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要做事讲究体面,姚木不需要。
他是虎狼!
虎狼之辈做事还要讲什么体面的话,高要捧他做什么?
姚木非常清楚,自己被放出来就是咬人的。
是以在听到庄世顿派来的传译的讲话后,姚木一边望着火头渐小的仓库,一边回道:“告诉庄Sir,这事情我一定料理的妥妥当当。”
原来是打仗!
姚木心想,难怪会长点名要自己来搞章家,看来章家也是棋盘上的一粒棋子。
“阿洪。”
姚木平静说道:“全港所有的印刷厂,只要出过造谣会长报纸的,一律抓捕法办!”
“在港报社,造谣过会长的,一律关停,所有人等全部拘拿到案。”
姚木意见很简单,他管不了外面的消息,但是港九这里却没问题。
反正外面也影响不到全港九,只要锁住本地的咽喉,那会长就仍然是那个青天大会长!
禤洪应下,他跟着说道:“老总,大馆关不下这么多人。”
姚木笑道:“让张荣锦、李就胜、雷洛一起过来。”
此三人是高要与周溪年、五邑三方一起定下来的未来的四大探长之三,绝无更改!
现在倡议人被人泼脏水,姚木当然要他们出力。
“回大馆!”
在回去的路上,禤洪忧心忡忡说道:“老总,今日之风雨劲过以往。”
姚木说道:“阿洪,会长曾经跟我讲,潮州帮最威水的地方是南洋。”
“胶几人在那边可谓呼风唤雨,钱财无量,比港九还快活。”
“但是你知不知道?”
“会长讲,胶几人被南洋土人视为牛马,知不知道为什么?”
禤洪摇头。
姚木双目之中剑光忽现:“因为胶几人搞胶几人!”
禤洪啊的一声:“扑领母,二五仔!”
他懂了,便毫不犹豫说道:“老总不要担心,兄弟们就算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也一定帮会长打赢这场仗。”
姚木微微一笑,他轻轻拍一下禤洪的肩膀:“好。”
其实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己等人不过是急先锋。
真正能打赢这场仗的,只有会长本人。
会长想打成什么样,大家就一定要往那个方向去!
姚木一行人等回大馆没有多久,得令的张荣锦、雷洛、李就胜三人便已赶到。
大馆乱烘烘的,看起来跟菜市场也没什么区别。
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西药街卖西药的,等看到张荣锦后,就跟看到了亲人似的。
便在那纷纷叫:“张Sir,我,老王啊,大家自己兄弟,你帮我说个情。”
“就是,张Sir,我们还一起去上海街摸过鱼蛋啊。”
“扑领母!”
张荣锦上前啪啪就是两记耳光,甩的喊话的人两眼直冒金星。
“伙计。”
张荣锦对问话的差人说道:“加他一条,意图袭警。”
那可不,这两记耳光,打的张荣锦的巴掌都有点疼,说他们袭警那是完全没错。
李就胜跟雷洛对视一眼,老张就是老张,挺会撇关系的。
本来铜锣湾西药街卖西药的商贾成分还是蛮复杂的,在章玉阶上位后,其通过欧洲海岸公司控制西药批发,以此为手段排挤来自其它区域的药商。
渐渐的,西药街中的商贾便以出自五邑帮中的为多。
既然是五邑帮,那自然要跟张荣锦交通往来,所以他们还真是自己人。
“我老张做事历来大公无私,绝不包庇乡人。”
张荣锦正义凛然的表了个态,而后才跟李就胜、雷洛走进姚木的办公室。
三人齐齐敬礼:“姚Sir!”
“上面下令,有一批报社涉嫌越过防卫法。”
“一应人等全部拘捕。”
“没有任何交情可言,做事!”
姚木根本就不给三人说话的机会,悍然下令。
三人齐齐敬礼:“Yes Sir!”
三人走出,不一会儿,张荣锦又偷偷溜进。
姚木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怎么?要帮章家说话?”
张荣锦点头哈腰:“老总,你知道的,我们这些做小的实在是左右为难。”
“反贪局盯西药街已经盯了一年多了。”
张荣锦心中顿时一沉,反贪局总共成立才一年多,怎么可能就盯西药街这么长时间?
老总这是不肯给任何人情的机会?
“办好你手上的差事。”
姚木淡然说道:“多的,也不归我们想。”
张荣锦苦笑声,他略微欠身:“晓得了。”
忧心忡忡的张荣锦出了大馆后便直奔皇后大道中的四邑商工总局,其于1909年由台山、新会、开平、恩平四县旅港乡亲组成,是五邑帮的总堂之所在。
当年值理是李锦记现任掌门人李兆南跟利丰的冯汉柱,两人听张荣锦细细汇报之后,也没怎么讲,只是好言说道:“你先用心办差。”
等张荣锦离开,李兆南才拧眉说道:“博士因何要抓着章家不放?”
章玉阶因输入肺片一事活人无数,得民间赞誉。
正常来讲,实在是没有人会去动他。
冯汉柱说道:“李兄可看了这两日的报纸,精彩不下三言二拍。”
那指的一定就是高要涉嫌谋杀何礼文等人的报导咯。
两人对视一眼,此事说来真是稀奇。
博士因为这些报纸的报导而大动干戈,倒是显的心虚。
问题是,若放任自流也不可得。
这一回,博士是真被人盯上了。
“听说梁昌是其中的关键人物,他借章家出走,也难怪博士会揪着不放。”
李兆南叹息一声:“前有利家,现有章家,博士做事实在不讲规矩。”
“先报上去吧。”
李兆南说道:“苍蝇不盯无缝的蛋,看来章玉阶做事的时候漏了马脚,所以才会被姚老虎紧抓不放。”
冯汉柱略略点头:“神仙斗法,我们还是站岸上看哪些大人物下场!”
两人都略有几分忧心。
先前利家被逐已算凶险,不过跟今日一比,那又算小儿科了。
毕竟坊间谣言,两局行政秘书何礼文、和记董事祁德尊等洋人都为该场战事祭旗。
谁又知道后面会酝酿成什么样子?
鬼佬到底是下场还是坐山观虎斗?
“等这些大佬发令下来再讲了。”
有人欢喜就有人忧,雷洛跟高要经历不少风雨,他一看这情况就晓得机会来了。
等回了柴湾,雷洛便叫了猪油仔、联英社潘林等人议事。
“要哥搞大龙凤…”
蹬蹬,蹬蹬,高跟鞋踩地。
此时此地,又这般清脆而肆无忌惮的,只有一人。
猪油仔跟潘林暧昧的对视一眼,便老老实实退出办公室。
外面是周雪儿。
“大嫂!”
洋服、短裙、白丝的周雪儿媚的可怕,猪油仔跟潘林看都不敢看一眼,就跟见了母老虎似的。
“洛哥在不在?”
“在的。”
<div class="contentadv"> 等周雪儿走进,猪油仔跟潘林才齐齐松口气。
最早之时,两人都是跟着高晋吃饭。
其后因忠信义洗手上岸转为四海安保,再加上雷洛去柴湾也不能没有得用的人,便将猪油仔以及潘林调去柴湾帮手。
老交情了!
“潘老大。”
猪油仔给潘林点了根双喜:“你有什么看法?”
潘林是最早见证高要一应人马崛起的,有时候,他都经常想抽自己嘴巴子。
那时候自己但凡更拼命一点,更主动一点,现在怎么会被人喊潘老大?
一定是潘总!
“博士没输过!”
潘林对高要这个年轻人充满信心,就好像朝圣一样,他眼中满是光彩:“博士只会赢!”
猪油仔眨巴下眼皮,他重重点头:“博士只会赢!”
说话间便已听到里面的争吵,跟着雷洛便提高了嗓门:“男人做事,女人不要插嘴,出去!”
猪油仔跟潘林神色凛然,两人赶紧把身板挺的笔直,眼观鼻鼻观心。
啪,门重重摔开。
“大嫂!”
周雪儿捂着鼻子直直走人。
“让她去!”
里面雷洛吼道:“谁也不准劝,都给我进来。”
“老总。”
猪油仔历来口甜舌滑,他先赔笑道:“干嘛生这么大的气?”
“大嫂也是关心你嘛。”
“她要我这时候陪她去周大福挑首饰!”
猪油仔说道:“明日是宾哥大婚,嫂子或许是想打扮的更精神一点。”
“家里柜子都放不下了,这种时候,脑子还拎不清。”
雷洛十分霸气:“不说这个,我们最要紧是做好姚老总交代的事!”
周雪儿哭着便去周家找周溪年诉苦:“爹地,阿洛他现在是越来越过份了。”
“还当着属下的面凶我。”
“不就是要抓人吗?搞的跟打仗一样!”
周溪年板着张脸:“我看你不是来哭的。”
周雪儿哭道:“爹地,怎么连你也这样?”
“妈咪。”
边上周刘桂生便嗔怪道:“老爷,雪儿都这么伤心了,你就别火上浇油了。”
周溪年头疼:“她是来哭的吗?”
正所谓知女莫若父,没有比周溪年更了解周雪儿的了。
“行了,少在我面前古灵精怪。”
周溪年板着张脸说道:“阿洛既然定下了心,那便放胆去做。”
周雪儿抽抽噎噎:“爹地,可是人家担心洛哥有事。”
周刘桂生没好气的拍一下周雪儿的右手背,这两父女真是一个德行,十万个鬼心眼。
“你爹地既然开口,自然会保阿洛无恙。”
周雪儿这才破涕为笑:“谢谢爹地,谢谢妈咪。”
周溪年长长叹息一声:“博士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真是多事之秋。”
他摇摇头,今晚日子不好过。
……
章玉阶的日子确实有点不太好过。
审讯室内,摆在他面前有两样东西,一个是药片,一瓶是药剂。
姚木右手拇指跟食指捏一下药片,而后再放去鼻尖嗅一下,他不由叹气:“章总,人家都说无奸不商,我看你是奸到了一定的境界。”
“竟然直接用面粉做药片,厉害!”
“阿Sir,我想你误会了。”
章玉阶平淡说道:“谁都知道我们欧洲海岸公司出品的西药的质量是个顶个的好。”
“另外,我想我有权力叫律师。”
“有!”
姚木说道:“我们警队历经革新,办案最讲法律。”
“来。”
姚木对章玉阶招手:“我带你去外面看一看。”
外面围着一票人,面色枯槁又奇貌,其中多有半手半脚的。
在外围又围着一票人。
这两拨人将大馆的大门围得水泄不通,基本可以确保相关人等进不来大馆。
“你知道的,警署的窗从来不开,所以只能劳你大驾。”
港岛警队中以广府人为多,在粤语中,窗户里的“窗”与枪支里的“枪”字同音。
为了避讳,警署的窗户基本上不会打开,以免“开窗/枪”。
姚木悠然自得说道:“章总,我想你肯定不认得他们。”
章玉阶当然不认识,不过他很快就晓得这群人是干嘛的了。
“章玉阶,是章玉阶这狗贼。”
外面人一看到章玉阶后,便有人义愤填膺的挥动拳头往前冲。
“就是这个狗贼,用面粉、墙灰做药片,不仅害的我家倾家荡产,连人都治没了。”
有人跟着放声大哭:“大夫说,金鸡纳霜是假的。”
金鸡纳霜,又名“奎宁”,由金鸡纳树树皮提炼而成,是印尼特产,治疗疟疾的特效药。
在战争时期以及现在,其都是紧缺药品之一。
章玉阶通过五邑工会的关系,跟印尼那边的同乡搭上关系,获得金鸡纳霜的采购资格。
对于当前卫生条件极为糟糕的港岛来讲,这玩意也是关键时刻能救命的。
“就是这狗贼!”
“盘尼西林里一大半都是面粉。”
当时盘尼西林有两种,一种是油质的,俗称油西林,这种的最常见。
正常的操作手法是往里面搞一点葡萄糖稀释一下。
如高要开在东京的施贵宝销售行,其就是将一瓶稀释为两瓶,就这样,还被野坂参三抱怨,说是起码应该稀释成3瓶!
除油西林外,还有一种粉状的盘尼西林。
当时粉状的盘尼西林只能用蒸馏水稀释、肌肉注射。
一瓶药,要分四次打,每隔三小时要注射一次(据说是此药在体内只能停留三小时,就排出体外。)
无论是那一种西林,在当的动荡时期,其都是非常金贵的东西,可以作为硬通货流通,还可以和黄金一样保值。
其批发价大概是55美分一支,在神州的指导售价是4个大洋一瓶。
在港岛的话,怎么也要卖50元港币一瓶。
问题是,这价格的话,不会有人卖。
所以它正常的售价是一根金条一瓶!
结果章玉阶在一根金条一瓶的粉西林里搀了三分之二的面粉、墙灰,等于人家四次的注射中,有三次是在注射面粉、墙灰!
这边个吃的消?
所以用了欧州海岸公司出来的盘尼西林的,十个中,倒是有一半会加重病情。
而施药方又往往将之推到药理过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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