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兄,你可听见了,院长刚刚说策论之试,你为第一!”
李守成此时双颊泛红,激动无比,比之沈凌,简直好似这第一是他所得一般。
与昇甲众书生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相比,宣甲众人恨不能就此一拥而上,围着沈凌祝贺恭喜了。
见下方学生嗡嗡议论之声渐起,韶伦抬手往下压了压,止了众人私下讨论,待广场复归安静,这才郎言出声,唤人上去。
“沈凌,你且上前。”
青年面容平静,姿态淡然,他从人群中缓缓走出,若白鹤翩然而至,驻足大殿之前,英姿蕴藉。
“你之文章,引圣贤之语,述己之论据,布局谋篇皆为上乘。”
韶伦面带微笑,夸赞一句,沈凌躬身以谢,两者之间的气氛一时之间竟如师徒一般和谐。
居固不知为何,却是觉面前这番景象甚是碍眼,他捋了捋胡须,出言提醒道。
“呵呵,既评出这第一,韶院长,还当在将后面四名选出才是啊。”
韶伦邀请他来做这主考官,却是于他之前的面宣布了这第一名,若是别人也便罢了,可这人竟是他要寻之人,白白浪费他一个与之亲近的好机会。
旁边夫子们一听此言,顿时知晓知州话中含义,当即冷汗如注。
院长可是太过动容了,竟是越了知州将沈凌直接喊了上来,岂不是将居固的面子放在地上摩擦?
“知州所言甚是,是某失态了。”
韶伦告歉一声,但面上丁点失措也无,只是又看了一眼沈凌,眼底浓浓赞许之色全然压制不住。
之后再就评选四名,可基本没花了多长时间,这些试卷虽是夫子们精挑细选而出,但有沈凌那份珠玉在前,在回过头来看剩下的几篇,即使是之前点评了可堪入选的那张,都显得淡而无味了。
仅一炷香时间,居固就草草选出四张,按顺序排好,这才撕了糊名,报了姓名。
“裴曲、李守成、蒋梦楠、何文钦。”
其中除李守成是宣甲以外,其余三人皆是昇甲班的。
这名单一出,下方学子皆是面露果然如此的表情。
也是,如此难题,也只有甲班的人才能得了名次,至于谁第一,谁第二,于他们这些普普通通的秀才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
韶伦将其余得了名次的四人一一叫到大殿之前,与知州面前勉力一番,待几人下去之后,这才朗声言道:“策论之试至此,已然评出名次,便请褚夫子将众人积分排序,稍后便就公布此次大比前五之人。”
这是今天就要公布这前五的名单了?
之前几场名次如今还贴在大殿之上,众人心里清楚的很,如今策论名单也出,只要动动脚趾,就能猜出一二了。
必然是有甲班裴曲之名,以及宣甲李守成,至于沈凌,倒是难说,他在只有一场射术得了第一,却是有两场连前五都未挤进去,此外还有一场,则是落在第五,这要是计较起来,与另外几人,也不过伯仲之间。
要进前五,看来也要瞧这运气到底如何了。
众学子心中猜测不已,但钦佩目光多是看向裴曲,而沈凌那处,却都是有些遗憾惋惜之色。
有莫夫子在,计算积分不过小事一桩,不多时,韶伦就拿到了前五的名单。
他垂目一瞥,不动声色,急的下方学子抓耳挠腮,好不难受。
居固坐在后方,轻捻胡须,老神在在。
不管这名单上有无沈凌之名,总之最后,自己是要单独嘉奖于他的。
“大比第一,裴曲。”
“第二,何文钦。”
“第三,李守成。”
听到自己的名字,李守成心中一喜,面上还未来及露出一丝笑意,韶伦又是念了第四的名字来,“第四,秦山。”
秦山?秦山竟能第四!
那沈兄,沈兄还能拿了第五吗?
此时,不光李守成一人的心吊到嗓子眼,其他班级的学生亦是如此,就连宣乙、宣丙的学生,此时都是紧握双拳,心中默念不已。
第五可一定要是宣甲之人呐!
可韶伦偏偏顿了下,眼神往沈凌的方向飘了一瞬,接下才慢慢说道:“第五,沈凌。”
青年不着痕迹的轻轻松了一口气,下一瞬,却是被周遭激动的同学一举围上,连声道贺。
“沈兄,我便就知你一定可以。”
“就是,若不是算学大比放了他们一马,说不定这名次还能再进两位,第一都是能挣上一挣。”
“管他第一还是第五,总归这回宣甲前五出了两人,也不比昇甲差了!”
学生们激动的忘形,夫子们却是又急又怒,恨不能直接下场揪了那个跳的最厉害的出来责罚一番。
如今知州大人还在,你们这番做派,简直是将州学的脸都丢尽了!
“呵呵,年轻人,自是有年轻人朝气,且就让他们欢欣一阵。”
居固却是不甚在意,他捋了捋颌下清须,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了大殿前方正中央的位置,稳稳站定,显然是有什么话要说。
下方学子虽是正在兴奋激动之时,可见知州上前,顿是不敢再行妄动,纷纷都是敛了心神,乖乖站好。
“本官沁缙知州。”
居固身具为官之威严,但也并不让人畏惧,他环视了一圈下方学子,面带笑意,语意温和道:“官学果真汇聚了一州之翘楚,众位今后还当努力进学,以期在明年乡试一鸣惊人。”
不管他刚刚心中如何作想,如今当众说出此话,却是让学生们心中顿生激越之情,恨不能明日就是乡试,好考个举人以谢知州大人勉力的。
可接下来,居固却是未再言些劝勉之语,而是就此话风一转。
“本官为官多年,自是见过不少青年才俊,他们或精诗文,或通义理,却无一人,能于农事之上为民分忧。”
这话一出,不说下方学生,就连夫子都是一副迷茫之相。
知州这话什么意思?
莫不是要州学的学生下乡做活,体验农事吗?
韶伦也是微蹙了眉头,看向不远处的居固。
他今日来此,到底有何目的?
自然不可能是为什么学院大比,可自己旁敲侧击了一个中午,对方却是只字不言,显然是不想事先予他知晓的。
但不待韶伦猜测,居固又再言道。
“可州学之中,却有一人,心系田间百姓,设计出一名为打谷机的机器,解了农民秋收之苦,本官得此消息,心中大悦,故而前来,为的便是亲自嘉奖于他。”
在场都是秀才,条件都算不错,就算是家里有田的,也都轮不到他们耕作,基本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哪怕现在要问一问这秋收到底分了几步,估计也没多少人能答的出来。
所以居固口中这打谷机直接让一群人如坠雾中,不晓得到底是个什么神物,竟能劳得知州大人亲自来此寻人。
“沈兄,你说知州大人要找的到底是谁,难道是丙班韩文才?我记得他前段时间刚请了假,说是回去帮家里收稻的。”
李守成站在宣甲班中小声猜测,之后又偷偷的抬头环视了一记附近的学生,见众人都是同自己一般疑惑探究的表情,心中不免奇怪。
这人到底是谁,如何能如此耐的住心性,都不露一丝端倪?
这样心思内敛之人,整个州学,除了沈兄,还能找出第二个?
若真有此人,他倒想结交一番。
而此时,居固严肃了面孔,视线在学子中巡视了一圈,最后落在沈凌身上。
青年面容平静,气质淡然,并未因他一句特来嘉奖的话而有任何轻浮躁动的情绪。
居固心中暗赞一句,此子果然沉静稳重,泰而不骄,将来必成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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