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宝闻言小声道:
“奴才听说,前朝倒是早有大臣提过要为陛下授请帝师之事,不过一直没推举出个合适的人选。”
婰婰摸了摸下巴:
“这事儿的确得慎重,娃娃要从小培养,帝王之师岂能随便。”
三宝点了点头,他虽不懂大道理,但婰爷说的准没错。
“今夜我要出去一趟,你好好关门养鸡。”
婰婰嘱咐着,说完又看了三宝几眼。
目光落在他靴子上,那双青面布靴的边缘上已磨开了毛,眼看就要破了。
婰婰收回视线,淡淡道:
“肉团子登基,宫里就连浣衣局的人都添置了新衣,怎就你还是一双破鞋子穿着?”
三宝一惊,看着自己快咧嘴的靴子,顿感窘迫。
步子登时迈得更细碎,生怕把脚尖迈到了衣摆外显露了出来,低头小声道:
“给婰爷丢脸了,今早起来迟了,奴才回去就换双新靴子。”
“爷的脸在脑袋上好好挂着,你可丢不了。”
婰婰目视前方,面不改色道:
“今夜让御膳房做十七八道大菜送昭和殿去。”
“啊?”三宝面露难色,“十七八道?婰爷,虽说你现在是太后,可咱们在宫里……”
“花钱打点你不会?”
三宝苦着脸,他当然会了……
但是御膳房那些家伙最是攀高踩底了,一个个胃口大的很……
他近段时间的俸禄乃至婰婰给他的那些都已经托人送出去,贴补家里了,自己身上哪还剩多少啊。
“婰爷你今夜不是要去幽王府吗……”
三宝小声道,那十七八道菜便是做了你又不见得会吃。
“那又如何?爷拿来喂鸡成不成?”
三宝:“……”你怕是想把鸡给喂死。
“就这么定了,小黄鸡吃不完,剩下的就你吃。反正爷回来后要瞧见空盘。”
婰婰不由分说道,可不理会他那苦哈哈的样子。
只是勾着唇,眼里闪过狡黠之色。
让你这冤大头一天天往外送钱!
有那钱还不如送你自己的狗肚子里去!
……
夜里,幽王府。
卫云郎熟门熟路的翻墙进院,直接朝萧皇极的书房溜达过去。
半路上就被惊鸿给截了道。
惊鸿瞧着他那眉飞色舞的样子,甚是无语道:“后门给你留了缝,作甚翻墙?”
“嗐,总归人多眼杂,自然小心为妙了!”
卫小侯爷全然没有自己要面对悲伤现实的自觉,整个人还沉浸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喜悦中。
“萧大哥人呢?今夜叫我来到底什么事儿?”
“他最近莫不是有喜事临门了?居然把从我赌坊里祸祸走的金豆子全还给我了!还让账房给我报了账……”
卫小侯爷满心感慨,捂着心口,笑的唇角都要裂开了。
“果然,爱还是会回来的……”
惊鸿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仿佛已预见不久后他会哭的有多伤心。
当下也不说什么狠话怼他,叹了口气:
“能笑就多笑笑吧,挺好的。”
“鸿哥你这人怎么回事,说话咋那么不中听呢?”
卫云郎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转头就不管惊鸿了。
“萧大哥到底在哪儿?这也不是去书房的路啊。”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惊鸿塞了一块手帕给他。
“干嘛?”卫云郎莫名其妙。
惊鸿抿唇道:“一会儿你用得上。”
卫小侯爷一头雾水。
地牢入口处。
卫云郎与惊鸿刚到,就见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闪现,活似夜半鬼影。
倒把卫泼猴很吓了一跳,他定睛一看,瞧清楚来人后,脸色微变:“债主!”
婰婰出宫就变成男儿模样,卫云郎自是认出她了。
“哟,卫小侯爷。”婰婰一拱手。
卫泼猴正要回礼,看到婰婰身后的禾越,表情瞬时微妙:“凤……呆子?”
禾大姐走过去,亲热的搂住他的肩膀:“想我没啊,卫贤兄。”
卫云郎嘴角扯了扯,瞪大眼道:“你怎会来此,还是与……”
他硬生生把‘债主’两字逼回喉咙里,目光在婰婰与禾越之间来回。
“都是自己人,别大惊小怪的。”
禾越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叹了口气道:“都是兄弟伙,一会儿别客气,只管投入我的怀抱中……”
卫泼猴又想起了被她捏腚的恐惧,下意识退开了几步,脸上笑容好不尴尬。
“咳,倒是……大可不必。”
禾越幽怨的瞅着他,唉,这些人族小郎君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不禁逗呢?
“人都到齐了,那就下去吧。”婰婰开口道,可没兴致在这儿看禾越撩拨人。
惊鸿点了点头,赶紧带路。
下地牢的这一路,卫云郎都竭力同禾越保持着距离,但眼神却始终在婰婰身上转圈圈。
他小声冲惊鸿问道:
“鸿哥,这白衣小子到底什么来头啊?他怎么和凤呆子也搅合在一起了?”
惊鸿睨了他一眼,回道:“她的事你少管,当祖宗供着准没错。”
卫云郎心里戚戚然,腹诽道:我何止是把她当祖宗供着,她就是个债主好吧!
一去我那赌坊,准没好事!
到了地牢深处,几人进了一间暗房。
屋内点着灯烛,许是地下的缘故,依旧给人一种阴沉逼仄的感觉。
萧皇极立在屋内,黑袍似夜,他回头看了眼,轻道了句:“来了?”
婰婰嗯了声,走到他身旁。
看着一旁长桌上放着的尸体,尸体上盖着白布,依稀能瞧出人形。
卫云郎进来后,也察觉到几分不对劲,神色稍凝:
“萧大哥,你们这大半夜的将我叫来,到底是要干嘛呢?”
他也注意到了白布盖着的那具尸体,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前段时日,云阳水殿里发现了一具男尸,想来你也听说了。”
卫云郎点头,这事没传扬出去,但他本就是萧皇极麾下的人,自然能知晓这隐秘之事。
“我听说这具男尸没有五官,死状颇为邪异!”
卫云郎说着顿了顿,“可是查出了死者的身份?有何不妥之处吗?”
萧皇极看了惊鸿一眼,后者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物。
他走过去拉起卫云郎的手,将东西放在其掌上,沉声道:“节哀。”
卫云郎怔了怔,低头看着掌心,他将绢帕展开,一个熟悉的黄金耳珰撞入视线。
如针刺一般,扎痛了他的眼。
卫云郎扯了扯嘴角,浑黄烛光下,他的脸色煞白如纸。
平时的纨绔笑容全然不见,脸上的笑容僵硬而艰难,眼神木然:“开、开玩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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