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俊秀,天下莫有出其右者,素来有天子都之称。若殿下想要一窥风烟云海之景,黄山的确是个好去处。”
“一言为定,等我到了豫南黄山,必然报上谢小姐的名号。”
“令婉之名,远不如殿下的公主封号响亮。但殿下倘若有日造访豫南,定然是陈郡谢氏的座上宾。”
“谢小姐过谦了。”
方未寒一走进会客厅,便听见他们两人在交谈黄山的事情,兴致勃勃,笑声不绝,宛如一对闺中密友。
“夫君,你回来啦?”谢令婉站起身,小步快走到方未寒的身边,将他的外衫解下,搭在臂弯,如秋水般的眸中笑意盈盈。
方未寒感觉有些不对劲。
今天的婉婉有些过于热情了,就像是要在外人面前刻意表现出他们的恩爱一样。
看起来……她们的交谈并不像是表面上这样和谐。
方未寒无视了方棠那幽深寒凉的目光,摆出温柔而宠溺的表情:
“谢谢娘子,我给你带了冰糖葫芦。”
他揉揉她的脑袋,将身后背着的手举到身前。
谢令婉愣了一下。
她知道方未寒是去寻裴阶了,但她没想到他还会给自己带串糖葫芦回来。
谢大小姐并不喜欢吃甜食,但唯独对于这冰糖葫芦情有独钟。许是因为,当年她和方未寒第一次上街游玩吃的就是糖葫芦吧。
可除夕年节,哪里还能找得到糖葫芦呢?他为了买这串糖葫芦,不知道又绕了多远的路。
谢令婉接过那串糖葫芦,糖纸和琥珀般的冰糖一同入口,酸酸甜甜的感觉直抵心尖。
夫君的演技,真好呀,少女默默心想。
明明是演戏,谢令婉却还是忍不住当了真。
“太甜了,谢谢夫君。”谢令婉轻声说。
“铛!”
这是茶杯落在桌面上的声音。
方棠站起身,不轻不重将姜茶杯放在桌面上,脸上满是微笑。
“九弟,新年好。”公主殿下说。
方未寒看着她的眼睛,心底感情极其复杂。
“皇姐新年好。”方未寒说。
方棠看着他和谢令婉那恩爱的样子,忽然觉得今天晚上这顿饭似乎也没什么要吃的必要了。
看啊,他们多么般配啊,情深意切,竟比金坚。谁说世家和宗室之间的联姻必定不会有好结果的?这不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如此,倒显得你自作多情了呢,方棠。
他拥有了全心全意爱他的人,他不需要伱那可笑的帮助与提携,他自始至终……都不需要。
尽管方棠的心底酸涩无比,但她却无法表现出来。
所谓皇帝的无奈,可能就在这里吧。她没有任何能够倾诉心事的对象,因为她不信任任何人,也不能信任任何人。
“真可笑,皇帝还没有当上,倒是先体会了一番皇帝的苦恼。”方棠在内心自嘲。
在方未寒回来之后不久,很快地,广陵王府的宴厅之中便热闹了起来。
这是除夕的最后晚宴,自然是要郑重一些,谢令婉亲自去了后厨催菜。而在上菜之前,方棠得以见到另外几位少女。
陶允姜和她打了个招呼,笑容比之前要稍显热络。不知是由于她的话语,还是谢令婉的特意交代。方棠对她的观感也不差,两人之间相处得还算愉快。
萧槿,兰陵萧氏的大小姐。这位大小姐的风评甚少,行踪也颇为神秘。方棠本来以为她对自己摆着冷脸,但谁知道,萧槿竟然比陶允姜还要热情。
她有些疑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一旁的方未寒却对此了如指掌。
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只有一个:萧槿又开始表演了。
她那精湛的演技能够骗过自己,现在竟然连方棠都能骗过去。
方未寒的心底有些宽慰。看起来,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这丫头实在太能演。
她娇软可爱的脸上总是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极其容易博得他人的好感。但方未寒可知道这外表之下藏着的情感有多么偏执和疯狂。
虽然方棠不介意萧槿和自己的关系拉近一些,但她仍然保留了相当大的戒备心理。
兰陵萧氏当代主家一共两个人,而萧扬望和萧伏威两位帝国重臣没有将玄重卫传给嫡长子萧绩,而是有意让一向懒散怠惰的萧槿接班,这很能说明问题。
历代玄重卫统领,绝无一人是无能之辈。
这萧槿笑得这般灿烂讨喜,不定在内心如何编排我。
除了萧槿和陶允姜之外,方棠还见到了一位惊为天人的白衣少女。
据热情萧槿的介绍,这位是临渊阁的御辰温折雪,和方未寒之间是师姐弟的关系。
“师姐弟?可九弟学的不是明武路径吗?”方棠不禁问。
“殿下说这个呀。方哥哥的体质有些特殊,他可以做到二法同修。”萧槿笑着回答。
“原来是这样。”方棠了然地点点头,回头的瞬间又狠狠地剜了方未寒一眼。
什么事情都不告诉她,就这还说对她效忠?
方棠也知道方未寒保有自己的秘密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她还是忍不住地生气。凭什么她们能知道的事情,我不能知道?
方棠暗自生着闷气,不过很快便从这种状态陡然惊醒。
她感觉自己不太对劲,这想法简直和无理取闹也没有多大区别。
自己又不是他的妻子,他有什么义务要告诉自己吗?更何况,自己都没有将秘密全都告诉他,又怎么能指望方未寒对自己掏心掏肺?
保持合作利用的相处方式,这似乎才是他们之间最佳的关系。
方棠自认为一向理智清醒,但一遇到和方未寒有关的事情就会变得冲动,变得情绪化。这种情况除了外力影响之外,根本无法解释,所以她才会一直抗拒那个笔记本。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似乎也会修炼星力。而更加诡异的是,她竟然不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学过来的。
难不成是从皇家书库之中看来的?
方棠心底有些疑惑,但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按下杂念,方棠开始打量起眼前这个所谓的临渊御辰。她的眉头渐渐蹙起,总感觉她似乎在哪见过她。
倒也不是她的面容有多么熟悉,而是她身上的气息总给自己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方棠打量温折雪的时候,温折雪也在打量着方棠。
通过星辰的指引,气运流线在眼前交织,温折雪发现,方棠身上的气运又多了一些。
这不是个好消息,如果方棠的气运继续升高,那么将会对方未寒的气运产生冲击引力。这对方未寒不是什么好消息,甚至会影响到他的安全。
但方棠是云纾的后手,她无法阻止,甚至连商讨都做不到,只能看着干着急。
不过云纾尊者和小寒的关系那般好,她定然不会做出伤害小寒的事情。
温折雪稍稍放下心来。
窗外华灯初上,弦月高悬,几人相互交谈着,共同落座,等待着上菜。
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萧槿拉着方棠说话,偶尔带上两句方未寒,他只得笑着应付。
俩人想方设法地给自己挖坑,他帮谁都不是,倒不如不帮。
谢令婉回来的时候,菜也已经上齐,众人围着方桌坐成一圈,方未寒的鼻尖满是少女们的幽香与菜肴的香气。
方未寒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家里的女孩子浓度是不是稍微高了一些?
由于今天是除夕夜,所以饭桌上也并没有什么刀光剑影的过招,无论是方棠还是谢令婉,都没有提起白天事情的打算。
大家聚在一起,共同庆祝着又一年的结束。
“咸明十五年就这么过完了呀,总感觉时间过得有些快了。”陶允姜略有些不舍。
她和方未寒在年初的料峭春寒之中相识,转眼间便是一年的时间过去,在不知不觉中,他们竟然也共同经历了这般多的事情。
这么一想,似乎这一年是一个有意义的年份呢。
陶允姜念及此处,提起酒杯看着方未寒:
“乖徒弟,我们喝一杯?”
方未寒举起酒杯,和她轻轻一碰,而后一饮而尽。
“棠姐姐,你和圣上走得近,那你知道明年的年号是什么吗?”萧槿好奇地问。
“太康。”方棠说。
方未寒:“……”
“是个好年号,希望改元后的太康也像今年一样事事顺心。”萧槿说。
橘黄色的灯光衬出少女微醺的容颜,在方未寒的视线看过去时候,少女似有所感,扭过头,眼睑轻轻眨动,长而微弯的睫毛在灯下闪着细碎的光。
方未寒感觉自己桌下的腿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碰。
那一点柔软的触感自脚踝往上,在渐渐试探后更为大胆,索性最后直接放在了他的膝前。
方未寒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
允姜没这么大胆,令婉拉不下这个脸,师姐和方棠更是不可能。
这小槿是疯了不成?这么多人在看着呢。
他的表情没有表现出丝毫异常,而是看向坐在自己左手边的萧槿,目光中透露着一股警告之意。
他用明月芦花给萧槿发过去了一条私聊。
方未寒:“把你的腿从我身上拿开。”
过了一会儿,萧槿发来回复。
萧槿:“其实,方哥哥你也挺舒服的吧?”
方未寒:“?”
他有些气急败坏。
方未寒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谢令婉正和方棠聊着官场上的事情,温折雪一边喂鸟,一边留心她们两个的对话。至于陶允姜,她正在大吃特吃,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方未寒松了口气。他刚想继续警告萧槿,便发现少女搭在他膝盖上的腿有了新动作。
她不知何时褪去了短靴,以足尖试探着,身体渐渐向着椅子之下滑落,少女的纤长双腿从弯曲到绷直,直到玉瓦般的秀美足背抵在方未寒的腿间。
脸蛋上满是酡红,她轻轻咬着唇瓣,琉璃般的杏眸间涌起雾气。她将自己的黑裙朝上拉了拉,白腻的肌肤在灯下透着亮。明明并未看着方未寒,她却已然将万千情思记挂在了他的身上。
方未寒的嘴角微微抽搐,他放下酒杯,一把抓住了少女纤弱白皙的足踝。
萧槿故意打翻了筷子,接着弯腰拾捡的动作,她将螓首低到桌下。
相较于明亮的大厅,轻纱覆盖的桌下无疑要昏暗许多。隔绝在众人视线之外,萧槿仰起头,娇如春水的杏眸中含满满的情意。眼角弧度漾起粉红,贝齿轻轻抵着樱唇。她用手攀着方未寒的膝盖,脸颊红透,笑得清纯而妖媚。
方未寒感觉喉咙有些干涩。
萧槿的本领是越来越强了。这是和婉婉允姜截然不同的情调,是一种兼具堕落而甘美的痴态,他很难在少女这样的诱惑下依然保持冷静。
但方未寒也知道,就算萧槿做得再过火,自己也不可能在现在吃掉她。他用力咬了下舌尖,疼痛将他拉回清醒。
方未寒不动声色地将萧槿的滚烫脸蛋推开,而后顺手在她身上蹭了蹭染上的口水。
萧槿呆了呆,而后便是羞怒不已,气得胸口不住地起伏。
臭方哥哥,一点情调都没有!他难道不觉得在这样的场合下更刺激吗?本小姐都这样了,他都能忍得住,真是坏死了!
萧槿生完了气,看着方未寒和另外几人相谈甚欢的样子,不由得又是一阵气堵。
她咬咬牙,有些不甘心,故技重施。不过这次,她刚碰到他的腿,脚踝便被人抓住。
她看着方未寒,而方未寒则是投给她一个无辜的眼神。
方未寒:“不是我。”
萧槿:“?”
不是你,那还能是谁?
萧槿对上了谢令婉那似笑非笑的目光。
她就坐在方未寒的右手边,将萧槿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这个萧槿,真是一点脸都不要,女孩子的矜持都喂狗吃了。怎么?瘾上来了,控制不住了?
吃个饭的时间你都等不下去?
谢令婉也给她发了条私信。
谢令婉:“你能要点脸吗?”
萧槿:“切,你装什么呢?在床上就属你叫的声音最大。”
谢大小姐出离愤怒了,她决定给萧槿一点教训。
萧槿还在为自己气到谢令婉而沾沾自喜,紧接着便是全身一震,带着身下的椅子发出了很大的动静。
和方棠相谈正欢的陶允姜被吸引过来,问:“小瑾,怎么啦?”
“没……没事,刚才水洒了。”萧槿的牙关打着颤,却依旧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哦,那你小心点。”陶允姜不疑有她,继续聊天去了。
方未寒感觉自己膝盖上少女的温软小腿正剧烈地颤抖着。
萧槿死死地咬着牙,螓首低垂,双手紧紧捂着嘴巴,防止笑声从自己的嘴角溢出。她白腻的脸颊变得涨红,眼角满是泪花。
她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过了一会儿,谢大小姐将双手从桌下抽出,用水元素力擦了擦手,一脸淡然。
萧槿浑身湿透地瘫在椅子上,身体仍旧不时地抽动一下,嘴角不住地上弯,笑容有些像哭。
不远处的方棠注意到了她的异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光骤然沉凝,冷冽地看了方未寒一眼。
方未寒:“?”
关我啥事?
方棠却不再看他,就当他不存在。即使方未寒主动和她搭话也爱答不理的。
咸明十五年最后的这顿晚宴,便在这样和谐却又有一丝奇怪的氛围中结束了。
送别谢绝留下的方棠,方未寒抬起头,太极殿上金光照亮他的脸。
过了今晚,便是太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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