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铭把「龙」的力量定义为“非常规”,姜潜其实毫不意外。
两人在官方内部都得名于非常规进化路径的受益者,所以“非常规”这个标签,于别人而言是危险标识,于他们二人而言,却是步步为营的蜕变。
只是,忌铭突然从十族内部讲起,让姜潜感到其意有所指。
“雨藤和水藻的审讯结果出来了。”忌铭忽然道。
姜潜收回思绪,问:“有什么新发现吗?”
雨藤和水藻是他的俘虏,也是神山事件后由他亲手上交官方的境外间谍。
“两人是黑菊社的人不假,黑菊社向境内多次输送间谍的蓄谋也在陆续得到了证实,但这还不是事情的全貌。这两人还有一重更重要的身份,经过多方审讯和考证,终于挖到了他们和国内某组织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忌铭面无表情地揭开谜底:
“种种迹象表明,闻名岛国的乱序组织黑菊社,实际上是‘灰烬’的附庸。”
再次听到“灰烬”两个字,姜潜的目光悄然凝聚。
便听忌铭继续道:
“雨藤亲自交代,神山事件后期,他料想计划失败的概率,便提早将当时的消息放了出去。由此联系到今日的暗杀,说明灰烬那时就已经明确了你的价值。”
我的价值……姜潜咀嚼着这几个字。
“虽然毁灭神君已经出手,但他们这次也只是探探你的虚实,对你来说,现在还未到最凶险的时刻。”忌铭沉吟道。
“什么时候才是最凶险的时刻?”姜潜心底已隐隐有了答案。
“你化「龙」完成之时!”
忌铭冷哼一声:
“有些人想获得强大的力量会自己承担风险去耕耘锤炼,另一些人则靠摘取别人的胜利果实。”
“所以,实际上灰烬并不打算现在要我的身份牌,因为他们也没把握能化龙成功;但突破过超物种世界技术壁垒的潜龙勿用也许可以,于是他们便顺水推舟,等牌养肥,再来宰割。”姜潜顺着忌铭的思路说道。
这显然得到了忌铭的高度认可:“可是他们误判了你的成长速度。”
说完,嘴角上扬起一个冷峭的弧度。
姜潜也笑了:“如果他们知道我经过神山事件,已经登临四态巅峰,恐怕会后悔今天没有置我于死地吧。”
谁料,忌铭却摇头,笑容收敛:“十族不会让你轻易丧命的,今天有位长老当时就在现场,关注着你们的一举一动,你的情况也是她告知我的。”
?有位长老在场……那双浮现在玻璃门上的重瞳立刻重现于姜潜脑海。
便听忌铭道:“她是我的上级,掌管着整个津平特殊事务中心的总负责人,也是上次七族海战的总指挥官,远古部族的神职:重明。你刚刚说,出现在玻璃门上的重瞳,便是她的独门瞳术。”
七族海战时那位据说倾城倾国的总指挥官?不会吧……姜潜多少有些惊讶,总觉得这样的人物不会突然浮现在玻璃门上瞪人。
内心感叹的同时,他忽然联想到一件不相干的趣事:
万众集团的玻璃墙设计,该不会就是给这位津平分部的一把手提供便利的吧?
“重明长老常年隐居,几乎不到分部,却对分部的运转了若指掌,靠得就是那双参透万物的重瞳。”
忌铭仿佛已洞见了姜潜的疑惑,一脸平静地解释:
“其卓绝的瞳术与神职道具天眼是绝佳的战略组合,尤其在遇到透光介质时,她的视线甚至可以通过折射看清内部不同角度的细节。”
果然如此,可怕的能力……姜潜暗自庆幸自己已经是拥有独立私密办公室的人。
但转念一想,似乎哪里不对:“部长,重明长老的听力如何?我们这样谈论她,没问题吗?”
“比起这个,还是先关心你自己吧。”
忌铭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
“经过今天的袭击,你该明白自己当前的首要任务,是尽快进化到五态·综合体!否则,就算你成功突破了对「龙」牌的开发,也挡不住觊觎者的抢夺。”
姜潜郑重点头。
暗暗盘点起自己最重要的保命底牌:
权贵等级的恶魔套装中,七个分身可挡七次防不胜防的致命攻击;代价是承受相应情绪的反噬。
连通「饿鬼末世」的仿制品门可随时提供逃遁通道;弊端是,只要对方守株待兔,他早晚要从逃生的位置回到现实。
除非动用“时空之门”和“时空之匙”!彻底改变过去的时空走向,以避灾祸;代价暂时不祥。风险是:自己也许永远都回不到正确的时间线,像凯特博士那样在循环的因果中漂泊。
最后,还有他的隐藏「龙」牌。
虽然这张隐藏的牌处于“残损”状态,但他可以很确定,红鳞残龙的战斗力应远在螣蛇之上!
放出这条龙,也许是最后的保命手段。
但他却希望永远不要走到这一步。
因为这个秘密一旦暴露,引发的后续反应只能比现在有过之无不及。
相反的,他必须尽快突破进化等级,让自身的段位得到提升,并抓住有限的缓冲时间养肥他的牌!
这是当前最重要的。
“我知道了,就等下一次副本开启,我会尽全力向上跃进的。”姜潜道。
晋升到权贵阶段后,持牌者经历进化副本的频率减缓,从常规每月一次,下调到每季度一次。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比如「饿鬼末世」当时被锚定副本强行拉走的事件,那么他的下一次副本时间,将是在三个月后。
“恐怕等不到那时候了。”
忌铭忽然讲了这样一句,让姜潜一时有些困惑。
……
西部,绝壁王巢。
羽族高层长老的盛大聚会正宣告圆满落幕。
本次盛会由羽族新一代掌门人金奕辰亲自号召,意在复盘过去一年羽族在官方十族中的积极作用和贡献,及未来三到五年的发展路线。
同时,对过去一年中超物种世界发生的大事要闻进行探讨,寻求机遇,提早布局。
这是十足峰会后的常规动作,高层长老们几乎全数出席。
除了参与推动族中要务外,长老们还隐隐怀揣着一丝期待:一睹传说中羽族暗牌之首「凤凰」的风采!
然而,直至盛会落幕,那位传说中的人物依然未曾莅临会场。
望着年轻的掌门人金奕辰离场的身影,几位相熟的长老边走边聊了起来:
“不得了啊,自古英雄出少年!这么年轻能有如此洞见,是我族之幸事。”某位长老感叹道。
津平监管中心的逐鹤长老抚须笑道:“身为一族之长,自然要有过人的才干。相比起这个,我更好奇那位暗中与会的大人有何见地啊,哈哈……”
会议的邀约名单上分明写就了羽族暗牌“凤凰首尊”的称谓,就位列在掌门人金奕辰“朱雀之主”之后,会场内也留了相应的尊位。
然而,自始至终,都没人见到有人在那座位上停留过。
究竟是凤凰首尊未曾出席,亦或是“暗中与会”,便成了一个谜。
“不过,暗牌公开露面的先例,我是没见过的,不知族内是否有什么变故。”有长老沉声道,显然对这种不顾传统的做法颇有些微词。
“时代变了!”一长老感叹道,“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无论如何,未来总归是他们的天下。”
“那也要有未来才是啊!”逐鹤长老故作深沉道。
惊人言论引得其他长老怔忪之际,他又一改严肃,抚须大笑起来,其他长老便也跟着笑了。
笑归笑,可这心里边儿却犯了嘀咕:这逐鹤老头,怕是跟异变者相处时间久了,说话也变得更加尖酸刻薄,连一族之长的玩笑都敢开了。
当然,也有人听到了更深层的意思。
“说得是啊。”
一声熟悉的叹息传来,引得几位长老驻足回首。
便见最具资历的金长老正款步走来,面具虽遮挡了她的容貌,但那尊贵稳重的气质和深沉温厚令人信赖的嗓音,已然成了她的金字招牌:
“各位长老所言极是。‘暗牌’既包含了一个‘暗’字,便是表意永远身处暗处,甘居幕后,永远守好一族之长的背后。如若搬上台面,明暗双牌便乱了次序,也便双双失却了根本的优势。”
“本次朱雀之主在邀约中体现凤凰首尊的出席,意在表达敬重,承蒙多年相互支撑的情义。至于凤凰首尊出席与否,那不是最重要的。”
<div class="contentadv"> 三言两语,便将众人的猜疑顾虑消解。
众长老这才恍然,呜呼哀哉。
唯独逐鹤长老,眯着眼斜睨了金长老半晌,才呵呵笑着走开了。
“老东西……”金长老暗啐。
后庭水榭。
金奕辰在侍女引领下来到绝壁王巢最深处的秘地。
这里是绝壁之上,唯一流淌着涓涓细流的奇景,也是羽族明暗双牌秘密会面的场所。
此时,这位年轻的羽族掌门人正身穿精致考究的西装,步履坚毅地走在那熟悉的路径之上。
他英姿挺拔,容貌俊美,训练得当的上肢肌肉将西装撑得紧致服帖,雄性荷尔蒙隔着那考究的西装面料悄然弥散,难免令周围的异性心笙涤荡、蠢蠢欲动。
若论及十族上位者中,谁的气质最像霸道总裁,那么金奕辰一定位列三甲。
实际上,金奕辰的确算得上十族中二十年难得一见的才俊。
他能在而立之年承袭父位,成为羽族的当家掌门人,不是完全依靠血统;当然了,如果没有身份和血统的加持,他也万不可能在这样的年纪,承袭羽族至强至刚的神兽身份牌——「朱雀」!
金奕辰目视前方,步履矫健。
距离水榭越来越近了,熟悉的景致和即将会面之人带来的心境,令金奕辰忍不住回想起曾经难忘的记忆。
曾几何时,他在这里第一次见到虞煊。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站在几位羽族高位权臣中间,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怯拘谨。
她拥有令人过目不忘的姿容,超越年龄的气度,待人谈吐中足见其深厚底蕴。
当时,金奕辰还不是羽族当家,对方却已承袭了神兽牌「凤凰」,被众族人尊称为凤凰首尊。
那天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虞煊吸引。
直到家里人告诉他:这个女孩儿代表着羽族的暗牌,从此以后,她将站在你父亲背后,誓死捍卫羽族的兴荣。将来,她也将站在你的背后,助你成为羽族至尊。
他听懂了,他们是明暗永不相交的平行线,除了君臣关系,再不可能有其他发展。
只是金奕辰不甘心。
这种不甘,在他登上至尊之位后变得越发躁动。
“家主,凤首尊已在里面等候您多时了。”家奴在水榭门廊迎候。
金奕辰“嗯”了一声,加快了步伐,走得威风凛凛。
他很少有机会见到虞煊。
之前是,成为一族之长后同样如此,他们的周围总有很多双眼睛盯着。尤其是家里的长辈。
金奕辰以为,想改变自己这种“牵线木偶”般的处境,仅仅依靠自己还是不够的。
沿着长廊又走了片刻,来到一处小亭。
亭上烛影闪烁,屏风后立着那一道人影。
金奕辰停下步伐,凝着那身影顿了片刻,毅然迈步向前。
绕过屏风,他看到了那人的背影,金色长裙包裹着她玲珑紧致的身形,长发拢起在脑后,雍容饱满,几缕发丝垂在耳畔,随风而撩动。
这幅画面如此随性,却又美得令人心燥。
当金奕辰朝她投注视线之时,那人也微微侧转面庞,露出面具的金色边缘。
“来了。”金奕辰踟蹰半晌,终率先开口问候。
“家主盛情,岂敢不来?”虞煊勾起嘴角,转身朝金奕辰走来。
她眼里全无责备的意思,却让金奕辰感到了莫名的一种压力:对于今日盛会的公开邀约和席位安排,他未曾征询过虞煊的意见,只是擅自做了主张。
或许说“擅自”并不够准确,他本就是羽族上下最有权势的人。
“所以,为什么没有列席会议?”金奕辰反问。
两人面对着面,柔和的对视中,暗藏着无声的较量。
“羽族的家规,明暗双牌,各有各的位置,我不能站在众人的注目下,而你也不能逃离万众视线之外。”
虞煊委婉表达出自己的原则,并予以安抚:“金长老会处理好今天的情况。”
金奕辰作为当今一族之长,自然是羽族上下最具权势者,但他依然被上一代留下的铁律束缚着。
那既是束缚,也是一种保护。
“你现在是我的暗牌,不是我父亲的。”金奕辰试图强调道。
并向前迈进了一步,以肢体语言表达自己坚决的态度。
这个距离几乎能嗅到虞煊身上那淡淡的梧桐清香,金奕辰感到身上的“火气”更旺盛了些!
然而,眼前的虞煊淡淡抬眸。
她眼中的情感平静而温和,像是对他的态度无动于衷:
“我什么都可以支持你,哪怕是走和父辈们所期待的截然不同的路,但唯独明暗双牌的规矩,你我都不可僭越。”
说完,深深看他一眼,与他错肩而过,朝水榭外行去。
淡金色长裙拖曳在地板上,将她的身影拉长。
“等等。”
金奕辰出语叫住虞煊,攥紧的双掌缓缓松弛,换上尽量温和的语气,笑着问道:
“你说,什么都可以支持我,是吗?”
虞煊停住步伐,美眸流转:“当然。”
这也是明暗双牌的规矩,作为羽族暗牌的凤凰首尊,永远且只为朱雀之主之命是从。
哪怕是再复杂、艰巨、奇诡的任务,除非与羽族利益直接冲突,否则,作为暗牌的她都没有理由拒绝。
“这就好。”
金奕辰满意地点头,笑容越发桀骜,说道:
“我想要一张身份牌,烦请凤首尊替我取来!”
虞煊停在原处,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已经料到对方的目的。
接着,便听金奕辰略带侵略性地讲出他的要求:“我想要的是,当今新晋权贵潜龙勿用身上的一张「龙」!”
他盯牢了虞煊的背部,灼热的气浪使水榭中蒸腾出阵阵水汽,氤氲的水汽又进而朦胧了他的视线。
他听到虞煊的回答:“你已经有了「朱雀」,这还不够么?”
金奕辰大笑!
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当然珍惜羽族传承的这张稀有神兽,光是从父亲手里接过来、完成驾驭就耗掉了几年时间,因此更深知它的强大!
但「朱雀」的强悍,是常规认知中的所向无敌,「朱雀」的战绩,也仅仅是羽族内部的首屈一指。
然而特殊身份牌「龙」却是超越了常规意义的不可战胜!
“不够……”
他说:
“我只要最好的!”
金奕辰纵然骄傲,却很少在别人面前如此袒露自己的野心。不得不说,在面对虞煊此时,他是明显失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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