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沉汐道:“你很可能会死在我的刀下,这样你十几年来创下的基业岂非就要毁于一旦!”
倪新燕拍着大腿,无奈地叹道:“名利的东西,都……麻烦!”他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只有刀是我的毕生追求,让我们以刀客的身份,痛痛快快地对决一场!”
霍沉汐道:“我可以等到你酒醒……”
倪新燕抬起头来,道:“你看我像醉的吗?”
霍沉汐发现他的双眼竟然变得格外澄澈明亮,身形也稳如泰山,看似比他这个滴酒未沾的人还要清醒。
世上真的存在这么一种人,他们把毕生的精力都放在某件事情上,甚至把灵魂都注入其中,更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地追求他们想要的那种境界。
倪新燕无疑就是这种人,霍沉汐也是这种人。
不同的是,倪新燕的刀之信仰乃是舍,霍沉汐的刀之意念却是守。一舍一守,究竟谁的精神力量更大?
“你的刀呢?”说这句话的时候,霍沉汐的手掌心已经在冒汗。
“刀在……你的废话真多,我看是你喝醉了才对。”倪新燕的脸上赫然腾起杀气,右袖甩出,就有几条蛇影一样的蓝光刺入霍沉汐的眼帘,他的眼睛瞬间就花了,只能单凭听觉判断攻击的来向,他一共挥挡了九次,青蓝相交,火光四射,倪新燕的九把连环软刀终于显现身形。
“别以为只是挡开,它们就会停下来!”倪新燕抽手回收,那九把软刀就又活跃起来,像是从四面八方朝霍沉汐包削过来,变得更快更没有规律,大有把人卷袭起来搅成肉片之势。
“这就是传说中的九斩连环刀么,如此难以把握的活刀,他竟然操纵自如,真是难得!”霍沉汐暗暗信服,只是这一分神,就有两道蓝光朝他的脖颈处划来,顿时有一串冷汗自额前飙下,他忙潜身匐地,亲眼看见自己肩上的布片纷飞而下。如此几番过后,霍沉汐渐渐体力不支,可他依然未发现连环刀的任何破绽。
“这样不是办法,光是躲过攻击就很困难了,而他却只是活动手腕而已,这样下去,即使我不被刀片搅碎,也会被累死。”霍沉汐暗自,晃眼瞥见连环刀的接口处都是一个个小小的金属环。“是了,把刀破向那里。”霍沉汐飞跃起来,自行进入刀圈,这让倪新燕吃了一惊,自他所遇的对手算来,霍沉汐是第一个自己跳入刀圈的人。到底是自找死路,还是绝处逢生?
他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霍沉汐却以迅雷之速破开了连环刀上的金属环。这样一来,九刀脱节,散落在地,破铁器而已。霍沉汐紧跟着栖身上前,使出一招“清风拂面”,看似虚造声势,却是内藏杀机,倪新燕退无可退,手中亦无兵器招架,眼看着霍沉汐的青刀就要斩向他的喉咙,他的眼中却竟是满足的笑意,似是在说“能死在斩冥刀下,也绝无抱憾了。”霍沉汐也看到了他那副近乎虔诚的表情,只可惜……他突然换手,出另一把刀。
名人倪新燕终于没有死在一把名刀之下。
霍沉汐看着倪新燕惊愕的死状,心里颇有些不痛快,想来,这倪新燕也是他难得碰到的值得尊敬的对手之一。
一直躲在角落暗暗观战的红雪伊终于出现:“大师兄不愧是‘中州第一刀。”
霍沉汐难看地笑道:“哦?我却没在你的眼中看到丝毫崇拜之情。”他又叹道:“倪新燕也是个难得一见的好手,刚才若是稍有差池,死的也许是我……”红雪伊却坚决地打断他:“你不会死,从你们开始比试开始,我就知道死的一定是他。”
霍沉汐不再说什么,红雪伊却笑着问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你用这把刀杀他?”
她指的当然是另一把形状独特的曲刃刀。
“是因为青月刀的至伤太过明显,你怕我日后会终日被血雨楼的人纠缠?”霍沉汐傲然地抬起头,不屑地说道,“哼哼,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特别耐烦。”他一想到这个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的小师妹竟然也为自己担心,终于还是有几分喜悦,哪怕这种喜悦感来得如此卑微。
“不是……我是怕你跟他最终会兵戎相见……”红雪伊的神色变得极为担忧。
霍沉汐想道:“是啊!如今血雨楼楼主被杀,为稳定人心,势必会立刻推举出新的楼主,而最有可能当选楼主的就是秋残梦,届时,他难免迫于压力而前来与我寻仇,这……大概是小师妹最不想看到的吧!”
红雪伊郑重其事地道:“大师兄,我最后求你一次,请你一定答应我?!”
霍沉汐只好点点头,心里却泛起一种无与伦比的酸楚感来。
红雪伊道:“请你答应我,无论日后他做下多么严重的错事哪怕是违犯了冥狱的条例,也请你放他一码。”
霍沉汐听她话语说得甚是凄凉,不由地难过起来,却看她已经翻起斗篷上的绒帽,像是要离开了,不知经此一别,是否还有相见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个想法来,眼看着这一席红衣就要离他而去,却不知怎样挽留,却也无法挽留,只能如兄长般嘱咐道:“这北风刮得甚急,想来今年的冬季定会非常严寒,你……多保重!”红雪伊嫣然一笑道:“你也要保重,我这就去了。”她随后骑上一头青驴,就此飘然远去。大雪就在这时忽然降临,很快就淹没了大地,也掩去那红衣女子远去的痕迹。
霍沉汐突然觉得内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空虚过:“为什么是最后一次求我,我倒宁愿永远都被你求,永远因为你的关系去帮助那个人……只要能再见你。”
第七章 千尘
她终于又被组织重用了。
被重用的意思就是说她又得放弃自己真实的身份,再去伪装,去欺骗。她已经厌烦,已经疲惫,但她却不能拒绝,因为她想活着。
更何况眼下组织还有一种比死更可怕的惩罚方式。她是宁愿死,也不要再回去那个比十八层地狱还可怕的地方去。
现在,她化名为一个叫作黛痕的青楼女子,入驻兰馨别院,等着那个人前来,那个不幸被组织看中的人。
她本来不信以这样坐等的方式会有结果,但是长老说等就可以。她可以不信这天底下任何人的话,却从来不敢怀疑长老。
来兰馨别院已经三天,那个人依然没有出现,就是出现了她也不知道,因为这次组织连张画像都没有给她。
她已经有些不耐烦:整天就是这样抚琴唱歌,以声色取悦那些形容猥亵,举止放浪的嫖客,偶尔还会被他们调戏两下,也只能忍气吞声,笑脸相迎。
“是不是长老算错了?”当然,这样的想法她只敢憋在心里。
“阿雪,你怎么可以来这种地方?”有一只手重重地搭在她的肩上。
黛痕大吃一惊,慌忙转过头来,更令他吃惊的是,这个搭她肩膀的人竟然是个极为英俊挺拔的年轻人,且一脸正气,完全不像是会出入烟花之地的淫邪之徒。
“大爷,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是阿雪。”
这个男子定定地望了她一阵儿,才道:“你不是阿雪?……那你是谁?”
黛痕掩口一笑,道:“我是黛痕啊!画眉之黛,苔绿之痕。”
“残梦兄,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大家都等你呢!”另一个魁梧的青年男子走到他跟前,拉他的衣袂,示意他过去。
他这才恋恋不舍地挪开脚步。
“没错,目标出现,他就是檀云堂堂主秋残梦啊!”黛痕心想道:“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和权势,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难道竟会对一个勾栏里的妓女一见钟情么?”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老鸨笑嘻嘻走过来,道:“黛痕,快过来,那边几位大爷叫你过去唱歌呢!快点儿!”她的脸笑得就像是一截烂茄子,皱纹层层叠叠,看着就令人厌烦。
黛痕应声随老鸨来到兰馨别院的头号雅座。
喝得东倒西歪的一帮人中,就有秋残梦。哪怕周围的人都放浪形骸,吵闹不休,然他却依然正襟危坐,面不改色。
“残梦兄,这就是我给你说的极品,怎么样,呵呵……”前面拉他的魁梧男子也喝了不少酒,言辞就放肆起来,“虽然论姿色跟你家里边那个没法比,但肯定比她更温柔更善解人意,而且在你不开心的时候,她还会为你弹琴唱歌,讨你欢心,你说……是不是比家里面那个好很多?”“你是在说你家那只河东狮吧?”秋残梦不客气地扒下对方搭在他肩上的手,满座也都哄堂大笑,谁都知道点绛堂堂主雷鸣娶了菏泽一带的老大戚项的女儿,是一只有名的河东狮。
雷鸣的神色有些窘迫,但马上嬉皮笑脸地对秋残梦道:“不过,似乎是你比愚弟更怕老婆呢!我每月至少来这里一两次,开怀畅饮,温香满抱,好不快活,回去只消给那婆娘说我在这里谈公事,她却也不能说什么。但据我所知,这好像是残梦兄第一次涉足兰馨别院啊!是不是该多感谢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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