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记忆深处的裂痕
“你……不去送送她吗?”
陶允姜撑着自己的脸颊,看着对面的年轻王爷。
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摆上了好十几个空碗。
这都是方未寒刚才的杰作。
毕竟明武修士很大一部分的血气来源都是身体,而食物对于身体是必需的东西。
吃得越多,修为越强。
修为越强,能够从外界摄取的血气就会越多,从而吃得越少。
所以,吃得越多,吃得越少。
完美。
“送谁啊?”
方未寒再度放下一个空碗,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一个星期了,可算是吃了顿饱饭。
“就是……就是谢令婉。”
陶允姜噘起嘴巴。
这个坏家伙,他明明知道自己在说谁,他就是故意的。
“那师傅想让我去送她吗?”
方未寒笑嘻嘻地看着陶允姜,似乎根本没有把她说的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我……”
少女卡住了。
要是说想吧,陶允姜觉得那不是成心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可要是方未寒不去,她总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像是悄然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
他怎么能不去呢……
但是他也不能去……
陶允姜想着想着就逐渐失去耐心了。
哎呀不管了,反正都是方未寒的错就对了。
他就不该招惹这么多女孩子。
没错,就是这样!
方未寒眼看着少女的眼神连续变幻了好几次之后,最终冷哼了一声,别过去了脑袋。
“你爱去不去!”
方未寒:“?”
他一脸懵逼。
这傻妞刚才都想了什么?
“放心好了。”
见陶允姜这气鼓鼓的样子,方未寒不由失笑。
“我不用去,我去了她可能反而不会开心的。”
少女疑惑地把脑袋转了过来。
“为什么呀?”
她老早就想问了。
“你和她之间……以前一直是这样吗?”
陶允姜总感觉方未寒和谢令婉之间的相处方式有些奇怪。
两人似乎都在默默地为对方付出着,但是却都不想让对方知道。
仿佛让自己爱的人知道自己为他付出了多少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一样。
这在陶允姜看来完全就是……不可想象的。
为什么不选择共同去面对呢?
自己承担……不会徒增两份伤心与压力吗?
虽然陶允姜在特殊情况下也会这么做,比如说方未寒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
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她还是不会这么做的。
爱就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嘛!藏着掖着,那岂不是只能感动自己?
陶允姜始终不明白。
“曾经不是。”
方未寒轻声回复着陶允姜说的话,眼神之中也有些茫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这样了。”
什么时候呢?
有可能是从那天婉婉被迫立下的金石铁律,也有可能是漫长的时间之中的某一次争吵吧。
他记不清了。
“她以前也会向我解释,解释自己的动机和目的。”
方未寒笑了笑。
“可我当时……心思不在这个上面,听着听着,便会跟她吵起来。”
“她的一些举动,在我看来完全是不可理喻的。”
谢令婉的惯常立场向来是从来都不会考虑除了自己之外的别人的,方未寒是少数几个能够进入她内心避风港的人之一。
诸如无关人等的死活,谢令婉什么时候关心过?
“后来她就不怎么跟我说了,只是在背后自己做着她认为对的事情。”
方未寒的话语之中带着些许追忆。
那些过往的岁月片段如同倒影一般,在他的眼前不断地闪现着。
陶允姜托着自己精巧的下巴,安静地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
她已经想到了一些画面。
自私骄傲的大小姐和一腔热血的小王爷。
世界上最不像的两个人却彼此关心,多么奇怪的一件事情啊。
“她平常是不是一个特别骄傲的人?”
少女清脆的声音之中带着些许好奇。
她还没有好好地跟那位谢大小姐说过话呢。
“所以你才说她有些难相处?”
方未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啊,她是很骄傲,或许用自负来形容她更加合适吧。”
他的话语就像是过去的回音,每一个字曾经的谢令婉都说过,而方未寒不过是将他们从过往的时间长河之中,一点一点地打捞出来罢了。
“不过,她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倾听者。”
“她惯常用微笑示人,从来没有一点点大小姐的架子。她把自己的那份自负隐藏得很好。”
少女拽了拽他的袖子。
“那你为什么说她难相处呢?”
“你是不是觉得,我也很骄傲,然后两个内心都有傲气的人凑到一块会产生摩擦?”
陶允姜兴冲冲地问道。
她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方未寒的意思。
“当然不是。”
方未寒哑然失笑。
他摸了摸陶允姜柔顺的马尾,那宛如上好绸缎一般的触感让他一时之间不忍松开。
“你那个不算是骄傲,或许称作是傲娇更合适一点。”
他点了点少女的鼻子。
陶允姜听罢俏脸一红,她有些赧然地撇开脑袋,将自己的头发从方未寒手中拽了出来。
“谢令婉……”
方未寒顿了顿。
“就是你口中……最为讨厌的那种世家子弟。”
陶允姜怔住了。
方未寒低垂下了眼睛。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陶允姜说这一切。
上次她就一直缠着自己问谢令婉的事情,但是方未寒一直都没有告诉他,拖到了现在。
但是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不是吗?
方未寒绝对不希望是谢令婉成为南周宰相的那一天。
所以他现在主动说了。
“婉婉其实……和王暾谢明任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她也会将人命看得比谁都轻,她也会为了自身的利益向着所有邪恶与黑暗握手言和,她向着附庸打造了权力的囚笼,让他们在追随她的路上不留遗憾地死去。”
方未寒叹了口气。
“如果要说……她有什么独特之处的话……”
“她远远要比王暾之流更加强大。”
陈郡谢氏在沉寂了千年之后,终于出现了一位能够执掌庙堂的继承人。
虽然这位继承人是女子之身。
但她的强大足以抹消掉这点微不足道的弱势。
陶允姜终于知道方未寒为什么一直不想让自己和谢令婉见面了。
<div class="contentadv"> 如果……如果这个谢令婉真的草菅人命的话,自己……应当怎么办?
“但,她对你是特殊的不是吗?”
陶允姜握住了方未寒的手,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
“嗯。”
方未寒轻声应答。
“她是我的婉婉,我的青梅竹马。”
说罢,不待陶允姜反应过来,方未寒立刻又说了一句。
“你是我的允姜,我的小师傅。我先补上了,免得你又吃醋。”
陶允姜:“???”
这个混蛋。
她羞急地掐了他一下。
方未寒趁着这个时间段,又在识海之中说道:
“你是我妈。不准偷听了。”
“你滚啊,臭渣男!”
偷听的云纾被吓了一跳,半是气急败坏半是心虚地大喊道。
骂完之后,她心中莫名其妙好受了许多。
果然,这个世界上只有骂方未寒带给我的快乐是最多的。
“哼。”
圣器小姐倒也没有继续偷听,而是自顾自地沉入了识海深处睡觉去了。
不听就不听,谁会对你那过往的情史感兴趣啊……
“快跟我讲讲,快跟我讲讲!”
陶允姜对于方未寒和谢令婉的过去十分感兴趣。
她眨巴着眼睛,像是好奇宝宝一样摇晃着方未寒的手。
“你过去跟谢令婉的分歧都在什么地方呢?”
看陶允姜这个反应,方未寒也放下了心来。
原本方未寒都不知道这么告诉陶允姜到底是对还是错。
在一个女生面前大谈特谈自己和另一个女生的感情经历。
这不都小丑预定了吗?
但是显然陶允姜不是一般的女生。
她都不带吃醋的。
或许有一点,但是这在她对于方未寒的爱面前不值一提。
“我不想说。”
方未寒叹了口气。
“这些回忆不太愉快。”
“说说嘛!说说嘛!”
陶允姜继续撒娇。
“喏,辫子给你玩。”
少女讨好似的将自己的马尾放到了方未寒的手里。
方未寒有些哭笑不得。
“凝白,我身边的那个侍女,你知道吗?”
尽管不想去回忆这件事情,但他还是开口了。
说出来也好,没准能愉悦下身心呢。
“知道,我见过的。凝白姐姐……很关心你。”
陶允姜想到这里,眸光略微黯淡了下。
她和凝白的初见,是在广陵王府,当时那个场景有点……不太愉快。
方未寒握着她手的力量缓缓加大了,温厚的触感传递到了她的身体,似是在安慰着陶允姜。
“嗯。凝白姐姐很小的时候就进了王府,一直看着我长大,我一直把她当亲姐姐的。”
方未寒的声音之中复杂极了。
“谢令婉……曾经想杀了她。”
陶允姜的心中宛如有一道晴天霹雳炸响。
“什么?”
她惊声说道。
“为什么?她……”
方未寒低下头,看着桌子上的斑驳纹路。
“在我小时候,声名没有那么差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方遵十分关照我。”
“现在你知道的我身上的一系列特权,都是他在那段时间加在我身上的。”
“像是剑履上殿。这个特权连他的两个亲儿子秦晋二王都没有。”
“虽然我的皇血试剑结果一塌糊涂,但是秦晋二王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所以坊间一直有流言说陛下想要立我为太子。”
陶允姜是第一次听方未寒说起他以前的事情,听得十分认真。
她能够感觉到方未寒说这段话时候心情似乎并不是太好。
“秦晋二王大我十岁,他们当时已经成年。这条流言的目的是什么,简直是昭然若揭。”
方未寒苦笑一声。
“所以……令婉劝我先下手为强。”
陶允姜似乎是听懂了。
“凝白……就是牺牲品对吗?”
她轻声问道。
“嗯。”
方未寒闭上了眼睛。
“以我二叔河西王方巡的名义将秦王先邀请至家中,将凝白的死推到他们其中之一的身上,再联合后至的晋王栽赃他。”
“秦王既除,晋王势单力孤,局势瞬间便会逆转。”
陶允姜的手砰的一声拍到了桌子上。
方未寒睁开眼睛,无奈地瞅了她一眼。
还好有匿声阵,要不然他们肯定会被人围观的。
“简直是胡闹!这漏洞百出的计划!”
少女气愤不已。
“这么粗糙的计划,她怎么知道一定能够成功?”
“方巡邀请他们就一定会来吗?事后翻脸怎么办?凝白的死怎么推?晋王不帮忙又该如何是好?”
方未寒苦笑不已。
“小师傅啊,你以为她谢家幽兰的名声是白叫的吗?”
“我二叔在宗室之中人缘极好,特别是和秦晋二王。而且他还特别关照我这个侄子,就算事发肯定也会选择包庇。”
“秦王好色而暴虐,凝白姐姐又是大美人,再加上跟我的这一层关系,和事先准备的药物影响,他不可能忍得住。”
“晋王短视而重利,他不懂什么均衡博弈。如果能够铲除一个竞争对手,他肯定会支持的。”
“最重要的是,没有人能够想到,这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她为了这份计划当时跟我论证了许久,我们觉得有九成的把握能够成功。”
方未寒看着眼前的陶允姜。
少女一声不响地抿着嘴,显然是被震惊到了。
“代价只是……一个侍女的死,便能够换取一个藩王的身败名裂,多么划算的交易。”
方未寒有些恍惚。
他依稀记得当时谢令婉跟自己说的那句话:
“就算我们失败了又如何?她只是一个侍女,死了换一个不就好了?”
谢令婉,当时的谢令婉,就是这么说的。
陶允姜沉默了良久。
她紧紧地抓着方未寒的手,似是担心他一不小心便会消失一般。
少女的声音中有些艰涩。
“所以……你同意了吗?”
她生怕方未寒说出那个让她感到恐惧的答案。
“我怎么可能同意。”
方未寒哭笑不得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我那天跟她大吵了一架。”
“她说我不知上进,我说她冷漠无情。我们就那样不欢而散了。”
方未寒叹了口气。
“这样的争执有很多次,只不过那次是最严重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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