一取了出来。
“昼大人既然咬定是本护法拿走了你中意的那几株,现在穿心莲都在这儿,您要哪个,拿走便是。”
问她为什么妥协了?呵呵,宫九歌本意是在这几株药材上做些手脚,到时候将药材给他便好,至于过程,无论是对方拿势力压人,还是言语威胁,宫九歌都可以顺坡下,万万没想到这位昼如此的——
宫九歌实在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只得恨铁不成钢,扛着暴露的风险将药塞给他。
昼诧异对方为什么忽然就妥协了,不过他还是回去看了一眼。这一眼果然收获不菲,昼当场就从中挑出两株。法阵有了载体,消无声息地依附于人,宫九歌不敢赌这些人会不会察觉,所以在隐匿方面下了不少功夫。她本人没有直接碰到昼,便是间接没了嫌疑。
“送昼大人出去。”
昼如愿拿着药材走了,出门的时候,送人的小厮似乎不小心绊了一下,碰到了昼。昼擦了擦被碰到的地方,拿着药材走了,当然,一同带走的还有那盅茶汤。
送汤的小厮想叫人又不敢,看着昼端着茶汤离开。
“护法大人,可要小人再去熬一盅?”
宫九歌随手挑了一只穿心莲扔过去:“熬好之后,送去珞儿房里。”
“是。”
昼身上带着传息阵,宫九歌无异于消息范围又广了一些。每日都有三言两语传过来,她发现这个昼是真的话少,更多时候都是在动手,动口也是回答旁人的问题,关于医理的专业知识。
有了赤厌晨提醒在前,加上昼的身份,宫九歌也不急于一时探听消息。取代了万护法,宫九歌在逐渐调节对方的时间安排,给周围人潜移默化。
教授珞璜也是个安排,宫九歌本意是走个过场,不想珞璜今日竟然大着胆子上前来。
“师父,您五天前布置的课业珞儿已经完成了。”珞璜怕,他怕死,万护法每在他身上哪怕多花半分心思,他就能活着更久一些,相反,等对方没了兴致再逗弄他,那便是他的死期。
宫九歌看过他“学成”的结果,花拳绣腿,连基本功都没有,学这些花架子又有什么用!
“不错,你这般有天赋,那便加些力度吧,”宫九歌说,“每天上午绕着练武场跑十圈,扎马步一个时辰,完成不了就不用去吃饭了。”
珞璜听到“加大力度”这几个字,本来还有点高兴,对方后面的话却如同给他浇了一桶冷水。
“师父,”他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问面前的人说,“我已经学会了落月剑法第一式,为什么还要去做这些没用的事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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