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袖倒吸了口凉气,只觉着脑中一片空白,身子一沉,陆云袖便险些喊出了声。
小碧坐在门外头,呆呆的看着天上的月亮,她听见少夫人在里头好似传来了哭声,但小碧和上官也做过这等事情,自然晓得什么时候会被欺负到哭。
她当然不晓得,并非所有人都如上官那般天赋异禀,能折腾她将近几个时辰而不停歇。当屋内时时低吟,时时哭泣的时候,她还托着腮,心思一下子飘到了上官轻鸿那里。
小碧歪着头,心说叶大将军也的确很好,但是听闻叶将军素有隐疾的啊,怎么能把少夫人弄到死去活来的样子。
当然,素有隐疾可以抛去一边不说,他后院还有三个夫人呢,少夫人到了那里,又如何立足。古来男子都可三妻四妾,似乎从来没有谁,当真可以给出唯一的爱。
睿王爷当初那么喜欢阿怀,最后也娶了睿王妃,也有了云萝夫人。
世子爷也是,他本来肯为少夫人做那么多事情,却还是背叛了她一片信任,换成两方叹息。
上官轻鸿,从头至尾都不对小碧她说一句喜欢,他喜欢的,可能只是小碧的身体。
如果叶将军,仅仅是玩弄少夫人的感情,待到少夫人拼了命的出了王府,
可将军府却不接纳,那她们要何去何从少夫人,到时候可就什么都没了。
小碧越想越害怕,只觉明日定要与少夫人说个明白,假如她与叶将军是真心相爱也就罢了,但凡有一点可能性,她都不愿意少夫人受苦。
陆云袖一早睁开眼,便看见床畔蹲了个虎视眈眈的小碧,她吓了一跳,伸手便抓了薄被盖在光.裸的身上,面色绯红的问道:“叶叶将军呢”
小碧想了一下,认真的回答:“将军乘着天没亮便摸黑离开,走前还嘱咐小碧,好好照顾少夫人。”
她想了想离去时候的叶隐风,总觉着这么可怕的人,少夫人是如何降服的——说降服还真那么点像,就感觉身娇体弱的少夫人搂着只凶猛冷漠的大狼,而那大狼却只对她格外温顺。
陆云袖推推小碧,“你先去替我将衣裳拿来。这样子若是被人瞧见可就不好。”
小碧应声而去。
陆云袖抱着薄被,想起昨日的伤感,到得今日依旧是一想起便心头泛酸。
自她主动之后,那一夜的疯狂可想而知,她拼命压抑住喉间尖叫的冲动,却把眼泪逼的肆意横流。为什么他人都能简单的得到幸福,而她连个简单,亦要拼尽所有。
小碧将一件衣裳取了来,套在陆云袖身外,茶绿底樱草底素面妆花上衣,逶迤拖地蜜合色底绣梅竹兰襕边棉裙,外披朱红底薄烟翠绿纱蝉翼纱。她坐在床畔,至今面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小碧端详了下,忍不住问道:“少夫人,你为何为何会喜欢将军,而不是世子。”
假若是世子,只要少夫人怀上世子的子嗣,就会有王爷王妃做主,将她接回到林和苑去。
可少夫人却偏偏选择了难度那么大的叶隐风,小碧连想都不敢想。
陆云袖就着清水,将那素净白.嫩的脸蛋擦拭干净后,才对小碧说:“有些事情是讲不清楚的。”
她和叶隐风之间,从恨到爱,从不齿到追逐,从忘却到留恋,用了那么多的时间,“我与世子清清白白,从未有过任何干系。”
她顿了顿,又给小碧解释道:“你可晓得,将军是唯一一个,宁肯自己受重伤,也不肯拿我做饵的人。”
小碧点头,“那是自然,似叶将军这等英雄之人,又岂能做那种小人的事。”
是嘛
陆云袖唇畔留下一丝遗憾的叹息。
她抬唇微笑,“他以命相许,我岂能不以爱相随。我问你小碧,你对上官先生,是否也是如此,纵然他不再爱你,你也不怨不恨,只想留在他身边。”
“是的,小碧喜欢上官先生,就拼尽全力的喜欢就对了,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陆云袖戳了下她那光洁的额头,“这不就对了,那你问我那么多。”
小碧嘟着嘴,“我这不是怕少夫人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谁晓得将军府里头有什么吗蛾子,更何况没名没分的,将军后院还有三个明媒正娶的夫人,少夫人去了那里又要怎么立足,难道将军从来没想过吗?”
陆云袖咬唇,站在那里默然不动了半天,“将军若是懂女人心,又岂会传出素有隐疾这等事”
他说他想要找个像阿怀那样的女子共度一生,却到底也没说清楚,会如何对待离开王府孑然一身的陆云袖。
小碧握住陆云袖的手,“少夫人,小碧不是不舍得王府,而是希望你想清楚。我并非觉着将军是不会接纳你的人,毕竟你二人已有这等关系。但我怕我怕”
“怕什么?”陆云袖好奇的问。
小碧垂首轻声回说:“怕是男人的一时兴起,欢喜这等王府偷晴的感觉若是少夫人离了王府,他反倒失了那等感觉,到时少夫人连个名分也没有,这要怎么办。”
她不是没听过院子里那些下人们聚在一起说的一些故事,颇多曲折,不自觉的便代入到陆云袖身上,生怕她吃半点亏。
小碧曾经不讳言,也不掩藏自己对叶隐风的崇敬,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她对陆云袖的关心。
陆云袖直起身子,晨光笼在她的身上,沐出了几道光华,“小碧,你自己都说,喜欢上官,就拼尽一切的去喜欢,甚至不在乎他喜不喜欢你,为何怕我受了将军的骗,他可是你口中的正人君子啊。”
小碧心说自己也是关心则乱,如今满脑子的不知所措,就怕少夫人再受到伤害。
陆云袖自己哪里能想清楚,若不是小碧说的这句话,恐怕她也不会坚定下来。自从林碧园之后,她就晓得,自己需要的,不过是在危难时候替自己挡住风雨的身躯。
而遑论这风雨他遮挡住多少,她愿意还之桑榆。
“若是没有舍得的勇气,又何来得到?舍不去,得不到的。”陆云袖拍了拍小碧的肩膀,“说来,你若是试着舍弃王府,也许会得来更大一片天空。小碧,你有想过,若是你离开上官,他会否想你?”
小碧茫然摇头,她从未想过,若是哪一天她离开了上官,上官轻鸿会如何,“也许上官先生,毫无所谓。”
她于感情上更加纯粹,也来的更加清透。未曾多想,也不愿多想。她始终是个婢女,得不来的不会强求,珍视现在便已足够。
陆云袖微微抬唇一笑,“说来,今日.你替我去个地方。”
她思忖了下,自一本书里取出张纸条,递给小碧,“替我送到林和苑世子手中。”
坐到铜镜前头,她细细的梳妆着,墨玉般的青丝,头绾风流别致凌云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翡翠珠缠丝赤金铀,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绞丝银镯,腰系湖碧蝴蝶结子长穗五色腰封,上面挂着一个石榴红色素纹香囊,脚上穿的是银白云纹绣花鞋。
尘归尘,土归土,最初的还复最初。那一次她披着红盖,孑然一身踏入王府,那一次圆房之夜他拒绝了王爷王妃的要求,那一次他在小微亭跪下承担所有的罪责,那一次柴房之内他将她拥入怀中说要永远,那一次林碧园内却又将她放在危险境地。
小碧吓了一跳,“什么?世子?”
纸条上写着:西北耳房见。
西北耳房,说来还是世子沈风栖第一回私下帮助她的地方,再回故地,陆云袖有些感慨,那些轻言笑语,仿若昨日。
她抬手在案台上缓缓拂过,对厨房她一向有种眷恋之情,对这个西北耳房更是如此。
木门吱呀一响,沈风栖执着那张纸条,默然的踏了进来。小碧跟在后头,似是怕少夫人与世子爷要旧情复燃的模样,倒是陆云袖轻声说了句:“小碧,乖,去外头守着。”
小碧自从知道陆云袖与叶隐风的事情后,对沈风栖居然多了几分防备,满脸的不情愿的嘟囔了句:“少夫人,你你想清楚。”
陆云袖怨怼的瞅了她一眼,小碧才分外不情愿的关了门,自己在外头蹲着了。
沈风栖在府里一向穿着随意,但无论如何不修边幅,亦是掩不住他周身的清雅淡漠、风骨傲然的形容。
他垂首看了眼手上的纸条,苦笑了下:“这字条你一直留着。”
陆云袖点了点头,有些记忆,她并不急于将它毁去,她始终愿意给世子爷留一份美好的念想,这是她对风骨无双天下唯一的沈风栖的尊敬。
“说来,难得你约我至此,这本书好歹也是你买的,还你。”沈风栖始终背在身后的手,将风月录递了过来,陆云袖的脸微微一红,伸手接过后,低语道:“世子不要多想,那日我经过金珊堂”
沈风栖伸手拦住,淡淡的说:“袖儿切莫再说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
也是,她根本不需解释这些。
陆云袖想要离去的事情,这王府里第一需要墨璋和上官的助力,第二却是不想瞒着沈风栖。但显然,她不瞒着亦是不行,若是将来她去了将军府,最直接的结果便是将叶隐风便是封尘这件事暴露出来,从而导致叶隐风与沈风栖的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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