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制衡与取舍
“九弟此番来东宫找我，定然是有什么事情吧。”
方棠又恢复成了那个雍容华贵的长明公主。
少女金粉色的衣裙秀美而瑰丽，如同镶着金边的玫瑰花一般光彩夺目。这种寻常女孩子根本驾驭不住的艳丽装扮，放在她的身上却是刚刚好。
或许依旧差了几分成熟的味道，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少女的眉目之间已经渐渐有了帝皇的威严。
“的确如此。”
方未寒竭力不让自己回想起自己曾经和她发生的那些事情，而是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
“不知皇姐对于当下的大周局势是否有一个清楚的认知？”
“瞧九弟你这话说的，若我不知道这些东西，那还当什么储君呀？”
方棠抬起胳膊，用宽大的袖子掩着嘴唇轻笑道。
“那……皇姐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留给我的选择不就只有一种吗？”
少女漫不经心地说。
“就像是我也是他们的唯一选择一样，他们也是我的唯一选择。怎么能让我稳稳坐上储君这个位置，我便是怎么选。”
听方棠的意思，方未寒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既然皇姐事先了解过当下的大周形势，那自然也应该知道，摆在皇姐面前的道路并不止一条。”
“倘若一条路走不通，皇姐不妨换另一条路试试？”
方未寒话里话外的暗示明示已经足够明显，而方棠却对此不置可否。
“九弟这是在关心我吗？姐姐很感动。”
少女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晶亮的瞳孔在阳光下反射着点点闪光、
“明明我之前并未见过九弟，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但九弟却这般真诚对我。嗯……这是因为什么呢？”
方未寒的呼吸微微一滞。
方棠沉吟片刻，突然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拍手道：
“哎呀，莫非是九弟见姐姐长得太好看了吗？”
方未寒：“……”
自己应该没有教过她狂妄自大这一项……吧？
“皇姐。”
方未寒正色说。
“我是认真的，还望皇姐考虑一下。与其成为上原王氏的傀儡，倒不如和我们合作。相信这也是圣上的意思。”
方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压下心底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刚才王伯光来找到我，提出了一个条件。”
少女幽幽说道。
“如果我同意将王伯光立为我继位后的正君，那么上原王氏将会全力支持我的任何想法。”
方未寒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是他绝对不想看到的局面。
方未寒装作不经意地问：“那你答应他了吗？”
“显然没有。”方棠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九弟你是傻的？我要是答应了他，我还会主动把这件事情告诉伱？”
“正君之位，自然要等到我登基之后再做决断，现在考虑尚且为时过早。”
“九弟你刚才是……紧张了吗？”
少女上半身微微前倾，更加靠近几分，眸子里满是戏谑的狡黠。
“皇姐说笑了，此事我无权紧张。”
方未寒回答得滴水不漏。
讨厌没有边界感的公主。
自己理论上才和她见过两面，怎么就能讨论上这种话题了？
“哼……”
方棠盯着他又是一阵看，最后在轻哼一声后才挪开视线。
“听说……九弟和那谢家大小姐的关系很不错？”
她的语气平淡而冷静，像是这件事情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
方未寒怔了怔：“……关系的好坏有无数种方法来定义，每个人看到的都有所不同。”
“那和那萧家大小姐的关系呢？”
方棠又问道。
“尚可。”
“如果说萧扬望想要将九弟招作萧家夫婿的关系也能算得上是尚可的话，那我和天下所有人的关系恐怕都能称得上一句尚可咯。”
方棠开玩笑般地说。
少女的嘴角虽然翘起，但凤眸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九弟和世家的关系倒是真好呢……能够得到这么多世家大小姐的喜欢……”
隔着笼罩的薄薄烟雾，她看向明亮的窗外，神色莫名。
心底有些隐隐烦躁，方棠突然就没了什么谈话的兴致。
“如果是为了合作而来，那九弟的意思我已然知晓。”
少女平静说道。
“还有什么别的话要说吗？”
方未寒注意到了她的表情，知道就算是继续说下去，今天恐怕也不会出现什么新的进展。
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讨论到这个问题，方棠就突然变了脸色？
“没有了。”
方未寒想了想，最后补充了一句：
“皇姐，我知晓你刚来长明城，心底并不信任任何人，但你可以尝试着去相信我。”
“毕竟我愿意叫你一声皇姐，自然就永远不会害你。”
方未寒站起身来行礼告退。
方棠盯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有些出神。
他说……他永远不会害我？
这句话的即视感实在太过强烈，以至于方棠几乎瞬间就联想到了什么东西。
似乎曾经也有人对自己说过这句话……
是谁？
无数低沉的呢喃呓语在耳边嗡嗡作响，夏日烦躁的热浪让少女心烦意乱。
她伸出两根削葱般的手指按压太阳穴，那里的血管与青筋微微凸起，仿佛鼓声阵阵。
“破笔记本。”
少女暗骂一声。
即使有那笔记本的力量影响，她对方未寒的观感还是好不到哪里去。
在方棠看来，自己对于方未寒所产生的所有奇怪念头都是拜这笔记本所赐。就这两次的见面而言，方未寒并未做错什么，不卑不亢的态度并无不妥。
但她就是不喜欢。
这种强加给自己的感情试图主导自己的意识，这是方棠绝对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身为皇族，却和世家厮混于一处，甚至还隐隐有朝入赘方向发展的势头。”
方棠站起身走到床边，看着窗外萧瑟中焕发生机的东宫。
“我这个九弟……可真是厉害啊。”
少女讽刺般说道。
她和世家之间只有赢家通吃这一种选项，绝不存在那所谓的共存。
这次没有了所有的阻碍，等到登基之后，她便会着手开启与世家的全面斗争。
方遵已经为她铺好了路，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便是在这条路上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至于方未寒……
“你的那些传言最好都是真的。”
帝国的公主轻轻抚弄着那褪色的单调剑穗，语气幽冷。
“否则，我会将你和那些世家……一起抹除。”
她握紧了手中的剑穗，像是在向某些人发誓一般：
“我保证。”
……
……
方未寒出了东宫，在路边找了处茶摊坐下。
他掏出了明月符。
让我看看我亲爱的翅膀们都在说什么。
谁家的小槿这么可爱：“看看看看，都看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谁家的小槿这么可爱：“｛图片｝”
方未寒点开那张图片看了看。
这什么玩意？猫的耳朵狗的舌头，还有个长长的尾巴。
陶允姜：“这是什么？又像狗又像猫的东西，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圣兽麒麟吗？！”
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这是麒麟？允姜你还不如说萧槿是麒麟。至少她和麒麟还有点相似的地方。”
陶允姜：“啊？比如什么地方？”
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比如名字都是两个字。”
谁家的小槿这么可爱：“谢令婉，你其实和王八蛋也有相似的地方哦。”
谁家的小槿这么可爱：“姜姜快问我是什么地方。”
陶允姜：“我能不能不问……”
谁家的小瑾这么可爱：“为什么？！姜姜你不会被它收买了吧？”
陶允姜：“因为小槿你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攻击到我……”
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笑死。”
方未寒默默喝了口杯中的茶水，有些想笑。
婉婉这波和自己的名字配合得不是很好。
谁家的小瑾这么可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是上班时间吧？你上班时间发什么消息呢？我允许你发了吗？”
谁家的小瑾这么可爱：“作为玄重卫的统领，我不允许有人吃空饷！”
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我又不是国家官员，花的都是自己的钱，你管我？”
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建议你先给方未寒抓了，他是国家官员，而且他没准现在就正在偷看我们聊天。”
方未寒：“……”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朝周围看了看。
一定是群众里边有坏人！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编辑了一条消息。
方未寒：“所以这个又像狗又像猫的东西是什么玩意？看起来还挺可爱的。”
谁家的小瑾这么可爱：“不知道啊。这是当地世家送给我的好东西，似乎是觉得我可能会比较喜欢这种可爱的东西吧？这次倒是被他们猜对了。”
谁家的小瑾这么可爱：“｛图片｝”
谁家的小瑾这么可爱：“你们看，这玩意居然有三条尾巴欸！”
方未寒：“师姐知道这是什么吗？”
谁家的小槿这么可爱：“虽然但是，温姐姐真的会理你吗？我都不太好意思主动找她搭话。”
陶允姜：“加一。”
温折雪：“这是类讙，常见于河泽洼地的芦苇荡中，喜爱道门风水宝地。商代的人们惯常饲养它来辟邪。”
谁家的小槿这么可爱：“！”
谁家的小槿这么可爱：‘温姐姐！我前两天找你说话你都不理我！怎么方哥哥一说话你就出现了！’
谁家的小槿这么可爱：“你就宠他吧！”
陶允姜：“你就宠他吧！”
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九八。”
这个群都是一群二五仔，只有师姐是真心爱我的。
方未寒：“对了，跟你们说个事情。”
方未寒：“今天上午我和方棠见了一面，过程不太顺利。”
他顿了顿，继续写到：
方未寒：“她目前的态度很不明朗，和我们保持关系的同时，她也在和上原王氏保持联系。”
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想待价而沽？这个长明公主野心倒是不小。但是她有没有与野心相匹配的手段就不一定了。”
谁家的小瑾这么可爱：“方哥哥她没有为难你吧？”
方未寒：“没有，她态度挺好的。”
他看着自己打出的这一行字，不由得叹了口气，心头五味杂陈。
陶允姜：“所以我们需不需要表明对她的支持？”
谁家的小槿这么可爱：“不用，她模糊态度，我们也模糊态度就行。”
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萧槿说得对。现在皇权的交接局面已经不同于以往的在秦晋二王中矮子里拔将军。现在的我们别无选择，这个长明公主已经被内定为了下一任的大周皇帝。”
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她的背后站着方遵，至少现在，在她的羽翼并未丰满之时，她必须与方遵的政治立场保持一致。那我们便可以不做过多的干预。”
陶允姜：“万一上原王氏那边率先示好，让这个公主倒向他们该怎么办？”
方未寒：“这个应该不会。”
方未寒：“且不说我们目前和方遵是利益共同体。就以我和这个公主见的这几次面来说，她的言谈之中对于世家多有厌恶，能够保持中立便已经是有所控制，更别谈合作了。”
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那就这样吧，我先给她送点小礼物示好，之后的事情……就要看这个公主的态度了。”
方未寒收起芦花环，看着从茶摊旁的路边走过的熙熙人群。
人声鼎沸热闹，他的内心却有些冷。
“云纾啊，你说这件事情奇不奇怪？”
方未寒自言自语般地苦笑道。
“在这件事情还没办成的时候，我生怕方棠还能留着过去的记忆。在这件事情办成以后，我却又有点想让她记起来镜花水月中发生的一切。”
“我们的计划之间似乎有一个小小的漏洞啊……我们拉回来了一个能够力挽狂澜的皇帝，却没有考虑到她和我走向对立该怎么办。”
方未寒知道，在方棠看来，他现在可是妥妥的世家党羽，一不小心，两人的关系就会彻底崩溃。
他不可能放弃谢令婉和萧槿，去转而支持方棠的主张。同时他又不能放任方棠的所有行为，因为她是自己拉回现代的，身上还背负有云纾的嘱托。
他必须尽力缓和两边的关系，千万不能让事态发生到彻底无法挽回的那一步。
“你倒是当了个甩手掌柜，一身轻松地睡觉去了。留下我在这里左右为难……”
方未寒紧皱着眉头。
“我该怎么办？”
他盯着杯中的茶水，看着它随着周围的声波而缓缓起伏震荡，荡开一圈又一圈的细碎波纹。
茶水是死水，但死水也会在外力的作用下波动。
方未寒突然有了一个办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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