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虽然有些寒凉,但是没有云,月光穿过光秃秃的枝桠,投下一片又一片阴影。
穿着厚斗篷的洛九鱼看着那只一边飞一边啾啾啾的绿眼白鸟,神色间是止不住的好奇。波依奶奶应该向她提过这种术法,但她忘记了它的出处。
白鸟的飞行速度并不快,但看起来很灵活。花想容一直可以听到苏不渡的声音,他指引着白鸟,自己还有洛九鱼不断向前。
她们穿过了一片林地,穿过了一片荒野,看到了黎州城西南方向的大山。花想容一眼就看见,半山腰有一个山洞。
白鸟兴奋地向那个方向飞掠过去,不知是不是恍惚了,花想容分明看见,那一刻,它通体都是绿色的。
就像是一团绿色的火焰在空中移动。
但是绿色火焰很快就消散了,在月光下,白鸟依旧是白鸟。
她下意识看向洛九鱼,洛九鱼也看着她,难掩眼中的惊诧之色。
那不是幻觉,她们两个人都看见了。
花想容心中有一个猜想。或许那一瞬间的通体绿火才是那只鸟的真实模样,白鸟只不过是它平时的伪装。
“沧澜宗是因为魏安,魏成被我杀了,他自然是要报仇的。只是我没想到,叶副宗主让人颇感陌生。”苏不渡说道。
“师父,我要出发了。”沈子襟恭敬地向顾潮生行了一礼,微笑着说道。
只是听着听着,花想容总觉得有些心虚。这似乎不该是他们听的。
“你也觉得叶副宗主有问题?”她问苏不渡。
这魏家到底是怎么惹到他的?
“我记住了,多谢师父。”沈子襟向前一步,抱住了他的师父,旋即松手,脸上露出一个明净的笑。
“沧澜宗的四大长老之一,薛筝,当年不就是天音谷的弟子吗?他对天音谷主周埙怀恨在心,但是却不敢和他动手,就是忌惮周埙的天音琵琶和断雪埙。如果有机会得到秦王白玉箫和蜀僧绿绮琴,他怎么会愿意和天音谷的人分享这个消息呢?”
“想容姑娘,摘星阁被灵阵环绕,对魔修的气息极为敏感。”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苏不渡语气平静地陈述道。
“想容姑娘对叶副宗主还挺了解。”
“想容姑娘,你信吗?”苏不渡问她。
“我印象中的叶映霜,并不是这样。目前在九黎门的那位,学来了她的清冷,却没有学到她的淡泊,反而还多了几分傲气和戾气。”花想容说道。
“我信。”花想容开口打破了沉默。
气息隐藏起来,那二人的声音还是能听见。花想容立即听出,那是裴晋和徐玄英。
苏不渡立即双手启阵,掩藏了三人的气息。
“既然裴兄已经与你说了,想容姑娘不妨猜一猜。”苏不渡说。
摘星阁立派接近千年,门派里的弟子堕为魔修倒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但是堕为魔修之后还能继续留在摘星阁,究竟是他掩藏得好,还是摘星阁替他隐瞒,那就是两码事了。
谁指出来的呢?是沧澜宗的人出来调停说此事尚有疑点。
他还知道,它在等一个契机,等一个能逃出去的契机。
想来也是。倘若摘星阁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急着杀人灭口呢?
沧澜宗,摘星阁,应灵众……
“天音谷应该是为我的箫和琴而来。”苏不渡回答道。
“苏公子,你为什么被天音谷,摘星阁和沧澜宗追杀?又为什么告诉裴公子那句话?”花想容觉得面前两个人的气氛越发古怪,轻咳一声,扯开了话题。
洛九鱼觉得苏不渡那眼神的意思是,早知道就把火灭了。苏不渡觉得洛九鱼那眼神的意思是,早知道就不说自己怕冷了。
在败给慕容麒和思九天之后,他闭关了一段时间,就在昨天刚刚出关,顾潮生就让他去九黎门协助叶映霜和魏安。
山洞里一人一鸟还有一堆火。
这话说得不错。叶映霜,以及她后面的沧澜宗到底想做什么,仍然是一个谜。以花想容的直觉来看,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那名弟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魔修的?段钦,或者说摘星阁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花想容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姚禹。
不仅是过程的精彩和结果的出人意料,这场约战本身,也挺让人意外的。
大寒霜术是一个范围领域类的术法,施展起来如同冰雪降临,百里之内尽成冰天雪地,叶映霜在其中,犹如冰的女皇。
苏不渡站起身,依旧是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睛和如沐春风的笑容。他仍然做书生打扮,穿着一身鸦青色的衣衫,但是头发没有束起,而是披散着。
正在三个人面面相觑之际,裴晋突然说:“谁?!”
顾潮生恍惚了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沈子襟像是丝毫未察觉师父的恍惚,转身启程去了黎州。
他实在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徒弟,顾潮生交代给他的所有事情他都能办好,这几年沧澜宗大大小小的事务也逐渐移到了他手里。
“跑得了吗?需要你到时候自己试试。”顾潮生说完之后就离开了暗室。
花想容摇了摇头。怪不得她从最开始就不喜欢段钦。
按照九黎门的弟子所言,姚禹之所以被人知道身在黎州,是因为在幻花宫的女弟子杀了摘星阁的弟子之后,有人指出她是被月灵使控制了。
随后他皱了皱眉,说:“我总觉得,他有些奇怪。”
洛九鱼和苏不渡的目光撞到一起,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一言难尽。
这生死契最后怎么落实的也不知道,两个人最后打了个平手,然后同时认输,各自离开。
“好久不见。”花想容说道。
如果这是一个局,那么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出现在云州万宝阁拍卖会的炽阳鞭,还是更早?
所有和这一系列事情有牵扯的人,都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花想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张面庞,最后定格于顾潮生,就好像她与顾潮生隔着百年的时光和千里之遥对望。
小鱼姑娘这话说得,怎么有些奇怪……花想容在心里想着。
“她把心蛊解了,为什么?”他自言自语地问道。
暂时按下探究的心思,花想容对洛九鱼说:“我们到了。”
当然了,大寒霜术施展起来非常费灵力,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用的。不过冯玉卿还真是见她用过,在她和花无雪约战的时候。
“原来是苏公子。气息内敛,实而不华,能做想容的朋友,果然不凡。”洛九鱼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山洞中,一阵风吹来,火光明明灭灭,最后还是坚持着继续燃烧。
看来苏不渡的秘密比她想的还要多。
“两个可能。”一直安静听两个人说的洛九鱼开口道。
“只是如果事实如此,那可就真的不妙了。”她又补充道。
火光映着他清俊的面庞,火焰噼里啪啦作响,他缄默下来,看起来有些悲伤。
身后之人的气息已经不见了,顾潮生眼神微微有些凝重,他右手在胸前画符,将自己传送到了一个暗室里。
“你说,那幻花宫的女弟子并不是被月灵使控制了才认为摘星阁死去的那个弟子是魔修,那也就是说……”
“不管叶副宗主是怎么了,现在她在九黎门搅动风云,这可不是一件好事。”苏不渡说道。
他的语气不似之前那般平和,而是有些讥诮和讽刺。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睛中,恨意一闪而过,又被平静所取代。
如果被控制的是沧澜宗的人,那么进行控制的人又是谁呢?沧澜宗的人知道他被控制了吗?
“洛姑娘这个想法,真是叫人不寒而栗。”苏不渡微笑着说。
那鸟啾啾啾地叫着,苏不渡伸手在它头上敲了一下,白鸟啄了一下他的手,然后就消失了。
毕竟虽然都是冷,但是一个冷傲,一个冷淡,平时也没什么矛盾,偏偏一约战,约的就是类似于花无雪和水生烟的生死契。
“听说灵皇恢复正常了?”顾潮生沉默了片刻,不经意问道。
那是自己的元神吗?花想容心里想着,嘴上继续问:“那么天音谷呢?”
花想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目光转向灵州的方向,心口微微一热。
“你觉得是谁告诉了他们这个消息?”花想容问道。
花想容推着洛九鱼走近了几步,说:“苏公子果然想得周到,九鱼说她怕冷,这下正好。”
“洛姑娘不也一样吗?”苏不渡不紧不慢地添了几根柴,慢条斯理地说。
“应该是当时在流风回雪见过的那个人。”苏不渡说道。
修真界经常会有人谈论修士之间的切磋,那些被人津津乐道的往往是最精彩,最扣人心弦的战斗。而谈起这些,很少能绕开叶映霜和花无雪这一场。
说到这儿,花想容忍不住去看洛九鱼,心道小鱼姑娘要是和叶映霜打起来,恐怕会吃亏。打不打得过另说,她可能会被冻到。
“叶副宗主的冰凌诀独步天下,还有大寒霜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自然是了解的。”花想容说道。
“今晚天寒,二位姑娘可以坐得近一些。这堆火我已经烧了很久,暖一暖身子还是没问题的。”苏不渡又补充道。
后来冯玉卿身死,花无雪不见踪迹,叶映霜成了沧澜宗的副宗主性情大变,就都是后话了。
“九黎门现在门派众多,彼此之间勾心斗角,你一定要小心行事,平安归来。”顾潮生语调温和地叮嘱他,真的像是一个好师长。
“希望如此吧。”那个声音淡淡道。
<div class="contentadv"> 顾潮生没有回头,所以看不见他的眼睛。那眼睛中分明满是讥诮和嘲讽。
花想容心中一动,问道:“此话怎讲?”
“他办事一向稳妥,而且还有叶映霜在,想来应该没问题。”顾潮生回答道。
“也?想容姑娘也这么认为吗?”苏不渡反问道。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听声音是两个男性。
“想容姑娘,好久不见,仪容不整,实在是见笑了。”他说。
苏不渡说得是。她当时只是分别给三个门派找了理由,看起来都合情合理。但是合起来看,这其中却大有蹊跷。
还没等她介绍,洛九鱼就自己开口了:“你就是想容那个朋友吧,我叫洛九鱼。”
“你放心让他一个人去黎州吗?”身后有声音问顾潮生。
还不等花想容回答,苏不渡紧接着又说:“你信吗?修真界四大门派之一,鼎鼎大名的摘星阁,竟然有弟子堕为了魔修之后还能继续留在那里。”
花想容总觉得,他在说起自己杀魏成的时候,语气中有着肃杀之气,提起魏安的时候杀气也丝毫不弱。
显然,他听进去的是第二种猜想。
花想容内心有一些细节慢慢浮现出来,她逐渐有了一个大胆的联想。
“大祭司说,吾皇一切安好,不劳副宗主费心。”那人答道。
“那就恭喜了。”顾潮生说。
“不过此事与我们无关,他日或许会有答案。”他又说道。
苏不渡的目光移到洛九鱼身上,探究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笑意:“洛姑娘,幸会。在下苏不渡。”
那一团淡金色的东西依旧一动不动,像是在积蓄力量。玻璃器皿上已经有了不少肉眼看不到的细纹,总会有碎裂的那一天。
花想容和洛九鱼这才注意到,这山洞中有一道阵法。看来他就是凭这个阵法,才在三个门派的追捕中没有泄露行迹。
如果是前者还好说,门派内斗可以说是屡见不鲜。如果是后者,那可相当有些恐怖啊。
“要么,是你们说的那个沧澜宗有内斗,有人和这个叫薛筝的不合;要么,那个人被人控制了,就像傀儡一样,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才会前后行为矛盾。”
然后她纵身飞掠上去,洛九鱼跟着她一起,两个人稳稳落在了山洞口。
“还有最重要的,我想也是你找我来的目的。摘星阁为什么要追杀你?”花想容直视着苏不渡的眼睛,问道。
花想容顿了顿,才说出了那个有些离奇的猜测:“他就是魔修,或者至少表现出了魔修的特征,正好被那个女弟子撞见了。”
暗室里有一个类似于玻璃的器皿,里面有一团淡金色的东西。那一团淡金色一动不动,但顾潮生知道它听得见。
了解那当然是了解了。冯玉卿和她的关系不近也不远,不过每次和花无雪交手,叶映霜基本上都在一旁观战。当然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又是沧澜宗。
然后就是一声沉重的闷响,惊起了已经安寝的鸟雀。
“人已经死了,被一刀毙命的。”这是徐玄英的声音。
月光下那人的眼睛还大睁着,似乎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11月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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