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唐牧重生
“鸳鸯,你带两个婆子去后厢房,替安氏收拾几件衣服带走!”
至于带不带孩子,她现在也不管。
只要先将安氏撵走,留下一个正“病中”的孩子就是小事了,自己也好给孙家一个回复。
鸳鸯答应一声,立即出门找人。
几人就这样说话,浑然不知那个躺在纱幔后一动不动的孩子早已经睁开眼睛。
若是有人注意,肯定会吓一跳,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孩童的天真,而是淬毒的愤恨。
稚气未脱的脸上更是难忍痛苦。
唐牧已经清醒了好一阵,只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记得自己已经二十岁,品尽人间悲凉,孤孤单单惨死在京城最破败的深巷中。
可眼下祖母还活着,父亲也还没有将那蛇蝎心肠的孙家女娶进门。
而最重要的是:亲娘安氏也还活着,而且说要带他离开。
唐牧手指轻颤,难以抑制的激动让他胸口憋闷疼痛。
他想大哭一场。
要是娘亲活着,自己是不是就不会再孤独死去。
在他记忆里,那个对自己虽然冷冷淡淡,但衣食周全的娘亲一直都在唐家,只是在父亲成亲后才突然失踪不见。
他那时六岁已经记事,数次问过家人亲娘下落。
祖母说,母亲是贱人,未婚先孕硬赖着唐家。又是妒妇,见不得父亲娶妻,自己撇下男人孩子跑了,丢唐家脸,不许多问。
去问父亲唐玉书,自然没有得到回复,反而是一顿毒打,骂自己是贱人生的贱种。
随着他渐渐长大,经历的事情多了,也恨起那个失踪的母亲来,只认为是母亲不自爱,给自己惹来祖母父亲嫌弃。
自己在唐家虽然不饿肚子不受寒冻,但没有被承认身份,只说是祖母收养的乞儿,没少被下人奴婢暗中欺负。
父亲唐玉书本就不喜自己这个私生子,平时鲜少挂心,热衷官场后更是对家里一事不管。
等到九岁时祖母病逝,后娘孙氏就连一点脸面都不要了,找了借口将自己逐出家门。
自己被逐也就没有再回过唐家,赌气要在京城立足。
可有孙氏的暗中吩咐,京城没有商家店铺敢收留他当伙计,只能乞讨的混混。
也是这段时间的混迹市井,让他无意中得到母亲死音。
安氏是死在北城的暗娼门子里,这让他心中的恨意更深。
恨谁,他恨亲爹唐玉书无情无义,恨后娘孙氏蜜口蛇心,恨亲娘死在那样的腌臜地。
恨老天无眼,让自己跟母亲一别之后再无相见之日,而唐家却是蒸蒸日上,繁花似锦。
父亲唐玉书本就是会衡量利弊、趋炎附势之人。
高中进士后娶进娇妻入门,在孙家和广安伯府帮衬下,一路官运亨通,不到四十岁就坐到礼部尚书的位置上,成了朝堂上最年轻的尚书,风光无限。
而礼部尚书府的公子唐远,自己的那个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少年得志,学业有成,有父亲唐玉书亲自辅导课业,才十岁就考上童生,满腹诗书相貌俊朗,在京中人人称赞,是难得的少年才俊,前途无量。
那一世,唐府的一切荣华富贵,都跟他与母亲安氏无关,他们俩只是风光霁月唐尚书在年少无知时的一段荒唐事。
正房里唐牧心绪难平,还在努力适应重新开始的人生。
后厢房中,安春风开始收拾行装。
原身才刚到京城,连门都没有出过,更没有添置新衣,衣箱里是以前的几件半旧夏装,妆匣里是两个同样半旧的淡青色丝线绒球。
她先从衣箱里翻出一件鸭蛋青没有绣花的长裙穿上,衣衫合身,再系上腰带,恰恰勾勒出玲珑曲线。
额头上的伤口虽然没有再流血,可破皮创口暴露在外还是有感染的风险,后脑勺上的血包也坠着疼。
现在没办法处理,安春风只能随便翻出一根干净的白绸带在脑袋扎上,正好前后都护住也好受一些。
既然要走,该带的东西都要带,除了几件衣衫,就是满屋的丝线络子。
原身手巧,会好几种打络子花样,也正靠日夜编这些络子换钱补贴家用。
虽然有原身记忆,安春风不确认是否能接下原身的手艺,还是先将这些丝线收起,等有时间琢磨琢磨。
而且这不仅是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还能换上几百文钱。
她可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家人的良心发现,万一就这样被赶走,那就身无分文了。
安春风找一块布,把几件衣服和绒球头饰连同丝线络子包起来。
就在刚刚将包袱皮四角系上,房门又被人猛的推开。
进来的是一个十六七岁,上穿青绸比甲,下着淡红长裙,腰肢纤细,如弱柳轻摇的姑娘。
安春风眸色一沉。
这是唐玉书投靠的亲戚,大太太刘氏身边的贴身丫鬟鸳鸯。
无事不登三宝殿,该来的总会来的。
几天里,这个丫鬟都没有正眼看过原身,更不会随便到自己屋里。
鸳鸯带着两个粗使婆子闯进来,只以为要看见一个躺着哭哭啼啼的怨妇,没想到安氏已经好收拾东西。
她看着安氏匀称身材和那一双没有穿白袜而宽宽的大足,厌弃撇嘴。
京城年轻女子以高瘦为美。
身姿纤细的女子穿上宽袖大裙,外罩素纱轻罗,白色软底绣袜套高墩屐鞋。
这样站立处如轻风扶柳,行走时莲步摇曳,整个人如同天外飞仙。
在鸳鸯眼中,像安氏这样的丰盈就是丑陋庸俗,只有干粗活的婆子才长成这样。
鸳鸯也不走进房里,只嫌弃的抬手捂住口鼻,对安春风道:“你倒是知道自己的下场,二太太和三爷宅心仁厚,知道你疯病犯了,不罚你,还要放你出门去。
把包裹打开,看看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别把府里的物件儿偷走了!”
鸳鸯盯着安春风背后的包裹,目光闪烁。
安春风瞥她一眼,冷声道:“这个鸟窝里有值钱的东西需要偷?翻包裹……除非是你想栽赃诬陷!”
鸳鸯一噎,安氏住的后厢房是她看着整理的,自然清楚有什么。
这里除了木榻被褥就是一个空荡荡的小木箱,其他的都是安氏带来的丝线,真是一文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可是……鸳鸯捏了捏衣袖里的东西,自己说偷就是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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