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裴曲安抚了众人,说他明日便去宣甲请教,让大家稍安勿躁。
果然,第二日刚下学,正是学子们归家之时,裴曲匆匆于昇甲班舍出来,好容易才在步道前追上李守成。
“李秀才,留步!”
裴曲乃上届院试案首,又出自书香世家,是昇甲班头名,州学当之无愧的魁首,又兼生的眉疏目朗,气质温润谦和,是以不止夫子看重,于其他学子心中也是难得的风采人物。
可他此时却在学院宽阔甬直的步道上,匆匆拦下一名年纪不大的秀才,实在引人侧目。
秀才们不禁瞬间遗忘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圣人之言,都是放慢脚步,竖起耳朵,视线不住的往此二人所在之处飘去。
这头裴曲刚拦下人,那边李守成跟了一半的沈凌却是趁了这间隙几步走出老远去,急的小秀才又是急急唤了一声。
“沈兄,沈兄,留步!哎,等等我啊!”
可沈凌还是不理。
这些时日,李守成宛如个超大的人型牛皮糖,自己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下学不是跟了他去书斋,就是邀他一起去练射术,虽都是为了学院大比,可如此却是弄的自己想早些归家都为不易,还累的可儿和娘日日枯等他一起用晚食,实是让他这样天生清冷的性子都恼出些火星来。
此时正好有人绊住李守成,沈凌匆匆快走,衣角生风,哪还会再停下等他。
见对方理都不理自己,小秀才抬腿欲追,可一旁裴曲却又虚拦了下,之后又向他一揖。
眼看这沈兄就要出了州学大门,李守成见追人不及,这才正眼看了记拦住自己的人,这一瞧不得了,原是有州学魁首美名的裴曲,裴文正。
“李秀才,在下失礼,还望海涵。”
裴曲生的一身书卷气质,温和谦恭,语气诚挚,此时上来先就道歉,让李守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原是裴兄,有礼了。”
小秀才也并非不知礼数之人,见对方态度坦然,便也作了一揖,还了个书生礼。
“不知裴兄寻我何事?”
李守成虽是听说过裴文正此人,也对其文才多有耳闻,但昇甲同宣甲平日并无交流,对方又是如何认得自己的?而且好端端的又作何寻他?还是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
“李兄见谅,此事说来话长,不如寻个茶馆细说如何?”
读书人之间,多以“兄”相称,也算是个敬称了,所以虽说裴曲李秀才大了些许,此时也还是称呼为之李兄。
对方客气,李守成又见其行止端正,语意真诚,登时心中也升不起任何拒绝之意。
可沈兄……
想到这儿,他又是下意识的看了眼州学的大门处,那里那还有沈凌的影子。
好吧,好吧,且就听听这位裴才子想要与我说些什么吧。
“那便走吧。”
见人答应了,裴曲心中微微松下一口气,脸上笑意温煦,侧了身去请人先行。
周围众秀才听了半天,什么都没听到,不免有些失望,可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心中又猜测起来。
这少年到底何人,又有何不凡之处,竟还能让院首去请?
日头还未夕斜,时间还早,两秀才寻了间茶楼,要了包间,这才坐下说话。
李守成毕竟年纪轻些,压不住事,只毛糙的饮了口茶水,也不客套两句,开口便问,“裴兄今日寻我到底何事?”
裴曲见人快言快语,也就不再含糊,直将自己所求细细说来,末了还道若是李兄愿教,他必奉上谢礼。
“谢礼倒也不必。”
李守成没想到裴曲寻他是为这事,短暂愣神后眼儿一转,嘴角便就微微翘起,缓缓拖慢语调。
“若李兄还有其他什么想法,只要我裴曲能够做到,定当竭尽全力。”
裴曲闻弦歌而知雅意,他看李守成这样说来,便就知道对方是有其他要求了。
“裴兄书香世代,家学深厚,且叔伯均是韵律大家,而兄本人也深耕琴艺一道。”
李守成言笑晏晏,又再说道:“学院大比在即,我与一友人正于音律一门苦恼,且问裴兄可否拨冗指导?”
本以为对方会提出什么难为的要求,却没想是这个,裴曲淡淡一笑。
“《晋书·乐志》有云:是以闻其宫声、使人温良而宽大;闻其商声,使人方廉而好义;闻其角声,使人倾隐而仁爱;闻其微声,使人乐养而好使;闻其羽声,使人恭俭而好礼。”
“君子习乐乃人之本心所向,李兄所请,我定当竭力而为。”
见裴曲毫无藏私之心,性情通达,李守成不禁拍手叫好。
“裴兄心境之广阔,吾无所及也。”
“那解题一事,李兄可否……”
裴曲应了要求,此时再提算学之事,以为对方立时就能予自己解说一番,谁想李守成却是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裴兄勿急,非是我不愿教你,只是此法与我等从前所学之算学全然不同,你当做好准备。”
“另外,这解题之法还是有幸得一高人教我,若是未经允许私下授君,实为不妥。不过不必担忧,我今日便就上门道明此事,想来那位应是不会拒绝。”
裴曲闻言略有些失望,不过细想之下也觉李守成言之有理,若真如对方所言此法新颖,那必是不能轻易教授他人了。
“便就麻烦李兄了。”
定下此事,两人又聊了几句,谈论一番学院大比之事,临到离开之时,都颇有些心心相惜之感。
而此时天时将晚,难得早早归家的沈凌正与家人围坐桌前,待要用饭之时,院门又被“笃笃”敲响了,并还伴随着的熟悉少年声音。
“沈兄在家否,快快开门,我有话与你说。”
沈凌额头青筋一跳,眉头轻蹙。
这李守成,简直阴魂不散!
“这么晚了,是李秀才?”
庄可卿也认出那道声音,疑问目光瞧了瞧沈凌,“怕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吧,我去开门。”
说罢,就要起身。
“不忙,我去。”
沈凌却是先一步站起,穿过院子,来到门前。
此时外头小秀才已经换了个叫法。
“嫂子,嫂子可在家?我是李守成呐,今日特有事来相商,请快快开了门吧。”
这嗓门着实不小,甜水巷不过个细窄弄堂,他这一声急似一声的,都是引了几家伸头出来瞧看。
沈凌忍无可忍,刷的下开了门来,外头李守成还未反应过来,口中还连串叫唤着,毫无秀才相公的体面。
“何事?”
一声低喝,激的小秀才岔了嗓子,就同只刚刚开叫的小公鸡被掐了脖子似的,发出了滑稽的尾音。
“沈、沈兄?”
李守成一瞧沈凌面色,就知不好,自己是心急的没了分寸。
可裴文正一事确又紧要,关乎音律大比,让他不得不火急火燎的就这么寻上门来。
“沈兄,我这真是有急事……”
“有事明日再说,你且回去吧。”
沈凌一点同学面子不给,拉了门闩就要关门,还好此时秦蔓枝走了过来,李守成一下宛如见了救星般,差点没飚出两行清泪。
“秦婶子!”
简直就同喊了亲娘老母似的亲切。
“凌哥儿,时候不早了,李小相公来寻该是有事,不如让他进来吧。”
秦蔓枝开口,沈凌无法,只得侧身让了李守成进来,只是小秀才被那冷冰冰的眼神一睨,顿时也不敢再得寸进尺的留下吃饭,只将今日的事情说了个清楚。
“昇甲班院首同你请教算学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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