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众人的目光先是落在了苏不渡身上,紧接着就被李汝所吸引了。
那是一个用银冠束着发,一身玄衣,看起来非常干练的女修。
她的面容有些平凡,整个人看上去并不引人注目。然而她站在那里,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年纪轻一些的眼神有些茫然,年长的则颇为震惊。段钦看起来波澜不惊的面容变色,他咬着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李汝。”
花想容时刻注意着姚禹那边有没有趁机逃跑的迹象,下一刻,她就感受到了轻微的灵气波动。
果然,李汝一来,这姚禹是待不下去了。只是他已经侥幸捡过一条命,这一次,还会有那么幸运吗?
花想容想,今天想让他死的可不止李汝一个人,想跑,没那么容易。
熟悉的嗡鸣声响起,李汝的则鸣稳稳落到了姚禹的面前,剑尖没入了地面。
“你竟然出关了。”从忆也盯着她,面露惊色。
其实当年冯玉卿之死,在修真界掀起的波澜,是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顾潮生死而复生成立沧澜宗,将那些与各大门派有龃龉的或者被驱逐的人都收拢门下做长老,又让修真界仇家很多的许西邙和没有仇家的叶映霜担任副宗主。
要知道这两个人,一个脾气古怪喜怒无常,一个性格冷漠与世无争,本来以为他们是不会加入任何门派的,结果却愿意为了沧澜宗这个新成立的宗门站台。
更重要的是,修士们逐渐惊讶地发现,这些人的实力,似乎越来越强了。短短百年,沧澜宗就挤掉了原四大门派的地位,成为新的庞然大物。
不仅如此,他们还扶植起了许多新兴的修真家族,与原来的修真家族分庭抗礼。
就好像是在冯玉卿身陨这个时间节点之后给修真界洗了一次牌。
还有就是火凰尊主绫千打上新成立的沧澜宗,与顾潮生的一战。
平心而论,那一战是很精彩的。
绫千当时是对顾潮生起了杀心,想要他的命的。也是在那一次,众人见识了重生归来之后顾潮生的实力。
绫千之后,修真界另外两个大名鼎鼎的剑修花无雪和李汝,一个不知所踪,一个宣布闭关。因此这百年来修士们逐渐有了顾潮生是第一剑修的认知。
眼下,那个在年轻一代中已经逐渐变成传说的任侠剑李汝,就在他们面前。
“到了该出关的时候,自然就出关了。”李汝淡淡地说。
“姚禹,许久未见,不和故人叙叙旧就走,可不太礼貌啊。”她走到姚禹面前,则鸣已经回到了她的手上。
“你说,他是姚禹?”结九弦盯着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黑衣人,问道。
“怎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吗?我来帮你一把。”
李汝不再多说废话,直接动起了手。
段钦面色阴沉地站在一旁,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应对目前的场面。
李汝出关确实在他意料之外。
他的目光转向了同样在场的叶映霜,叶映霜眼中也有惊色。看来李汝的出现,她也没有想到。
这边交起手,两个人看起来平分秋色。
李汝的则鸣剑攻势凌厉,招招致命,姚禹见招拆招,还能找到合适的时机反击。
久攻不下,李汝冷笑一声,向后退开几步,将则鸣横在身前。
姚禹感到汗毛都要炸开,下意识就想要转身逃离。他对这一招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当年李汝就是用这一招重创了自己,差点儿要了他的命。
这是李汝的绝技,一剑十四州。
和姚禹一样直面过这一招的人一定会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冯玉卿也是。
正如它的名字,这一剑确实有一剑十四州的气势。天底下最顶尖的侠客挟着豪侠之气,一剑间刹那芳华,也能醉了三千看客。
当然了,围观的人只能看到好看,但是和她对敌的人却能感受到无尽的杀气。
姚禹再次面对这一招,心里的恐惧几乎是顷刻之间涌现出来。不过他这一百年来也有进步,所以在惊恐之后立即镇定下来。
他眼里浮现出冷意。大祭司的筹谋之下,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要去死的。正好,今天看看能不能把李汝送走。
他悄然催动了身体里的另一股力量,易容术也失去了作用,显出了本来的面目。
花想容从侧面看,感觉这个角度,他和一个人,非常像。
“这股气息…果然是魔修!”有人惊呼出声。
“段阁主,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你带进来的吧。”从忆冷笑着说。
段钦并不说话,他紧盯着眼前的战局,已经知道了弟弟的选择。
罢了,罢了,大不了就直接撕破脸吧。
“段阁主,或许我可以帮你。”段钦愣了一下,这是叶映霜的逼音成线。
他没有回头,而是传声传了回去:“怎么帮?”
“这就要看你怎么……”声音被掐断了。
这下段钦下意识回头,看向叶映霜的方向。
“段阁主,难不成你是觉得,沧澜宗和叶副宗主可以帮你吗?”从忆一看他回头,立即紧跟着问道。
洛九鱼不着痕迹地缩回了手,眼睛中满是促狭之色。
然后,她就察觉到了一道隐秘的打量的目光,她去找来源的时候,那道目光已经离开了。
是谁?洛九鱼的心里泛起疑惑,悄悄拽了拽花想容的胳膊。
“怎么了?”花想容问她。
还没等洛九鱼开口,正在激战的两人突然分出了胜负。
姚禹向后暴退,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汝。李汝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但是神情昂扬。她的剑尖滴着血,姚禹的胸口有一个血洞。
“怎么…可能。”姚禹喃喃地说道。
他刚才打算动用那股力量,直接反杀李汝,却在自以为已经要功成的时候,迎上了李汝的第二剑。
在百年之前,这招一剑十四州,是只有一剑的。因为一剑,可破万军。
所以姚禹万万没想到,在自己挡下那惊天一剑准备反击的时候,迎接他的是则鸣剑的第二剑。
这一剑甚至比第一剑还要锋利,直接刺穿了他的魔气屏障,和百年前一模一样的位置捅进了他的胸膛。
刚刚的第一剑只是一个幌子,她真正的杀招藏在第二剑。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但是太晚了,他已经败得彻底。
“嗯?”正陪着灵皇赏花的大祭司停下了脚步,仅仅片刻之后,她就接着往前走,也不打算向灵皇汇报这件事。
<div class="contentadv"> “蕴棠,怎么了?”依旧是一身白裙的灵皇问道。她的感知是非常敏锐的。
“姚禹受伤了。”蕴棠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灵皇点了点头,继续赏花,对这件事不置一词。蕴棠也并没有多说,看起来丝毫不关心他的死活。
“您说他能活着回来吗?”蕴棠问灵皇。
白裙女人伸手去碰光秃秃的花枝,漫不经心地说:“我猜不能。”
“一颗可有可无的弃子,沧澜宗的人只会冷眼旁观,他想活命怕是不容易。”蕴棠表示了赞同。
就在李汝再次举起剑,打算了结姚禹的时候,段钦咬了咬牙,还是一步迈出。
他当然知道这一步迈出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摘星阁千年的声誉毁于一旦,意味着他要与在场的所有修士为敌,意味着一场艰难的血战。
但他还是站出来了。
他走到了李汝面前,手里有一把刀。
花想容挑了挑眉。看来滕赫有可能是他砍的啊,也难怪死不瞑目的,被自己门派的阁主杀了,谁都想不明白。
“段钦,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汝冷笑着问道。
“哥,你没有必要…咳咳咳……”姚禹一开口,又咳出了一大口血。
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伤得重,想跑也跑不了。
他对段钦的称呼令在场大多数人都大惊失色。
“我没记错的话,段阁主似乎确实有一个弟弟啊。”一直沉默不语,在一旁围观的贺兰枝说道。
这算是摘星阁的一桩陈年旧事了,由于时间比较久远,记性不好的人大概都忘了。
当年段钦的弟弟误入歧途修炼了魔功,他们的师尊废去他的灵气,将他关在了摘星阁的水牢里,永远不能出去。但是在这之后不久,就传出消息说,他死了。
再后来他们的师尊驾鹤西归,段钦继承了摘星阁的阁主之位,这件事也逐渐被人们所淡忘。
如今段钦的称呼和贺兰枝的话,才让活得久一些的人想起了这件旧事。
“我没记错的话,段阁主的弟弟,似乎是叫段禹吧。”贺兰枝旁边的丹秋子又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补充了一句。
“所以,应灵众的月灵使段禹,正是摘星阁的阁主段钦的亲弟弟,段禹,我没有说错吧。”从忆总结道。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等着段钦的解释。
这位摘星阁的阁主穿着一身青袍,面对众人审判一般的目光缄默不语。他把姚禹护在身后,手里的刀缓缓提了起来,化成了它原来的样子,自己的星杖。
星杖顶端的星珠光芒璀璨,显出主人的修为不俗。
姚禹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捂着自己的伤口,和自己的哥哥并肩而立,像是两匹被逼到绝境的孤狼。
不得不说,这两位的兄弟情,还真是挺真挚的。
可惜呀,两位眼见得是都活不成了。
花想容是一点儿都不同情他们,她只想在他们死之前问一些事情,所以琢磨着要不要出口相劝李汝先不要下死手。
“事已至此,且容我先问几个问题吧。”结九弦走上前,神情是少见的严肃。
“所以,摘星阁死去的那个弟子,是确实,已经成为魔修了吗?”他的语气严肃中带着沉痛。
在场的众修士心里都有些压抑。
段钦和姚禹都选择了沉默。
“二位不愿意说,在下倒是乐意效劳。”苏不渡说道。
他平静地走上前,花想容和洛九鱼跟在他身后,免得他被人突然袭击。
“又是你…”姚禹愤恨地说。
“那位死去的弟子,其实还没有堕为魔修,而是沾染了魔气。但是七淩姑娘对魔气的感应比常人更强,所以一个照面之下,她就下了杀手。我说得对吗?”
苏不渡无视姚禹的目光,轻声说道。
“是啊,我们都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片子竟然是罕见的光明体,从忆宫主藏得可真深呐。”段钦说道。
“但是那一天,其实是你早就计划好的吧。”姚禹恶狠狠地盯着苏不渡,说出来的话出人意料。
“是你,把我们那个弟子引到了有光明体的小丫头面前,才让他被一击毙命,才有了后面的这一系列事情。”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我?”
姚禹说着,又咳出了一大口血。段钦连忙给他吃了丹药,同时嘴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姚禹的目光闪了闪,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他要争取足够多的时间,他们要走。等他们兄弟成功逃生之后,总有一天要报复回去,一个都不留。
姚禹在心里冷酷地说道。
“我是谁?这恐怕对于你们来说不重要吧,或者说,至少现在不重要。”苏不渡淡漠地说。
他指尖的琴弦甩出,瞬间捆住了段钦的手,微一使力,就叫他动弹不得。
段钦挣脱不得,眼睛渐渐红了。而苏不渡在他几乎要吃人的眼神中,几道灵气打过去,破坏了他暗中准备的传动法阵。
“我杀了你!”段钦怒吼一声,手里的星杖瞬间光芒大炽,一道道光芒袭向了苏不渡,携带着滔天的怒意与杀气。
苏不渡的突然插手,可以说是断绝了他们兄弟的最后一点儿希望。
洛九鱼刚要出手,花想容就拉住了她。
洛九鱼给她一个困惑的眼神表示疑问,花想容淡淡地说:“我觉得他想自己解决。”
空灵的箫声响起,星杖的光芒停滞了下来,再也不能前进半分。随着箫声越来越激越,星芒被他挡了回去,还隐隐有反扑之意。
这一曲与以往都不同,充满着激越与昂扬,难以想象箫也能奏出这般慷慨激昂的乐声。
苏不渡仿佛是在发泄,发泄自己心中的情绪。花想容从那乐声中,听出了如释重负。
“这是……秦王白玉箫?!”姚禹目眦欲裂地看着苏不渡。
“怎么可能?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你不是也已经死了吗?”苏不渡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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