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见刘婆子问到自己,弯腰便要行礼,“正是小子。”
谁知刘婆子一下拉住他的袖子,硬是阻了。“我受不得你的礼!”
沈凌过目不忘,当然认出面前这面色润红的老太太是当初那个被卡了喉咙的濒死妇人,可他还是继续拜了一记,“晚辈给长辈行礼是该当之事。”
刘婆子见了沈凌举止,连连点头。
她这些年见过的小辈不少,滑头的老实的,精明的木讷的,可从没见过这样懂礼还会说话的。
瞧着长的也好。
同庄家丫头配的很。
几人聊话些家常,没一会,张家三兄弟就从田里回来了。
庄可卿就是来找张大的,于是也没避了人,直就问张大过几日逢集有没有空,得去镇上卖货。
张大哪有不答应的。每次他都是算好了的,早早把时间空下,就等着丫头来找。
“这次我想带了沈凌一起去。”
“那挺好,你们夫妻结伴同去也是应该的。”张大点头认同。
可狗子在旁一听就有点慌了。
那自己以后岂不是就不能给庄妹妹干活了,挣零花的机会不也没了?
他想提,但又不好意思,也插不上嘴,急得在旁抓耳挠腮的。张大看了自己儿子上不了台面的样子,又看看边上的沈凌,不禁摇了摇头。
是真的不能比。
之前自己怎的就还起过做丫头公爹的想法了,现在想起都觉得没脸。
庄可卿也聪明,她见了狗子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哥在担心些什么,便问道:“狗子哥,这几个月我家?水田怎么样,你有没有定时给换水了?”
提到这个,狗子突然就放心了。是啊,我不还顾着两亩水田呢么。
“天热的时候我两日就去换水,现在瞧着放的鱼苗好似比之前大了两圈,我还发现这稻穗抽条好像都比别的田要早呢。”
狗子说的是实话。
他这几个月三天两头的往庄家地里跑,没少被人笑话过,可眼瞅着这秧苗长起来,变壮,抽穗,开花,无论哪个阶段,都好似别旁的田快些。
庄可卿是好久没关心过自家水田了,这些时日心思全在豆腐生意上,如果不是今日遇了狗子,自己都要忘了还有这出。
被这么一说,她心下也有些好奇。稻田养鱼的法子她知道自然是好的,可具体能好到什么程度,她还是没什么把握,不如回头抽了空去看看。
“那我们就先回去,张大叔,到日咱还是老地方碰头。”说罢,庄可卿让沈凌把村长送的鸡蛋放下,也不等其他人挽留,便拉着人离开了。
小两口离开后,刘婆子讲话了。
“老大,那养了鱼的水田真当不同?”
她当初拍板跟着人弄着稻田养鱼,心里也是有些个忐忑的,这几个月面上不显,其实心里一直绷这这事,就怕到收成的时候一塌糊涂。可她刚听孙儿说庄家那两亩,都没怎么伺候的还能比其他人家的长的好,忍不住了就问出声来。
养鱼的事老二老三之前不同意,之后也干脆甩给张大,从来不管,以免到时候收成不好自己连带了挨骂。可如今听侄儿意思,竟是真的成了?
几双眼睛不约而同的看向院子里的张大,一时让汉子不知如何说起。
“就,挺好的。”挠挠头,张大努力回忆他在那几块田里下的功夫,但仔细想想,好像又真没下什么力气,无非就是天热了换换水,偶尔除了零星冒头的草而已。
可这稻苗,的确就同儿子说的一般,比家里其他花了功夫的长的还好,眼瞅着这段时间都开始灌浆了,更别提里面放的鱼苗,整个大了不少,估计等到收割的时候,一条都能有半斤。
他愣愣的站着,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什么个好歹,倒是把一家人给急死了。
庄可卿是不知张家的事,她拉了沈凌的手,也不避讳什么村里的目光,就往家走。
日头不早了,娘在家估计等的急了。
“你在田里养了鱼?”
沈凌轻易没什么话,这时他开了口,说明他也有些地方没想明白。
沈维的官职是知县,乃一县之长。而在戴国,县令作为最小的行政机构,所管繁杂,但最重要的就是刑名和钱谷,其中钱谷关系国家税收,更是重中之重。
所以,即使沈维酷爱钻营,并不十分关注本县民生,但在他的书房里,也是有那么一本农书充充样子的。
沈凌恰巧读过。
其中对于水稻栽培和农田管理述之甚详,可他如今想来,里面也是没有任何关于稻田里养鱼的内容。
庄可卿牵着沈凌的手,对了迎面而来,眼中充斥了怪异之色的婶子点头微笑,见了对方惊诧又尴尬的表情后,心情更好了。
“嗯,之前你也知道狗子哥在河里捉鱼苗吧,就是放了田里的。”
“你怎么想到如此去做了?”
庄可卿也不好说我有前世记忆、作弊利器,只能胡编乱造,“就只偶尔灵光,一现,我想相信你肯定有过这种经历。
沈凌若有所思的点头。
他有时看了文章或者什么好书,的确会有这种感觉。
“你想想看,鱼吃杂草和小虫,可以帮忙田间除草除虫,鱼又排泄,还是上好的肥料,鱼在水里游来游去,又能疏松土壤。”
“我们农民,每天在田里做的,不都是这些个活吗?”说完,庄可卿又歪了头冲沈凌快活一笑,“其实我也不是非常肯定这法子能成,反正家里只两亩水田,试试就试试呗。”
少女的笑容自信又闪耀,正午热烈的阳光洒在她的眼睛里,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在发光。
沈凌一时看呆了。
中午到家,秦蔓枝已是把饭端上了桌。
早上焖的猪蹄已经好了,浓油赤酱的,盛在碗里冒了尖。另外一个粗瓷碗里装的是凉拌的萝卜芹菜丝,最后还有个简单的青菜汤和粗面饼子若干。
跑了一上午,腿乏口渴的。庄可卿没等喝汤,就先灌了一碗水下去。
“你渴不渴?”
沈凌摇头,先去厨房把碗筷拿了,又给摆好,等秦蔓枝上桌,他才坐下。
猪蹄被放在桌子最中央,许是味道太过香浓,阿满都是张了手,嘴里“啊啊”的叫着,伸手要拿。
“阿满快些长大,到时阿姐日日焖猪蹄给你吃!”庄可卿瞧着弟弟可爱,凑过去捉了小肉手捏了两下。
秦蔓枝看她这样,不禁嘴里打趣,“你如今也成婚了,再过两年,就能生了宝宝,到时还能同阿满作伴。”
这话一出,庄可卿当即没了声音,手里揪了块饼就往嘴里干噎。
沈凌看上去是镇定自若,可要仔细看他,就知道耳根都是红透了的。
秦蔓枝哪知道,这小两口这几日都是盖被子纯睡觉的,谁也没提那什么事。
大家都还小么,急啥。庄可卿是这么想的。
就这么突然一下冷了场,秦蔓枝觉得有些意思,但也不好再调侃这新婚的小夫妇,只说起今日找李桂花的事来。
“你李婶子说,如果要考学,还得有人作保,看来有些个麻烦。”
“作保?”庄可卿隐约觉得好像是该有这么个程序,前世偶尔看了个科场舞弊案的电视剧,其中似乎有说起过。
沈凌见这母女二人对科考不怎么理解,便放了筷子,出声解释。
“如要考取秀才,需要先过童生试,而童生试要先过县试再过府试,考试需得同五人作保,或廪生作保。”
“这么复杂!”秦蔓枝没想到考个试还有这些个讲究。“那我们明日更要去老秀才家了,桂花说老秀才开了私塾,定是有也有要考童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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