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长明周边的形势如何？”方未寒问。
“包括族长宇文衔在内，宇文部六转全部被陛下斩杀，八万大军折了三万，元气大伤，余部此刻已经狼狈逃窜向北地、冯翊二郡，不过残兵败将，不足为虑。”
杨风起沉声回答。
“长明战后，雍州境内的异族军队已基本肃清，我军已完全掌握整个明河谷地，帝都安全了。”
方未寒微微点头。
此次原定计划没有执行成功，但也阴差阳错地换取了方棠的血脉觉醒，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完成任务。在东宫卫率伤亡如此严重的情况下，异族那边的情况定然好不到哪里去。
此次北漠异族举全国之力南侵，虽声势浩大，但内部绝非铁板一块。就拿方未寒知道的，赫连部和慕容部之间的关系便一直不睦，而拓跋部势力一家独大，隐隐有吞并其余四部一统草原之心，也激起了另外四部的强烈反对。
而现在宇文部遭受重创，拓跋部定然不会出兵来援。这样便等同于异族的中路军直接无功而返，只要东西两路守住防线。一旦异族军队被大周拖入消耗战，那么他们必败无疑。
“长垣和洛京方向怎么样了？”
“长垣方向的斥候暂未回营，而洛京方向的斥候被潼关阻隔，也是打探不到什么消息。”杨风起道。
“潼关守将是谁？”方未寒问。
“长河潼关镇守使，骠骑将军，河东裴氏裴文政。”方棠回答。
她冷哼一声：“裴文义死在平丘之战后，河东裴氏已经全面倒向了上原王氏阵营，他会拦着朝廷的人一点都不奇怪。”
方未寒则是看着长桌中央摆放的巨大雍州地图。
关中自古便属四塞之地，若要保证长明安全，四大关必不可失。
东南方向的武关控制在周廷手中，并且沿武关道出去便是荆州南阳，那里是谢令婉的势力范围，较为安全。
除去武关之外，其余的三关或多或少都有些隐患在。
正东方向的潼关被河东裴氏实控，而河东裴氏目前站队上原王氏，等同于潼关不在大周朝廷掌握中。
但根据之前的消息，方未寒预估潼关方向暂时不会有问题。
在十几天前，王伯光在上原宣布要拥立晋王方进为大周储君，与身处洛京的秦王方迎明显势同水火。王伯光从并州向南进军，王晛与王旼自陈向西进军，而洛京挡在他们前往关中的必经之路上。若王家兵马想要前往关中，他们必须先将方迎赶出洛京。
洛京大营集结有十几万人，且数量还在快速增加，累以时日，并不比上原王氏的两路大军人数少。虽然战斗力仍有差距，但显然方迎能够拖住上原王氏很长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身处关中的方未寒必须解决另外两关的问题。
西南方向的大散关，是关中与汉中蜀地之间的天然屏障，也是陈仓道的终点。益州刺史王昱集结十万蜀地兵马，北上背击关中，必然会经过大散关。方未寒必须设法在这里挡住他们。
而西北方向的萧关是固原镇的驻防区域，守萧关等同于守固原。长垣西三镇前不久遭遇了大范围的攻击，也不知道陶允姜那边的情况现今如何了。
这几天实在是抽不出来时间，方未寒还没来得及看明月芦花。
“原地休整，等候斥候回报，再行定夺。”方未寒最终做了决定。
“喏！”众人抱拳答应下来。
方棠在和诸多东宫卫率的将领友好交谈，以展现自己的平易近人做派。趁着这个机会，方未寒走出大帐，找了处偏僻的地方掏出明月符。
但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当他的身影离开方棠视线的那一刻，少女便已然有所察觉。
老师去干什么了？
方棠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有些不安。只要方未寒不在她的视野范围内，她的心中便会生出一股没来由的烦躁。
她对着众多将领微微颔首，快步追出营帐。
……
方未寒打开明月符，密密麻麻的消息光点弹出，他心底有些发怵。
萧槿、陶允姜、谢令婉、温折雪都朝他发来了消息。其中萧槿的最多，谢令婉的其次，师姐照常的话比较少，而小师傅竟然一反常态地也没说几句话？方未寒不由得有些奇怪。
除此之外，公共群聊之中也有一大堆消息。
他决定先从最明事理的婉婉开始看。
谢令婉：“每日一问，今天夫君回我消息了吗？”
谢令婉：“每日一问，今天夫君回我消息了吗？”
谢令婉：“看起来长明之战是打赢了？咱们那位公主还变了一条龙出来……嗯，还好此前没和她翻脸。另外，每日一问，今天夫君回我消息了吗？”
谢令婉：“不回消息的后果很严重哦，我没开玩笑哦，夫君不回消息的后果真的……真的……真的很严重哦。”
方未寒感觉自己似乎有点汗流浃背了。
仔细想想，他似乎来长明的路上就没有回复婉婉的消息，到现在为止……这是过去多少天了？好像得半个月了吧？
他的大脑飞速转动，以神念回复。
方未寒：“抱歉，娘子。刚看到消息。”
方未寒：“长明之战我们打赢了，但东宫卫率的损伤也很惨重，长明城更是一片狼藉。事务繁多，不是故意不回娘子消息的。”
过了没一会儿，谢令婉的消息发了回来。
谢令婉：“受的伤重不重？”
成功了。
方未寒顿时松了口气，她能这么说，就代表已经消了气，也不打算再对自己不回消息的事情做文章。
哈哈，我就知道，只要我做出一副“受了伤还要瞒着娘子”的样子，婉婉一定会坐不住的。
方未寒：“没受伤。”
谢令婉：“我派人走武关道过去了，他们里面有医者，你这几天不要乱跑，听见没有？”
方未寒：“真没受伤，婉婉你不必这样兴师动众。”
谢令婉：“听见了，还是没有？”
方未寒：“听见了。”
谢令婉：“哼。”
谢令婉这边的消息告一段落，方未寒长出一口气，决定接下来看师姐的。
温折雪：“小寒，你……是不是又没听我的话？”
温折雪：“呜，为什么你总是不听话呢……还好你这次没出什么问题，要是真有什么事情，我该如何原谅自己？”
温折雪：“看到了回话好吗，我很担心你。”
方未寒看得有些愧疚，师姐已经提前跟自己说了此行的危险，但他也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实在是万般无奈，没有办法。
方未寒：“姐姐，我这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嘛！放心，你弟弟我气运加身，福大命大，怎么可能有什么三长两短呢？”
温折雪的回复也很快，快得都有些不像她了。
温折雪：“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要吓死我了。”
温折雪：“答应姐姐，以后不许这么冒险了，好不好？”
方未寒：“好，我都听姐姐的。”
师姐那边凝滞了片刻后，发来消息。
温折雪：“嗯，小寒真乖！”
方未寒：“姐姐现在在干什么？”
温折雪：“在打怪升级。”
方未寒：“啊？”
温折雪：“清浊倒转，魔渊暴动。临渊阁有使命卫护苍生，天山门徒正在与西荒绝域的邪魔战斗，我也在其列。”
方未寒：“那姐姐小心，等此间事了，我就去找伱。”
温折雪：“嗯！我会等着小寒的！”
又搞定一个。
看着剩下的两坨光点，方未寒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看看最难搞定的萧槿怎么说。
萧槿这边积压的消息实在是有点多，他逐条看起。
萧槿：“方哥哥，我在从兰陵南下的船上，你是在洛京吗？”
萧槿：“方迎身边有我玄重卫的暗子，如果你看他不顺眼的话，我随时可以杀掉他。”
萧槿：“哥哥怎么不理我……”
萧槿：“我到广陵啦，下一步准备去庐陵找谢令婉，方哥哥在哪呢？”
萧槿：“方哥哥打算去长明？那里可有宇文部的八万骑兵，你去了又有什么用？别管那方棠了。现在去襄阳，我去找你。”
萧槿：“为什么还不回我的消息？！你不会已经在路上了吧？！”
萧槿：“好你個方未寒，回谢令婉的消息不回我的消息是吧！你故意气我是不是！如果你再不回我的消息的话，我就再也不给你……”
萧槿：“你理一下我能死是吗？”
萧槿：“长明那边真的很危险，你快回来好不好！算小槿求你了！”
萧槿：“我……我真的很担心你，你能不能跟我说一句话啊。”
在这之后，萧槿又发了许多条消息，但当时的自己正在带人绕武关道急行军，根本没时间看。
萧槿：“活着回来。”
萧槿：“若你死了，小槿也不会独活的，我早就说过这句话。”
方未寒的眼睛一酸。
他有些后悔了，当时为何不看一眼明月芦花，或是提前和她们几人打一声招呼呢。
萧槿就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性子，这么多年了也没有改变。方未寒知道，她说的那句话并不是在开玩笑。或者说，她是唯一一个会这么干的人。
正在他思索间，明月符上又跳出了两条消息。
萧槿：“现在能回消息了吗？”
萧槿：“为什么还不回复消息，是小槿哪里招方哥哥讨厌了吗？”
坏了。
方未寒连忙回复。
方未寒：“之前受了重伤，实在没来得及看消息，对不起。”
方未寒：“不要乱想，我就算讨厌谁也不会讨厌小槿的。”
方未寒：“婉婉之前是骗你玩的，我也没有回复她的消息，你别听她瞎说。”
萧槿几乎秒回。
萧槿：“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我……我……”
她最终也没有说出来后边的话。
方未寒：“我错了我错了，小槿不要生气，摸摸。”
过了一会儿，萧槿似乎是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
萧槿：“哼，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不会对你发脾气，就欺负我。有时候我就在想，我为什么这么笨，偏偏喜欢上了你。天天在别的女人那里受气不说，还要整日整夜地为你担心。”
方未寒：“小槿你才不笨。”
萧槿没有回复。
过了一会儿，她的消息才传回来。
萧槿：“是啊，我才不笨，我最聪明了，嘻嘻。”
萧槿：“下次见面，你必须好好哄哄我！”
方未寒：“那必须的！”
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最难处理的萧槿也处理完了。
只剩下一个允姜，应该不会……
陶允姜：“乖徒弟，爷爷他……可能战死了。”
方未寒的心跳仿佛都漏跳了一拍。
他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迅速往下扫去。
陶允姜：“怀远城破，爷爷带兵向北突围引开异族军队，以为城内伤兵求得一线生机。我带着固原军赶到，并未找到他的踪迹。你说爷爷他会不会……已经……”
陶允姜：“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这两条消息的时间都在十天之前，也就是说，十天之前怀远城就已经被攻破了？
那固原镇呢？
陶允姜只发了这两句话，许是见方未寒没有回复，便没有给他发更多的消息。
然而仅仅这两句话，方未寒便已经坐不住了。
“老师。”
方棠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少女踮起脚尖，从他的肩膀旁探出小脑袋，略带好奇地看着他手中的明月符。
“这个是什么呀？是一种通讯法器吗？”
“嗯。”方未寒想了想后，解释道，“这是我用来联络别人的法器，唤作明月芦花。”
“都能联络谁呢？”方棠笑吟吟地问。
“没谁。”方未寒含糊其词。
“老师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联络老师的几位王妃的？”方棠的脸上挂着无辜的笑容，“呐，老师能给我一个芦花环吗？我也想和她们说几句话呢。”
方未寒的心里有些打鼓。
婉婉她们现在姑且应该是不知道我和方棠之间关系的，若是我贸然把方棠拉进群聊，要是小槿在背后说她坏话，那场面岂不是直接失控了？
“这件事情我说了不算，得经过婉婉的同意。”方未寒叹气道。
“嗯？那谢令婉何等身份地位，竟然能管朕老师的行为？”少女瞬间换上一副愠怒的样子，细眉蹙起，凤眸微寒，庞大的气运威压让他的肩膀骤然一沉。
似是察觉到方未寒还在身边，帝国的小女皇急忙收敛了修为气势，重新乖巧地站好，对着他弯眸浅笑，似乎是将“我很听话”四个字顶在了小脑袋上。
“这个回来再说，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方未寒说。
“什么事？”
“去救固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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