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休息室内，一群人也都看到了姜茉的表现。
“噗嗤。”阿梨直接没忍住笑出声来，“演的这是什么啊。”
阿梨也得到了试戏的机会，不过不是女主角，而是一个戏份并不算多的女配。她早就试完了戏，现在还在这里没有走就是想和这些人多聊聊，蹭蹭热度。
第一个要恭维的对象自然而然就是元楣。
“要不是听见了台词，我都无法想象姜茉试的竟然和元姐演的是同一个片段，这差距也太大了。”阿梨怒着嘴，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对姜茉的嫌弃，“元姐的表演出神入化，看了让人叹为观止，姜茉演的那是什么啊，辣眼睛。”
有人立刻附和：“是啊是啊，这么一看，这个角色元楣势在必得了，姜茉这完全没有竞争力，她怎么演得这么烂啊。”
“前阵子她不是拍了个古装戏吗？还营销演技回升了，说什么到时候会让观众眼前一亮，我看别把观众的眼睛辣瞎了才好。”
话落，一屋子人全都笑了起来。
元楣也笑了起来。虽然她没说话，但是从她自信傲然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她是赞同这些人的说法的。
看向屏幕上的姜茉时，元楣眼中闪过一抹显而易见的轻蔑。
还以为她真能拿下顾季臣来着，结果呢？还不是被顾季臣玩完就扔了？
元楣狭长的美目中闪过一抹阴鸷，没了顾季臣这个靠山，她也该和姜茉算一算她表妹夏兰兰的账了。
“快看，姜茉又开始演了。”阿梨挤到元楣身边，咋呼着说，“林导也真够好的，这还给她第二次机会？真是浪费。”
“梁影帝竟然帮她对戏了。”说这话的人酸溜溜的，“真是浪费资源。”
“他们俩不会真的有点什么吧？”
“明显是啊，你平时见梁影帝对谁这么殷勤过？”
“啧啧，嫁不进豪门顾家，要是能傍上影帝，也算造化了。”
“我听说姜茉家里也挺有钱的？陆家那公司不是做建筑的吗？元楣，他们陆家在你们那个圈子里怎么样啊？算什么档次？”
一群人全都看向了元楣。
可是元楣的表情却已经变了，脸上没有了一星半点的笑容，红唇抿着，神情严肃又凝重，甚至显得有些阴鸷，正直勾勾地看着屏幕。
于是众人全都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屏幕，齐齐一惊。
屏幕上显示的，是姜茉的面部特写。她杏眼莹润，瞳孔微微放大，眼神却没有什么焦距。但是带给人的感觉并不是茫然，而是她正在看向超越时间和空间的、更远的地方。
她的眼神是空的，却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盛了太多的情绪，完全放不下全都溢了出来，所以显得空。有难过，有悲伤，有无奈，也有叹息，甚至还有不知道对谁的怨怼和愤怒。
她的微表情在特写镜头下被无限放大，清晰地映入每一个人眼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刚才叽叽喳喳的休息室已经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直愣愣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看着大屏幕上姜茉的脸。
她好像快哭了，却又秉持着一抹倔强，死活不让眼眶红一下。仿佛只要一流泪，她就要输给谁。
“你一辈子都要这样吗？”梁明誉问。
这是戏中的一句台词。
姜茉却又恍惚了。一辈子？顾季臣前几过这几个字。
她真的想笑，她这种人有什么一辈子。发病的时候，她是个完全无法自控的怪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
她尝试过跳楼、跳河、上吊、撞墙……即便有很多是她无意识中做的，但是她的确，一直在走一条向死的路。
她也不敢奢望一辈子。
“我不知道。”姜茉垂下眼睫，右手下意识摸了摸脖子，用气音叹息着说，“我不知道以后啊。”
林盛猛然看向她。
她改了台词。
她原本该说的台词是：“不会，我会改的。”
但是她现在无意识呢喃出的这一句，将此时此刻，这个低落气氛中的悲怆感，直接拔了起来。
甚至她摸脖子这个动作，都展现出一种声明的脆弱与不堪一击。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的挣扎与无助，她好像被一个漩涡裹挟着下坠。虽然她在拼命挣扎，可是还是在无法自拔地沉沦。
几名试戏导演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仿佛他们稍微有个什么动静，就会割裂最后一根扯着她的线，让她完全坠落。
林盛则微微眯着眼，认真审视着几米之外的这位史上最年轻的影后。
和几分钟前第一次表演时完全不同，她从局外人，变成了局内人。
《哭河》林盛看过很多次，所以他确定，现在的姜茉，和《哭河》中的阿棠是一样的状态——
她进去了。
但是又和阿棠不一样。林盛曾经以为，阿棠的表演不适合《烈冰》，但是现在，他发现他错了。
姜茉是被一阵掌声惊醒的。她迟缓地眨了眨眼，仿佛刚刚做了一场大梦，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房间里的其它人已经全都离开了，就连监视器也关闭了。
穿着灰色T恤白色休闲裤、头发白了一半却显得很有腔调的林盛朝她走来，微微笑着问：“告诉我，你刚才在想什么？”
林盛的眼睛很温柔，眼角微微下垂，眼尾有些褶皱，显得无辜又无害，微微一眯，就好像笑弯了眼睛。
这样的人，是很容易让人没有戒备心的。
于是姜茉如实回答：“一个人。”
“哦？是什么人？”林盛好像对她的事情很感兴趣。
“一个……让我有些纠结的人。”姜茉说。
林盛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他听明白了，还是出于对别人隐私的尊重，反正他没有再多往下问。
“蛮好。”林盛说，“看来这个人对你很重要，因为他可以帮你找到状态。”
姜茉微微抿了抿唇角：“也许。”
“你很诚实，要是换做别人，我这么问，他们大概会说在想剧本？在想角色？反正绝对不会说在想无关紧要的人。”林盛给她做了一个向外的手势，“请保持你的美好品质。”
“是。”姜茉朝他微微一鞠躬，转身出了试戏房间。
刚才那些试戏导演都在外边站着，见到她出来，人人脸上都露出一种很微妙、又很复杂的表情。
梁明誉立刻朝她走了过来，问：“结束了？”
“嗯。”姜茉点头。
梁明誉笑着说：“知道吗？你演得非常非常好。让我想到了当初拍《哭河》的时候，你就是这样让我惊艳的。”
“是吗？”
“是啊，希望在《赤空》中，也能看到你如此精妙的表演。”
《赤空》就是陈天扬执导的，她接下来要和梁明誉去拍的那部电影。
“我昨天联系了陈导，陈导说马上就可以开机了。”梁明誉说，“你这几天可以做准备了，不出意外下个月，我们就可以去凉县了。”
凉县在北方，就是他们即将拍摄《赤空》的地方。
姜茉点头：“好，很好。”
太好了。
她觉得，她现在的确适合离开北城一段时间。
也离开顾季臣一段时间，让她好好冷静一下，收收她自己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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