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满门皆灭
甲丁乙来到祭堂前,这祭堂也被焚毁殆尽,走入灰烬之中,所有的历代火王灵位却都不见了,不似被焚毁,而是被人席卷而空。甲丁乙面色黯然,默默走到一角,指着一个石头做成的坛子,说道:“火小邪、潘子,你们把这个石坛搬过来给我。”
火小邪、潘子上前把石坛抬起,这石坛里面盛着满满的黏稠青色液体,坛身上被火燎的都是灰烬,坛子里的液体却没有燃烧的迹象,只在表层上浮着一些烧了一半的木屑。
石坛摆在甲丁乙面前,甲丁乙看了一眼,跪下身子,冲着已经空无一物的祭堂残墙拜了一拜,低声道:“父亲,师父,我自作主张取出了奈何墙内的遗物,现在就要解开封厖火筒,不为别的,只为火家的一个义字,你们在天之灵,请原谅我这个不孝的儿子、徒弟吧。”
甲丁乙转回身,将怀中的封厖火筒取出,丢入石坛的液体中。
众人默然不语,围坐在石坛周围,黑风也老老实实的,趴在一边。
半晌之后,甲丁乙轻念了一声:“好了。”把手探出石坛的液体中,在里面不断抠动着什么,片刻工夫,甲丁乙手一抬,从石坛中抽出一卷油纸,拿在手中。
甲丁乙面色肃然,将这卷油纸展开,低头看了起来。
火小邪明白这卷油纸上,关系着自己的命运前程,看着甲丁乙,大气都不敢出。潘子更是全神贯注,一眨都不眨的看着甲丁乙。
甲丁乙看了两行,脸色却越来越奇怪,眼睛瞪得滚圆,满脸疑惑,脸上肌肉不住地抽动,一阵红一阵白,那张油纸上到底写的什么,能让甲丁乙露出这种古怪的表情?
甲丁乙看着看着,那卷油纸啪的一声,竟从展开的一头开始燃烧了起来,甲丁乙浑然不觉,任由着火焰烧灼一只手,不断飞快地读着油纸上的文字。
火小邪惊道:“甲大哥,烧着了!”
甲丁乙根本不管,油纸已经展开到最后,轰的一声,全部燃烧了起来,把甲丁乙的脸映得一片血红。甲丁乙捧着火焰,呆若木鸡,手一松,那卷燃烧的油纸坠下地面,眨眼工夫就烧成了灰烬。
潘子扑上去按住灰烬,只抢下来几个指尖大小的纸片,全无用处,潘子心疼得大叫:“老甲,这是怎么了,写的什么啊,一下子就烧完了!”
甲丁乙伸着烧红的双手,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甲丁乙什么时候这样放肆地大笑过?肯定是甲丁乙看完了油纸上写的东西,受了极大的刺激。
火小邪赶忙爬到甲丁乙身边,摇晃甲丁乙的肩膀,急道:“甲大哥,你怎么了!”
甲丁乙哈哈大笑个不停,笑声中夹杂着无数心酸苦痛,两行热泪奔涌而出,嘴角的鲜血随着笑声,流满了甲丁乙的下颚,而甲丁乙只顾着狂笑,毫无停止之意!
可甲丁乙狂笑片刻之后,就突然一口气喘不过来,喉头咕隆一响,笑声戛然而停,整个人如同一段木头,硬挺挺地向后仰倒在地。
火小邪、潘子都扑在甲丁乙身边,心急如焚地呼喊甲丁乙的名字,而甲丁乙双眼看天,一片迷茫,好似生命正在逐渐消失。
火小邪哭喊道:“甲大哥,你到底怎么了?”
甲丁乙喉头又是一响,喷出一大口鲜血,眼中闪出最后一点光芒,撕心裂肺地叫道:“火小邪!你!火小邪,你!你不要!火,火,火他!”随着最后一个字喊出,甲丁乙还没有说完话,身子一挺,睁着眼睛再也不动弹了。
火小邪大惊失色,拼命摇晃甲丁乙的身子,而甲丁乙双眼之中,再没有一丝神采,已经魂飞天外。
火小邪、潘子呼喊了半天,甲丁乙再也不会醒来。
火小邪悲从心来,五脏六腑如同被撕裂开一般,大吼一声:“甲大哥!”俯在甲丁乙身上,哭得昏天黑地。
甲丁乙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去,留下了孤零零的火小邪、潘子两人。甲丁乙到底看到了什么,因为从封厖火筒中取出的油纸已经自焚销毁,所以对火小邪、潘子来说,是一个永远的谜。
火小邪想不通,他们费尽千辛万苦取出的炎火威遗书,竟让甲丁乙阅后大笑而死,想必其中记录了甲丁乙实在无法接受的事情。甲丁乙身受极重的内伤,数日奔波,又亲眼目睹了赵谷主惨死在面前,心力已竭,全凭一口残气硬撑,若不受此强烈的刺激,还能修养过来,是祸躲不过,甲丁乙注定当场命毙于此。至于有没有甲丁乙所说的水火交融术,则无从考证。
甲丁乙可以说是被这封遗书害死的,这大大出乎了火小邪的意外,他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炎火威的遗书竟是催命符。那么他们偷奈何墙,岂不是自找罪孽?
到底什么是因,什么是果,什么是善,什么是恶,火小邪彻底的迷糊了,好像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明明是希望在手,反而是绝望来临。
难道这就是火小邪的命?就是火小邪这种身负邪火的人的命?
火小邪抱着甲丁乙的尸体,哭昏过去了数次,他活到今天,觉得最对不起的人就是甲丁乙,甲丁乙是个不苟言笑的人,甚至有点冷酷无情,但他对火小邪的确是一颗红心,真心诚意,帮他教他救他,亦师亦友,快意恩仇,可自从甲丁乙决定带着火小邪来净火谷,好像就注定了甲丁乙要因为火小邪而死一样。不止如此,火小邪决定跟着甲丁乙去净火谷,似乎就注定了净火谷要在火小邪眼前毁灭。赵谷主说净火谷不敢收留火小邪,甚至要除掉火小邪,是否赵谷主也感觉到火小邪存在,注定了净火谷的消亡?
火小邪几乎流干了眼泪,坐起来的时候,神态大变,好似一下子长了十岁的年纪,冷冷的如同一块铁。潘子都有点害怕火小邪的这个模样,难道真的如同赵谷主所说,火小邪经历巨大的挫折,会日渐邪恶,心思怪异?火小邪一个人走出祭堂,寻了块空地,便开始挖坑,潘子来帮忙,火小邪也不与潘子说一句话。
火小邪日夜不停,如同丢了魂魄的行尸走肉,直到把甲丁乙、赵谷主和其他净火谷的人众全部掩埋,入土为安,竖上墓碑之后,才精疲力竭地再次昏了过去。
潘子无可奈何,带着黑风在净火谷的残骸中搜索,寻到地窖中的食物火种等物。净火谷被人洗劫,到处都翻得乱七八糟,几乎是掘地三尺,连木凳子都被劈开,值钱的财物却一样不丢,显然攻入净火谷的人,并不是冲着钱财来的,而是要在净火谷中寻找什么。
潘子给火小邪灌了清水,静候火小邪醒来,可火小邪醒来之后,仍然是一言不发,吃了点东西就静坐在坟头前,一动不动。
潘子无论怎么和火小邪说话,火小邪都置若罔闻,整个人似乎痴傻了一样。
火小邪就这样风雨无阻地静坐了三天,才终于站了起来,十分平静地看着潘子,说道:“潘子,你带着黑风走吧。”
潘子惊道:“我走?那你呢?”
火小邪说道:“我哪里都不去了,就在净火谷中自生自灭。”
潘子怎肯甘心,叫道:“火小邪!你不用自暴自弃吧,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没事了,生死有命,入土为安啦!”
火小邪转身就走,说道:“潘子,这次和上次不同,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火小邪了。”
潘子赶忙跑上前拉住火小邪,叫道:“火小邪,你去哪里!”
火小邪猛地转回头,眼中喷发出阵阵凶光,吓得潘子连忙松开手。
火小邪冷冷说道:“你走,不要跟着我。”
火小邪大步走开,潘子尽管不敢上前,还是带着黑风,不远不近的跟在火小邪身后。
这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老远,直到一处乱石岗旁边,火小邪才停下来,潘子脸上挤着笑容,冲火小邪献媚。
火小邪狠狠骂道:“叫你不要跟着我,你要跟我到何时?你再跟我走一步,我就宰了你,我说到做到!”
火小邪怒哼了一声,拔腿又走,潘子犹豫了一下,低骂了句:“你要宰我,我就跑啊,怕了你不成!”潘子仍然要追上。
火小邪见潘子又追过来,一把将腰上的猎炎刀抽出,指着潘子骂道:“是你自己找死的!怪不得我!”说着就向潘子追来。
潘子哇哇大叫:“你真要杀人啊!”脚下已经收不住,拔腿就跑。
黑风懵懵懂懂,它这几日憋得也很难受,以为火小邪和潘子玩什么游戏,顿时高兴地跳跃起来,汪汪叫着跟着潘子奔跑。
潘子骂道:“黑风,你的邪门爸爸疯了,你叫个屁啊叫,他要把我们杀了吃肉啊!”
这两人追逐着绕过一处大石,潘子一个不留神,绊在一块石头上,滚倒在地,眼见着火小邪提着刀子追了上来,潘子惊叫:“火小邪,等等!等等!我走我走!别动手!”
然而火小邪疯了似的,仍然扑了上来,举刀便要刺去,可就在这时,一块石头横空飞出,正中火小邪鼻头,把火小邪打一顿,摔倒在地。
火小邪翻身爬起,骂道:“你还敢用石头打我!看我不宰了你!”
潘子高叫:“不是我打你的啊!”
潘子这样一说,火小邪觉得头顶不对劲,抬头向上看去,愣在原地。
只见一块大石顶上,站着一个穿着普普通通长袍的男人,身材修长,奇怪的是,他戴着个礼帽,礼帽下的脸上包着一层黑纱,根本看不出长相,这个男人背着手迎风肃立,衣衫随风飘动,似乎正看着净火谷甲丁乙他们埋葬之处。
火小邪跳开一步,用猎炎刀指着这个长袍男人,骂道:“混账!你是谁!”
黑风本还有玩乐的劲头,转头一看,也见到这个神秘出现的男人,顿时怒吼起来,跳过去狠狠刨着大石,想跳上去攻击此人。
这男人根本不为所动,任凭着黑风在大石下面折腾。
潘子一翻身,见到站在大石上的男人,本想呼救,却心中一转,反而跳到火小邪身边,对这个男人叫道:“你是谁?你是来杀人的,还是来救人的!”
可这个长袍男人一言不发,还是动都不动一下。
火小邪大骂道:“是不是就是你们杀了净火谷的人!王八蛋,你不要不说话!你以为你站在高处,我就宰不了你吗?”
火小邪正骂着,也没见到这个长袍男人手上有什么动作,一枚石子飞来,又打中了火小邪的鼻头,火小邪又疼又酸,捂着鼻子蹲倒在地,一下子骂不出声。
潘子见这男人的确有本事,拍了拍脑袋,赶忙叫道:“黑风,回来!”
黑风心有不甘,但还是听从命令,低吼着退开大石。
潘子则咧着嘴假笑道:“哎呀,石头上的大哥大爷,您说句话啊,要杀要剐也给我们一句话吧,我叫张潘,人称八脚张,是这个净火谷的二当家的,你要是有什么吩咐,咱们商量着办,你看好不好?”
石头上的长袍男人看都不看火小邪他们,只是遥望着远方,用浑厚而清晰的声音叹道:“唉!还是来晚了一步!”
潘子一听,倒吸了一口凉气,叫道:“大爷,你是来救人的吧!”
长袍男人哼道:“我是友不是敌,你们两个娃娃,可以放心!”
火小邪刚刚缓过劲来,揉着鼻子冲了过去,用刀子指着长袍男人,大骂:“有本事你下来一决生死!”
长袍男人总算把头转过来,看着下方的火小邪,喝了声:“好!”说着腾地从大石上跳下,在地面上一落一起,毫无滞缓,两个碎步,已经冲到火小邪跟前。
火小邪见这人动作如此之快,大喝着挥刀便刺,可哪里刺得到,这长袍男人已经近了火小邪的身子,拿手指一戳,火小邪身上一阵一酸,身子一乱,手上的猎炎刀已经不翼而飞,到了这个男人手中。
火小邪啊啊大叫,返身又要挥拳打这男人,这男人低头看着猎炎刀,嘴中低声道:“猎炎刀?好刀啊!”说着手上一带,竟抓着火小邪的前襟,顺着火小邪的力道,把火小邪丢出老远,跌在乱石中,摔得几乎岔过了气去。
潘子见这个长袍男人如此厉害,紧紧拽住了黑风的耳朵,不让黑风放肆,口中大叫:“英雄大爷,手下留情啊。”
长袍男人手一甩,把猎炎刀丢到火小邪面前,说道:“收好!别弄丢了!”说着迈开大步,向着净火谷居住之地走去。
潘子得了个靠山,赶忙跟上长袍男人,巴结着说道:“英雄大爷,请问如何称呼啊。”
长袍男人沉声说道:“叫我盗拓!”
潘子哦哦连声,问道:“盗拓?这名字好像有点熟啊,盗爷爷,你从哪里来啊。”
这个叫盗拓的男人再不说话,笔直向着净火谷而去。
火小邪摔得七荤八素,还是很快站了起来,捡起猎炎刀,追上来又要对付这个盗拓。
可只跑上几步,一块石头又从盗拓的方向上射来,打在脸上,将火小邪再次打翻在地。
这番情景也是好笑,盗拓在前疾走,潘子领着黑风猛追,火小邪一路追赶,只要一接近盗拓七八步远,就会被盗拓丢出来的石头打中脑袋,根本就避不过去。
就算火小邪心智失常,七八次被石子打得头昏脑涨,也不敢再贸然攻击,只好乖乖地跟在盗拓身后十来步远,满脸青肿,挂着鼻血跟紧。这个叫盗拓的神秘男人,根本不愿意与火小邪纠缠,也不与火小邪理论,只是让火小邪一犯事就挨打,这样的办法倒让火小邪冷静了许多。
潘子冲着火小邪连连做鬼脸,呸呸连声,哈哈大笑:“火小邪啊火小邪,你来宰了我啊,你来啊,哈哈哈哈!”
火小邪打心眼里不愿意盗拓到甲丁乙、赵谷主他们坟前,又不甘心受了这么多次击打,恨得咬牙,再没有自己一个人离开的心思,只想找到机会收拾盗拓,扳回败局。火小邪本来就是一个倔强而不服输之人,在净火谷中受了这番打击,更是变成了撞到南墙也不回头,一直要把南墙撞出个大洞的脾气。
这一行人算是非常麻利的,一直走到了净火谷被破坏的房舍跟前。
盗拓左右一看,立即发现了广场一旁二小一大的三座坟包,便直直走了过去,站在坟前。
三块简陋的木板就是三座坟头的墓碑,分别用黑炭写着:义兄甲丁乙之墓;净火谷赵谷主之墓;净火谷众人之墓。
火小邪揉着脸上被石头打出的瘀青,远远躲在一旁,也不敢上前来。
盗拓看了片刻,转头问潘子:“你叫什么?”
潘子赶忙答道:“盗大爷,您叫我潘子就行了。”
盗拓说道:“净火谷中还有除你们两个以外,活着的人吗?”
潘子答道:“我们在这里有三四天了,还没有见到其他活着的人。”
盗拓点了点头,说道:“好,你们两个过来,把你们知道的细细讲给我听。”
盗拓走到坟头边的大石上坐下,潘子自然凑过来,但看了几眼远远躲在一旁的火小邪,叫道:“火小邪,你要不要过来?别在那神经兮兮的了!杀个屁杀啊,我就不信你会杀人,别装了,过来过来。”
<div class="contentadv"> 火小邪哼了一声,并不挪动脚步。
盗拓说道:“不用理他,这种耍赖撒泼的小子,我见得多了,要死要活随便他去。”
火小邪听着脸上一烫,忍不住站起来叫道:“谁耍赖撒泼!你知道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盗拓置若罔闻,并不接话,只是对潘子说道:“潘子,你从头到尾讲来!”
潘子冲火小邪驽了驽嘴,便把黑风唤着,一人一犬坐在盗拓对面,把这些天的经历对盗拓细细讲了。潘子伶牙俐齿,快言快语,讲述事情无不极力渲染,如同说书先生一样,连个磕巴都不打的,没用多长时间,便把火小邪与自己从认识甲丁乙,到进到净火谷所见的一切说了个清楚。
火小邪在一旁听着又可气又可笑,潘子的讲述中,张冠李戴,把火小邪做的事情,半数都安在自己的脑袋上。火小邪心力呕着一口气,不好当着盗拓的面出言阻止,脚下却逐渐向盗拓他们蹭过来,等潘子讲完了,已经走到离盗拓不过四五步远的距离。
盗拓一直当火小邪不存在一样,火小邪走得近了,也没有用石子打他。火小邪就算是头倔驴,也明白盗拓不好惹,能够过来不挨打实属幸运,哪里敢有扑上来反击盗拓的心思。
潘子最后说道:“火小邪和我一起把众人埋葬之后,火小邪这个小子如同得了失心疯,静坐在坟头三日,再站起来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张牙舞爪,要死要活,说要在净火谷中种地等死,我劝他他不听,撒腿便跑,我怕他去干投河什么的傻事,便跟着他,谁知他不让我跟着,还挥刀想杀我,要不是碰见盗大爷你,一定被他杀了!”
火小邪气得眉毛都拧到一块去了,他持刀追赶潘子,还要用刀去刺,只是表象而已,这么做不过是想吓唬吓唬潘子,让潘子对自己死心,早点离开他了事。
火小邪顿时骂道:“潘子!你这个贱嘴巴,你当我真的想杀你吗?我就是想赶你走,不吓唬你,你这个牛皮糖能走吗?”
潘子一回头,看见火小邪蹲在一旁,张大了嘴巴做了个怪相,干笑道:“呀,火小邪你怎么过来了?还躲在我身后偷听!别生气别生气,你早说不就是了。”
火小邪还是骂道:“潘子,你要和人说就说,但把我做的事都安在你的头上,你觉得很光彩啊?”
潘子呵呵呵傻笑不止,也不道歉。
盗拓站起身来,问潘子道:“你说完了吗?”
潘子赶忙答道:“说完了说完了,碰到您以后,后面的事情您就知道了。”
盗拓点了点头,指了指火小邪,说道:“火小邪,没你什么事情了,你既然要自己走,就赶快走吧!我带着潘子有点事情要办,你不用在此逗留,要死要活随便你去。快走快走!”
火小邪刷的一下站起来,叫道:“凭什么要我走,我就不走!你把我满鼻子满脸满脑袋打得都是大包,我还没报仇呢!你是谁,你又是怎么进来净火谷的?”
潘子连连说道:“火小邪,这位是盗拓盗大爷,肯定是净火谷的常客啦!是来帮忙的。你那个狗咬吕洞宾的恶狗样子,我都想打你一顿,你别说了,向盗大爷道个歉,不就得了。”
火小邪还是叫道:“什么盗拓!古代有个盗跖,是盗贼的祖宗,他叫个盗拓,恶心不恶心啊。”
火小邪正叫着,一枚石子又飞出来打在他的眉心,火小邪疼得怪叫一声,退后几步,捂着额头唤疼。
盗拓沉声道:“火小邪,你不走还要口出狂言,不狠狠收拾你几次,你还真是没有天高地厚了!你不走也可以,但要是敢走近我身边五步之内,或者大声喧哗,定会让你好受。”
火小邪不甘心,但也无话可说,这个盗拓尽管数次打他,而且从不劝他什么,不讲任何理由,只是设定了框框,任凭火小邪爱走不走。盗拓这样对待火小邪,火小邪反而对盗拓这个人又好奇又佩服,竟还有隐隐的欢喜之感。
盗拓对潘子说道:“走!你带我去甲丁乙取出其父遗书的地方看看。”
潘子连忙应了,带着盗拓就走,途经火小邪身旁,火小邪老老实实地退开几步,保持着与盗拓五步的距离。盗拓走,火小邪就紧紧跟在身后五步以外,如同被盗拓拴住脖子的狗儿,不敢越雷池一步。
盗拓从石坛中摸出了封厖火筒,看了看外壳,就随手丢在石坛中,说道:“这个甲丁乙!头脑简单,活该因此丢了性命!炎火威既然不让看,又封在奈何墙中,就是事关重大,看一眼必生祸端,这点脑子都转不过来!净火谷光教出这种傻子!唉!”
盗拓尽管用语不客气,但听声音仍然十分悲凉,看来对甲丁乙的死,他也是沉痛惋惜。而盗拓说话,显然不是只给潘子听的,声音颇大,似乎也是说给门外站着的火小邪听的。
火小邪听盗拓说甲丁乙,心中一痛,忍不住的叫道:“甲丁乙是为了破解我的邪火!他不是傻子!他……”
话音刚落,一块石头击中火小邪的脑门,把火小邪打得身子一偏,没能继续说出话。
盗拓骂道:“什么邪火?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你们这些无聊的家伙,九窍之邪,在乎三要,阴阳流转,亦正亦邪,听以前的老祖宗胡扯八道出的一个邪火,乱用乱套,把净火谷的一帮蠢货,吓得乱了分寸,全都是些循规蹈矩,想不通的笨蛋!”
火小邪替甲丁乙喊冤,又被打了一次,胸口怒火万丈,直想着上来和盗拓拼命算了,但盗拓这样一骂,如同凉水浇头,把火小邪的怒火顿时浇灭,火小邪身子一凉,立马老实了,暗叫不已:“什么?邪火是天大的笑话?”
潘子听了盗拓的话,也愣住了,说道:“盗大爷,您的意思是说,邪火不是个什么东西?”
盗拓哼了一声,并不答话,而是快步走出了祭堂。
火小邪看着盗拓的背影,百感交集,忽然心中一热,扑通跪了下来,大声叫道:“盗先生,请留步!请您指点迷津!”说着跪拜在地,伏地不起。
盗拓停下脚步,看着跪在地上的火小邪,沉声说道:“火小邪,我并没有可以指点你的,我所说的反而对你画下框框!你要知道,天下本无路,走的人多了,才有了路,更有不世出的所谓圣人,登高一呼,指引方向,于是后人皆沿着这条路行走,既省事又方便,还没有风险,可这条路是不是对的,也渐渐无人敢质疑,处世之道、君臣伦理、孔孟之说,无不如此!有所谓邪的人想另辟蹊径,却被世间所难容!火小邪,你现在混沌初开,以后全凭你自己去悟,你只要记住,邪火邪火,只要你自己当它邪时,它才邪!”
火小邪听了盗拓所言,心中的混乱一沉,似乎有些事情想得明白了。
火小邪毕恭毕敬地说道:“盗先生,可是赵谷主和甲丁乙都说,我这邪火五行难容,若我有了本事,五大世家都会毁于我的手中,我所到之处,都会引起灾祸!”
盗拓哈哈大笑,说道:“火小邪,你是贼吗?”
火小邪答道:“我从小就是贼。”
盗拓说道:“你恨你是个贼吗?”
火小邪说道:“恨!做贼的人都没有好报。”
盗拓说道:“不必恨!天下众人,以亿万计,谁不是贼?天地万物皆为盗贼!窃国者为侯,大小不同罢了!你何必在乎捍卫贼道的五大世家是否消亡?毁于你手又如何?中华二千年的帝王君主毁于一旦,五大世家分别拥立各地军阀,再求帝王梦幻,早该毁了!什么灾祸!不破不立而已!”
盗拓说完,转身离去,火小邪赶忙站起,紧紧跟着盗拓。火小邪记得盗拓说过不让他走进五步之内,所以尽管跟着,还是在五步之外。
盗拓再不与火小邪和潘子说话,只是一间房子一间房子的细细查看。盗拓找到了曾经关押火小邪、潘子的地牢,早就是一片泽国,而盗拓仍然细细搜寻了一遍,一直到奈何墙入口被封住的大石。众人看到巨石上有崭新的撬动痕迹,不知是赵谷主他们干的还是攻入谷中的恶人所为。这块巨石实在太大,想用器械撬开无异于杯水车薪。
盗拓离开地洞,又在净火谷入口处的水潭等地观察,足足花了半天时间,把净火谷查了个彻底,天色暗了下来,才停止搜索,回到净火谷小广场上,生了一堆火,休息吃饭。
火小邪彻底老实了,一直跟着盗拓,不敢放肆,连休息的时候,还是离盗拓五步开外。
潘子无所谓,带着黑风把净火谷的食物聚成一堆,孝敬给盗拓食用。
盗拓戴着黑纱,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只觉得他心思重重,并不吃什么东西。
潘子挤到火小邪身边坐下,把一块肉干丢给黑风,自己也撕扯着一块肉,对火小邪说道:“喂,火小邪,想什么呢?盗大爷不吃东西,你也不吃啊。”
火小邪歪着嘴突然邪邪的一笑,说道:“不是不吃,是不饿。”
潘子见火小邪笑了,有点吃惊,说道:“你怎么这样笑?邪门得很,从没有见过,你不会有犯了什么毛病吧。”
火小邪耸了耸肩,说道:“我没毛病,我是想通了。”
潘子说道:“我操,你一会想通,一会想不通,这次是那根筋通了?”
火小邪说道:“大筋,主筋想通了,我现在觉得,我以前真是有点笨,都是自己给自己找苦头吃,何必呢,我不高兴的时候,别人正高兴,别人才不管我高不高兴呢,说不定我越难受,别人越开心啊。所以嘛,以后我操他奶奶的什么都不管了,自己活得开心就行。”
潘子用肩膀撞了撞火小邪,笑道:“操你的,你是跟我学的吧。”
火小邪拿胳膊肘回击一下,骂道:“去你的,你是没脸没皮,一股子无赖劲,我和你学,你想得美吧。”
潘子乱抠火小邪胳肢窝,叫道:“你以为你不是无赖?你无赖起来比我厉害多了。”
这两个小子一会功夫,就闹成一团。
盗拓不管不顾,任凭他俩打闹,当没有看见,等他们闹得差不多了,才沉声道:“火小邪、潘子,你们两个过来!”
火小邪、潘子赶忙停手,凑到盗拓的面前。
盗拓说道:“我要走了!”
火小邪、潘子都大惊,齐声叫道:“啊!这么快要走?”
盗拓说道:“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净火谷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就不便久留了。”
潘子说道:“盗大爷,那我们跟你一块离开这里好不好。”
盗拓说道:“不行!”
火小邪啊了一声,略有失望。
潘子更是愁上心头,说道:“盗大爷,你带我们出去就好了啊,我们不会赖着你的。”
盗拓呵呵一笑,说道:“你们一定很想知道我是谁,和净火谷有什么关系,我尽管现在不能告诉你们,但我要说,我来这里,第一是解净火谷的危难,第二是专门来找火小邪的。”
火小邪万万没有想到,盗拓会说他此行的目的竟有一条是来找他!
盗拓见火小邪吃惊不已,继续说道:“净火谷的危难我没有来得及帮忙,可火小邪我是找到了,算是不至于空手而归。”
潘子有点不服气地说道:“怎么盗大爷你也找火小邪,人人都找火小邪,我八脚张论天赋,论才智,绝对不比火小邪差!哼!盗大爷,既然你找到了火小邪,那怎么不带我们走啊。”
盗拓说道:“潘子,幸亏你在,我才能放心地离开。”
潘子眉毛直挑,猛眨眼睛,说道:“盗大爷,是不是我很有用处啊。”
盗拓说道:“潘子,你很有用处。来,这个给你,专门用来打火小邪,而且他不能还手。”
潘子正奇怪,盗拓的手中已经拿出一个亮闪闪的东西,丢到了潘子怀中。
潘子低头一看,这是个什么玩意?展开了有巴掌大小的一个金属器械,非常的小巧,好像能套在手中,上面挂着一条黄褐色的粗皮筋,有点像个弹弓。
盗拓说道:“这是火家的一种武器,叫作齐掌炮,可以戴在手上,劲力共分三层,可以打出针、石子、铁胆子等物,同样破坏一些锁孔防盗机关的工具,你自己慢慢琢磨,相信以你的能力,半日就能应用自如。”
齐掌炮这种工具,严守仁在落马客栈痛击郑大川时用过,当时火小邪被捆在客房里,没有见过严守仁使用,所以也不认识。
潘子更在乎的不是怎么应用,问道:“盗大爷,你说让我用这个东西打火小邪,他不还手,不太可能啊,他肯定会还手的啊!”
盗拓不回答潘子,而是转头对火小邪说道:“火小邪,一路上你挨的石子,就是用这个齐掌炮射出的,现在我要你用三个月的时间,学着躲避齐掌炮发出的石子。潘子站在你五步远,用齐掌炮发出石子打你,你必须能够一一躲过,期间你无论挨了多少击打,都不能为难潘子,你明白吗?”
火小邪点头应道:“愿听盗先生教诲!火小邪一定做到。”
盗拓说道:“三个月后,我会再来此地,届时我用三枚石子同时打你的头、胸、腿三处,一共打你三次,你只要有一枚石子躲不过,你我从此无缘,你再也见不到我,我也绝不会再见你。你可要记清楚!”盗拓又转头向潘子说道,“潘子!这齐掌炮打出一枚石子容易,打出三枚却极难,你要是做不到同时打出三枚石子,分袭火小邪头、胸、腿三处,火小邪必然三个月后过不了我这一关,你们两个,我统统不会再见,你可明白?”
火小邪大惊,跪倒在地,叫道:“盗先生!我一定会努力!请你收我为徒吧!”
潘子也跟着跪下,说道:“盗大爷,你都这样教我们两个了,求你收下我们吧!”
盗拓哈哈大笑,说道:“等你们三个月后,能做到之后再说!”
盗拓再次说了一遍让火小邪、潘子三个月之内必须做到的事情,便起身告辞,无论火小邪、潘子如何哀求,盗拓都不予理睬,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踪迹。
盗拓突然来了,又没头没尾的走了,仅留下一个难题,神秘莫测,让人根本摸不到头脑。火小邪极力回想了一遍自己曾经见过的人,能有盗拓这种身手的,火家九堂一法,火王严烈,水王流川,土王弟子田问,金王弟子金大九,木王弟子王全,甚至青云客栈的店掌柜,纳火寺了却方丈等人都有可能,足足有十余人之多,是否他们其中一人,又很难说。盗拓黑纱蒙面,显然是不想让火小邪见到自己的相貌,这让火小邪下意识地想到在平遥城头制住自己,在背上施行“重手”的神秘人物,这个人也是没让火小邪看到相貌,也用石子去击打潘子的鼻头,让潘子掉下城墙,会不会和盗拓就是同一个人?
可盗拓若是平度城头施“重手”的同一个人,总是有点矛盾,一个像是要杀他,一个却是要教他。
火小邪想不明白,盗拓走后一直坐在火堆边发呆,而潘子得到个齐掌炮,低头使劲地琢磨,只差把齐掌炮拆开看了,潘子这样专注并不奇怪,他这个人就喜欢鼓弄各种玩意,小至竹蜻蜓,大至车马轴重,让潘子盯上,都恨不得“解剖”开弄个明白。
甲丁乙带着火小邪、潘子到净火谷,这一路上,潘子采购的东西除了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以外,还有大大小小的钳子、剪子等工具、铁丝、按钉、废旧钟表等一应俱全,足够能开个五金商店了,因为东西众多,这才让黑风当驴子驮着。潘子碰到啥稀罕的器械用具,一概买下,没事就研究折腾,拆下来的零件不计其数,直到要进净火谷,轻装上陈,这才割肉一样把他的大量破烂丢弃。
潘子随身背着一个皮质的挎包,个头尽管不大,打开来却是个百宝囊,都是潘子最称手、最得意的工具,以及一些他琢磨出来的小玩意,比如一捏就会惨叫的布公鸡,一次刚好只能拔下一根头发的小夹子,挖鼻屎的勺子等无聊至极的“发明创造”。除此以外,挎包中就是钱和所谓的宝贝,当然潘子从奈何墙那里找来的寒冰玉就藏在这个挎包里。这个挎包潘子寸步不离,连睡觉都要背在身上,是潘子的看家物件,潘子曾说,我的挎包要是丢了,那我半条命就没了。
火小邪想了个头昏脑涨,累得慌,就沉沉睡去,潘子不知疲倦地捣鼓齐掌炮,竟能一夜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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