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放手去做
长明北宫，元会殿。
“和方棠相处得怎么样？”
方遵坐在龙椅桌案之前，身旁是繁重的公文。
“还不错。”方未寒随口回答，话锋一转，“陛下，我这皇姐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陛下把储君之位都交出去？”
“在皇血浓度足够高的情况下，她是什么来头很重要吗？”方遵道，“血缘关系可以作假，但血脉浓度骗不了人。”
“大周需要的是一个皇帝，而不是我方遵的子嗣。”
这句话说得大公无私，方未寒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这老小子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这次去荆州辛苦了，在剿灭拜火神教荆州总坛的战斗中，你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战功已经统计，赐丝二百绢，银五百两。”
“我已经命人张贴布告，相信不多时以后，整个长明城的百姓都会知道你的英勇行为。”
方遵笑道。
“就是不知道，有了那谢大小姐的青睐，你还需不需要接受我这微博的赏赐。”
方未寒想都没想便答应了下来：“多谢四叔，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毕竟有谁会嫌自己的钱多呢？
方遵卡了一下：“……”
“四叔，对于人牙子生意，伱是怎么看的？”
方未寒说起了今天来找方遵的正事。
“人牙子啊……”
方遵放下手中的笔杆，眼神深邃，仿佛能够洞察人心。
“凡事都有正反两面，百姓自然是恨极了这些人。但站在更上层的角度，对于人牙子生意的观感自然不能在三言两语表述出来。”
方遵看着他：“你想问什么？直说便可。”
“我想查封掉这门生意。”方未寒言简意赅。
御书房内短暂静默。
“呵，未寒，这么多年过去，手腕成熟了许多。但你这胆子……倒丝毫没变。”
方遵失笑着摇摇头。
“小时候你就敢指着王暾的鼻子骂人，现在你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人牙子生意上。你可知道这门生意每年会给他们带来多少收入吗？”
“我知道，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去做。”
方未寒沉声说。
“四叔，我们不妨把话挑明了说。”他直视方遵的眼睛，“大周皇室最近是否已经有了对上原王氏宣战的充分准备？”
又是一阵沉默。
“宣战？”方遵摇了摇头，话语别有意味，“长明北衙禁军随时都可以进入战争状态，宣战也只不过是我一纸诏令的事情。”
“但我们无法承担对于上原王氏宣战带来的后果。”
方未寒再问：“那么……上原王氏是否做好了对于我们宣战的准备？”
“自然也没有。”
方遵饶有兴趣地回答。
“我大周朝廷养士一千年，世家德行败坏，为人所不齿。仅靠他们现在的力量，尚不足以支持甩开皇室，单独改元建立新朝的重量。”
方未寒笑了：“也就是说，现在我们两边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对吗？”
“世家的力量经由上次的事情一分为二，已然落入一千年来的最低谷。而我们的力量却借机大幅度增强。此消彼长之下，除了军事层面，就算在上原王氏占优势的朝堂之上，他们现在的力量也称不上是一家独大。”
“如此良机，我们为什么不借此名头，继续削弱世家的力量呢？”
方遵挑了挑眉毛，身体后仰，靠在了自己的龙椅上。
“你可想好了，此举不但会削弱上原王氏的力量，也会激起你盟友的不满。你确定要这么做吗？你确定你通过这件事情获得的收益能够超过造成的损失吗？”
“事在人为，此等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不采取些什么行动，那也太窝囊了些。”
方未寒站起身来，对着面前的皇帝认真拱手。
“好……好！”
方遵点点头，眼神中有赞赏之意。
“朕还是那句话：想做便去做。不要辱没了你的姓氏与名字。”
方未寒再度拱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元会殿中重新恢复寂静，方遵孤身一人坐在龙椅上，叹了口气。
光线诡异扭曲，石当流的身影凭空浮现在大殿中央。
他躬身作揖：“陛下何故叹气？”
方遵道：“人生不顺，自是要叹气。”
“广陵王殿下聪敏识势，可堪大用，陛下这不顺从何而来？”
“一艘船航行在大海之上，船舱破了洞，需要人去补，但掌舵的舵手却脱不开身。他只能派出最信任的手下去代办此事。”
方遵笑道。
“航行在海上，这破洞定然补不好，最终也只能草草了事。”
“但你说补洞这人，会不会趁机留下一条缝隙，用作后手呢？”
石当流皱眉：“陛下，广陵王殿下应当可以相信。”
“朕当然知道。”方遵摆了摆手，“朕说的不是那小子，他几斤几两我还能不清楚？”
“那小子……可找了个好未婚妻啊。”
方遵感叹般地说。
“谢明任啊谢明任……看似分裂内耗的陈郡谢氏在一年内便完成了涅槃重生，一切的源头都是当年的那纸婚约。”
“这老狐狸。看得怕是比临渊阁的神棍都要远。”
帝国的皇帝感叹完，转身看向石当流：
“等方未寒折腾完这件事情，时间就差不多了。反正他也弄不成，最后多半还得靠朕帮他收场。”
“明年的年号，老师可有高见？”
石当流再拜：“可为太康。”
“太康……太康。”
方遵低声重复几遍。
“是个好名字，就它了。”
皇帝拍板决定道。
“老师。”
石当流正打算告退时，又听见了方遵的话。
“公主资历尚浅，还请您以后要多多帮衬。”
方遵低声说。
石当流：“……”
“臣……领旨。”
白发苍苍的老大臣振袖敛衣，恭敬地叩首。
……
……
方未寒自长明北宫的狭长步道上走出，朱雀门的期门卫士为他拉开鎏金的厚重宫门。
应天坛外依旧是那么的嘈杂，百姓的喧闹声不时传入他的耳朵。
“你听说了吗！官军在荆州和魔教打了一仗，听说是广陵王殿下亲自带队！”
“真的假的？！最后怎么样？咱们赢了吗？”
“当然赢了，有广陵王殿下出马……什么时候输过？”
方未寒：“……”
他怎么记得，自己除了最后和师姐一起弄死了一个拜火神教的六转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别的功劳来着？
方遵似乎把所有的功劳都归到自己身上来了？
他掏出明月符，在其中敲了行字：
方未寒：“方遵似乎把荆州那件事情的所有功劳都算到我头上了。”
方未寒：“我对不起大家，我是罪人。”
一时间没人回复，他刚打算把明月符收起来，玉符上便传来了一连串几乎不分前后的震动感觉。
谁家的小槿这么可爱：“方哥哥知错就好，恐怕也只有小槿会这么快地原谅方哥哥吧。”
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夫君不必道歉，妾身很愿意将自己的功劳分给夫君～”
陶允姜：“罚你下次亲我的时候多亲一炷香。”
谁家的小槿这么可爱：“？”
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
陶允姜：“你们发问号干什么……”
陶允姜：“？”
谁家的小槿这么可爱：“我是被姜姜你大胆而不要脸的言论，但谢令婉明显不是因为这个。”
谁家的小槿这么可爱：“她现在肯定在想：‘居然有人能亲一炷香的时间？真的不会憋死吗？’”
谁家的小槿这么可爱：“噗哈哈哈哈哈，我已经想象出她现在的表情了，一定特别好玩！”
谢令婉不搭理她了。
方未寒：“……”
方未寒：“我有个事情，想参考一下你们的意见……”
他把人牙子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在明月芦花中大致向几人陈述了一遍。
陶允姜：“如果走南阳武关道，长垣铁卫的轻骑兵全速前进，只需要十天便可抵达长明城下。”
陶允姜：“乖徒弟需要我带人回去吗？”
谁家的小槿这么可爱：“姜姜你冷静，这件事情不需要如此大动干戈。你带着骑兵千里奔袭，这是要抓人还是要清君侧呀。”
谁家的小槿这么可爱：“这件事情交给方哥哥自己处理就好，我们现在离长明实在太远，帮不上什么忙的。”
谁家的小槿这么可爱：“当然，若是问我的意见，我自然是支持方哥哥的。无论是什么都支持。”
陶允姜；“我早就想杀掉这群丧尽天良的王八蛋了。人是能用来买卖的商品吗？！”
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夫君，我有个问题。”
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现在的人们在看到一件事情的时候，只会往自己愿意联想的那方面联想。这就导致了他们会把人口贩卖的人牙子和拐卖小孩的人拐子混淆，或者干脆将二者混为一谈。野火会烧掉整片草场，无关东西南北。”
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夫君想要除干净的，是哪一种？”
方未寒：“都要除掉。”
方未寒：“于国家道义，于社会安定，人口交易的行为就不应该出现，是应当严法峻刑禁止的事情。若是这个国家想要长久，就必须除掉这块脓疮。同时，于我们当下局势而言，这种可以沉重打击上原王氏财源的行为所带来的好处远大于坏处。”
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我明白了。”
方未寒：“但人口贩卖这种东西，周谢沈王四家肯定也有涉及，我现在还没想到该如何给他们一个合适的交代。”
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夫君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便是，他们要的交代，由妾身交给他们”
方未寒：“好。”
方未寒：“师姐，你在吗？能不能来帮我个小忙？”
温折雪：“好。”
果然，我就知道师姐一定在默默窥屏。
方未寒收起芦花环，返回裴阶住处门前的那条街道，找到自己来时带过来的那个兵曹。
“打听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了吗？”
“没有，将军。”兵曹沮丧地说，“这些百姓一听说我们是来找人贩子踪迹的，都很是配合，也给出了许多线索。”
“但这些线索杂乱而繁多，甚至还总是有互相冲突的情况。找了一圈下来，除了确定那人牙子最近离开了这条街道之外，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找到。”
这种情况早已经在方未寒的预料之中。
为了避免太过于吸引仇恨，这些人牙子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是很常见的情况。
所以他叫了外援。
“我知道了，你们辛苦了一天，先回营里休息吧。”
“遵命！”
兵曹带着东宫卫率离开，方未寒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直到自己的肩膀上蓦地一沉，一个冰凉的玩意贴了过来。
“嗷！”
师弟，我来找你啦！
小凤凰在他的肩膀上开心地蹦跶了两下。
方未寒抱着它转过身去。
果不其然，温折雪就站在自己身后一步的位置，白裙胜雪，青丝如瀑。
星眸神远，月眉浅淡，少女神色疏离而清幽，如同在喧闹尘世盛开的雪莲。
他没有告诉温折雪自己在哪，因为他知道，温折雪肯定有办法定位自己的具体位置。
“我说这炎炎夏日怎么突然变凉快了不少，原来是师姐到了呀。”
方未寒笑着说。
“师姐就像那天山的白雪一样，每次我看到师姐，无论再烦躁的心思也会消失。”
少女被这直白的话搞得有些猝不及防，怔了怔后，羞恼地瞪了他一眼。
最近温折雪的表情变得越来越生动，方未寒感觉这都是自己的功劳。
“什么事？”
她微微鼓起嘴巴，略带一丝埋怨地问。
“一个小事情而已……话说师姐这不是有人气多了？总是像之前似的板着张脸多不好，什么时候能看到师姐笑一笑呢？”
少女粉唇不满地抿起，拎起瑜沫，转身就要走。
“别别别，师姐，姐姐，好姐姐！我错了还不行吗！”
方未寒连声告饶，少女这才停下脚步。
她的嘴角微微弯着，感觉心情变好了几分。
“在三天前的中午时分，这里有个人牙子带走了一个小孩，师姐能够复原出他们当时的踪迹吗？”
方未寒带着温折雪走到那盖家门口的街道旁问道。
少女微微颔首。
时间的枷锁在星眸中解放，掌心上纷飞光阴的痕流。眼前光影交错闪动，往昔之事回溯眼前。
在他们身前三步处，一个大人牵着小孩的身影缓缓浮现。
仿佛来自世界之外的力量缔造出不可思议的奇景。
没有人可以用历史欺瞒温折雪，这便是镜天六转‘拓星’境界的威能，
方未寒看着他们前行的方向，不禁皱了皱眉头。
竟然是去了内城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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