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剑从人间倒插而下。
陈鹿思站在巨剑前，掐住一位天使的脖颈。
这一幕对于任何圣职来说，都是堪称毁灭性的。
还好，此刻能看到这一幕的圣职，只有红衣主教拉马尔·艾海提。
但这样也就代表着。
眼前这对信仰极具有冲击力的一幕，就只能他一个人消化了。
但真的能消化吗？
不可能。
如果说之前，面对伊夫狄恩逃跑，紧接着他的神明亲自来到东亚，红衣主教拉马尔·艾海提还能安慰自己，那是神明的安排。
那么这一刻。
他就不能再如此骗自己了。
而罗马公教的圣职……虽然圣棺骑士的权柄能力千奇百怪，并不一定来自于教会体系，但只要是身居高层的存在，权变能力基本都和信仰虔诚与否挂钩。
或者更准确地说，绑定在一起。
因为大部分高级圣职，都不是完全靠自己的力量，达到那个阶段的。
罗马公教在其中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
所以一旦信仰崩塌，或者开始怀疑自己的信仰，后果是极其严重的。
某种程度上，这也是教会限制旗下众多圣职的手段之一。
而现在。
很明显。
拉马尔·艾海提正在经历着信仰崩塌的过程。
特别是在伊夫狄恩无法反抗，翅膀被直接扯掉之后，那强大冲击，直接让他站都站不稳了。
他知道自己的神明正在人间，正位于东亚。
正因为知道。
信仰的崩塌才如此剧烈。
为什么。
既然您身处东亚，为什么还要让那柄现在来看极具有象征意味的巨剑落下来？为什么要放弃你的信徒？为什么要放弃你的孩子？为什么要让眼睁睁看着这位陈鹿思光明正大斩断黄泉的联系，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他篡位成为黄泉支流之主。
为什么？
拉马尔·艾海提这一刻想要质问。
那种想要质问的心情，立刻便转化为了对信仰的质疑。
疼痛感猛地袭来。
他忍不住捂住了胸口。
但哪怕如此，恐惧混杂着不敢置信，还是让他将质疑询问了出来：“为什么？神，你要放弃我们吗？为什么要让一个宵小之徒占据黄泉，为什么要放弃你的孩子。”
“……”
陈鹿思听到了，缓缓转过身去，看向了拉马尔·艾海提。
拉马尔·艾海提注意到陈鹿思的目光，收回视线，同样看向了他。
“宵小之徒吗？”
陈鹿思掐着伊夫狄恩的脖子，平静道：“你难道就没想过，你们才是外来者？当你们选择献祭高丽所有赋能者，让眼前这么一个胆小鬼降临的时候，你们才是那個妄图占据黄泉的宵小之徒。
为什么伱能如此傲慢？这一刻还能说出那样的话来？”
“我是为了让他们拥有更美好的未来！”
拉马尔·艾海提闻言，因为疼痛，脸色有些扭曲，同样因为疼痛，让他的恐惧锐减。
他直视着陈鹿思，振振有词道：“你们才是带来苦难的那一方！就是因为你们！你们自以为是的搞什么公诉，让罗马公教给整个世界带来福音的计划受阻，我们才会迫不得已地来到东亚，高丽的那些人才会被献祭！
现在，还是因为你们，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是不是觉得自己堪比神明？
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但你这是自寻死路！你亵渎天使，亵渎神明，你违抗祂的意志，神明自有安排，你终将付出代价！”
“还能这么解释吗？”
陈鹿思闻言，表情依旧平静：“那你觉得我们提起公诉是因为什么？”
“你想说因为我们率先动手吗？”
拉马尔·艾海提脸色更加扭曲了：“那又如何？你们这些该死的异教徒，不就应该跟猪猡一样信奉头顶的神明吗？为什么要反抗？‘天罚’武器的制造者也是你吧？你为什么要制造出那样的武器，你们就该放弃武装，直接信奉圣教！
整个东亚，那些乱七八糟的伪神系，就该统统被清理。
那些繁杂无用的力量体系，无论是东亚还是北美，亦或者是欧洲，就该全部消失！
你们就该乖乖成为罗马公教的信徒。
这就是你们的原罪！！！赫卡特，我们之所以对你们动手！就是因为你们的原罪！！
你们不该，也不能反抗！
你们凭什么反抗？
就是因为你们反抗，才生出如此多的事端！现在，你们再次反抗！你以为这次反抗成功，你们就安全了吗？
你以为你窃取了本该归于罗马公教的黄泉，你以为制服了大天使伊夫狄恩，你们就安全了吗？
你做梦！！！
你如此执迷不悟！神的怒火终将会降临！到时候无论你的手段多么鬼魅，都将无用！
你会下地狱！陈鹿思！天策府的陈鹿思！你会下地狱！
神的审判终将会到来？”
“……”
陈鹿思看着拉马尔·艾海提，听到他的话，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轻轻点了点：“明白了，你们的傲慢浸入骨子里，甚至可以完全扭曲事实，丢失掉作为人最基本的黑白判断。
哪怕觉得神明抛弃了自己，也不悔悟，反倒振振有词地怪罪另一方。
所谓的信仰，无非就是你们巧取豪夺的名目而已。
你是红衣主教，应该是教会的高层，虽然我不太懂宗教的等级划分，但你的级别应该不算低。
而你都如此想，就更不用说其他成员了。
你们的信仰主体，连带着你们这些信仰者，整个宗教，从头到尾都烂透了。”
“烂透的是你们！你们这些愚蠢不自知的猪猡！等着神明的怒火降临吧！”
拉马尔·艾海提犹如破罐子破摔一般，咬着牙，怒目圆睁道：“杀了我！杀了在场的所有圣职！杀了你手中的大天使伊夫狄恩！然后让你的罪孽再添一笔，让神的怒火来得更加猛烈！来吧！你这篡位的伪神！！！”
“本来我是打算这么做的。”
陈鹿思依旧没有生气，脸色依旧平静，扭头看了眼掐着的伊夫狄恩，接着忽然将其往旁边一扔。
砰——
拉马尔·艾海提看着摔向自己旁边的的大天使伊夫狄恩，直接愣了愣。
“但现在，我觉得没必要让你满怀期望地死去。”
陈鹿思一边说，一边转身，再次握住了一旁插在地面之上的泰阿。
泰阿嗡的一声，似乎感应到了陈鹿思的想法，疯狂颤动。
哪怕是相隔极远的老洪，完全没有接触泰阿，这一刻都感应到了泰阿传来的兴奋。
拉马尔·艾海提也感应到了，他心中隐约升起了些许不妙的预感，癫狂的表情一滞。
疼痛压制的恐惧。
再一次浮上了心头。
没办法。
陈鹿思自从亮相以来，做过的出乎意料的事太多了。
刚刚伊夫狄恩被抓住，代表着拉马尔·艾海提最大的依仗没了。
在黄泉支流的最大依仗。
所以他可以破罐子破摔。
可以完全无视恐惧，作为罗马公教高层之一，这些许气魄他还是有的。
但是。
这会。
当发现陈鹿思根本就不急着杀他，甚至不急着杀大天使伊夫狄恩。
未知感便重新回来了。
他又要干什么？
这个问题再次浮现于脑海。
随后浮现出来的，便是恐惧。
未知的恐惧。
拉马尔·艾海提捂着胸口，身体前倾，怒吼了出来：“你又要干什么？？？”
陈鹿思拔出泰阿，微微侧头，但并没有看他，而是直接举起泰阿，对准自己的头顶。
嗡——
什么限制被打开。
紧接着。
圣光再次降临了。
从天而降。
直接冲向了陈鹿思。
咚——
黄泉雾气在圣光下，瞬间被搅散，逃窜般向四周逸散。
圣光完全笼罩住陈鹿思。
狂风骤起。
陈鹿思站在圣光中间。
但这一次，他的背影清晰可见，平静站在圣光之中，马尾轻轻飘荡。
无论是天使，圣职，还是位阶较低的老红，都看得一清二楚。
似乎就算是圣光。
神明降下的圣光，都无法遮蔽他的身影。
而同样没被遮蔽的，还有泰阿。
它很兴奋，更加兴奋了。
“……”
拉马尔·艾海提看着主动打开界域，主动让圣光再次照耀黄泉，让神明俯瞰黄泉的陈鹿思，看着那个高大的背影，瞪大眼睛：“你……”
“你不是一直在说什么神明的怒火吗？”
陈鹿思微微侧了侧头，声音清晰地传递出来，终于回道：“什么我的罪孽，神明安排，神的怒火……其实我很想知道，你们的神明，到底有什么安排，你口中神明的怒火，到底是怎么样的。
还有，你们的神明到底是……什么样的垃圾，才能造就出你们这样的垃圾。”
“……”
拉马尔·艾海提听到可以说是刺耳的垃圾二字，整张脸布满了不敢置信：“你这猪……”
“我劝你安静看着。”
陈鹿思不等他骂出声来，直接平静打断道：“你刚刚一直说什么神明的怒火，作为神明发怒就很了不起吗？高居神位就很了不起吗？普通人就没资格发火是吗？你知不知道，在我们那个国度，曾经有个习俗。
如果某个地区久久未下雨，普通人会抬出神明的神像，直接用鞭子抽打神像。
我们称之为武祭。
神明又怎么样？一样要给活人让路。
我们的神明尚且如此，你口中那个把你们这些人教得如此傲慢的神明，凭什么高人一等？
你们想要整个世界？祂想要整个世界所有人信奉祂？
祂很了不起吗？祂有资格吗？
祂的怒火？
我也很想让祂见识一下人的怒火。”
说罢。
陈鹿思缓缓横举起右手的泰阿，再度发动权柄能力。
那些在拉马尔·艾海提脚底下游走的金色光点，再次浮起，然后飞快往陈鹿思持着的泰阿剑上汇聚。
金色光点越聚越多，越聚越多。
很快。
泰阿剑便被重新染成了金色。
太阳般耀眼的金色。
整个黄泉，再次一滞。
而拉马尔·艾海提，整个人猛地一颤。
猜测得到证实。
他整个人……都濒临崩溃了。
他神色扭曲如同恶鬼，瞪着陈鹿思的背影：“你要对神明动手！你想要反击！？你在开什么玩笑！你有什么资格！！！你能吗！！？”
他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
“我说。”
陈鹿思闻言，这次没有回头，只是提起泰阿，收于腰间，低头、前倾、侧身、弓腰。
他独自站在圣光中。
那股肃杀感。
几乎扑面而来。
“……闭嘴，你的神明，根本不值一提。”
陈鹿思丢下最后一句话，然后往前迈出一步，用力握着泰阿剑，手腕微抬。
电弧闪烁。
沿着他身体游走一圈。
陈鹿思将泰阿往前一甩，由下至上，猛地朝头顶一挥。
自迸射的金色光点中，剑锋发出尖锐的鸣响。
紧接着，整个高丽支流，忽然静止了。
然后，下一秒。
轰————
如同圣光一般，颜色却耀眼金黄如同太阳般的光柱，冲天而起！
直接压过了那降临而下的纯白圣光！
两道光柱在空中互相冲撞纠缠。
迸发出来的光，瞬间照亮了整个黄泉，让所有人，都抬起头来。
而后。
金色光柱！直接将神明降下的圣光压了过去！倒逼着圣光！强推着圣光！往上顶去！
直接将圣光！赶了出去！
压着圣光！
直冲圣光的主人而去！
反客为主！
“……”
拉马尔·艾海提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懵了。
他缓缓低头，呆滞地望向远方保持着挥剑姿势，动作轻描淡写，马尾微微飘荡的陈鹿思，张开嘴，脑子嗡的一声。
彻底断线了。
接着。
咔擦。
伴随着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他猛地喷出一大口血。
直接栽倒在地。
而同一时间。
整个高丽支流。
无论是老洪，涂收，林莺，单黎，桌利……这一刻全都在仰头看着那压过圣光的金色光柱。
他们瞳孔里，都倒映着这足以让他们永生难忘的一幕。
而很快。
圣光和金色光柱。
……都消失。
人间。
公海。
嬴政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忽然低头。
而他刚低头，金色光柱，突然冲天而起！
然后，压制着圣光，直接往天空而去！
嬴政愣了愣，接着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微微笑了笑，轻声道：“你合格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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