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固到底还算是个不错的官,虽是被城外流民队伍惊了个倒仰,可回了府衙缓过劲来,立马就着人去信沁缙州知军,请其派军队来城外协助维持流民秩序。
毕竟流民数量太多,靠他这城里的差役和守门将士只能是杯水车薪。
送信等消息的这几日,居固焦急万分,就怕知军拿乔不愿出动士兵,城中百姓关门闭户,人心惶惶,而城外的流民,则是日日在城下下跪磕头,祈求州府大开城门予他们一条活路。
“知州大人,这信送去都两日过,姚寿还没有个动静,别不是就在行个拖字诀吧。”
不说居固了,邹城此时都是烦恼的眼珠赤红,这好好的,眼看着只要安安稳稳的过了今年,定是要升官的,偏偏又搞出这么个事来。
这要应对的好了,那便是锦上添花,要是应对的差了,怕是之前差事办的再好,到头来不被罢官都算是幸运之事。
这水阳县的酒囊饭袋,自己那处的事管不好,反牵连到他沁缙州来,简直该死!
还有这姚寿,州府到知军驻营,快马不过半日时间,这过了两日还没个动静,是铁了心要装看不见?
哼!
若自己这边真的讨不到好,那你也别想独善其身,我少不得要狠狠参你一本,把从前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全给抖出来。
要死就一起死了!
邹城心里翻腾着怒意,面上红白交加,上首居固沉默不语,幕僚们则是围坐一圈,也少有发言的。
府城的情况所有人一清二楚,只要没有知军派兵前来协助,就是他们有心赈济,也是不敢就此开了城门。
“你们说,如今该如何处理。”
居固也是没招了,城外流民越来越多,城内也是一团糟糕。
粮商趁势涨价,居民怨声载道,他是下令重抑粮价,可这不过都是暂时的,真要被围个两三月下去,估计这城里就是日日派衙役巡逻,恐怕都抓不过来闹事的人了,到时候若是再有有心人于背后一撺掇,那岂不是城内城外都要大乱?
真到那时,怕也不必朝廷派人下来撸了他的知州了,只有自裁才能让一家老小留下条命去。
“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再派人去一趟知军大营,不消多,只需派上一百人的士兵便好。”
“在下所想也是如此,不如知州大人再书信一封,言明利弊,看姚寿到底如何应对。”
“知州大人,据在下所得,城外流民之中已经发生数起伤亡事件,若是再空等姚寿派兵前来,这期间也不知多少人会丢了性命。”
“那你的意思,便是我州府开了城门,出去赈济吗?你这至城内百姓安危于何处?!”
幕僚几人还没想出几个有用主意呢,就争执起来,居固皱眉闭目,头痛扶额,一时之间,真不知如何决断才好。
而此时,甜水巷庄家小院内,庄可卿和秦蔓枝已经清点完家里的存粮和银钱,打算什么时候开了城门,自家也为赈济出一份力。
“这天是要渐渐暖了,衣服被褥该是用不着厚的,只要能遮了身体就行。”
秦蔓枝说着话,手上动作也不停,走针穿线的极为娴熟,隔壁陆清淑听了消息来帮忙,到后来,是连怀孕的张嫂都过来了。
肚子孩子已经六个多月,她身子重了些,可还是要坚持帮忙。
“就当给娃娃积德了。”
张嫂手艺活也不错,家里头大人小孩身上穿的全是她亲制,不过缝几件宽大的粗布衣衫,根本难不倒她。
几个妇人在院子里忙到未时末,沈凌也放学回来她们才离开,说是第二日再来做活。
“阿凌,学里还好么。”
这些日子不开店,庄可卿也没闲着,卖布购粮的,家里事都没关照的好,每天累的倒床就睡,难得同沈凌有些说话的功夫。
“嗯,学里一如往常。”
应了一声,沈凌搬了凳子过,同庄可卿靠的近近的,看她如何缝衣,心中翻腾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其实最近州学人心浮躁,并不太平,一些年轻学生见州府迟迟不开门赈济,都是决定要去府衙门前跪谏。
这些人早就写好了谏书,这两日都在寻人签名,今天下学之时,还有人找上了自己。
因为没有在谏言书上签名,便被一通嘲讽,说他只知独善其身,不屑为民请命,是十足的自私自利之徒,就连李守成,都是对他所为甚为不解。
“沈兄,知州大人一日不开城门,一日便要有人饿死,你当真无动于衷?”
“当日你亲受嘉奖,可见知州大人对你颇为看中,你如何不在这谏书上签了名字,再领大家一同请谏?!我等读书,不就是为民求福祉吗!”
众秀才群情激奋,沈凌只是沉默不语。
城外情况不明,城内兵力空虚,直接打开城门,无益将其内百姓安危置于不顾。
这些秀才们,空有一腔热血,要真的直面饿到毫无理性的流民,怕是吓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们能做的其实很有限,一人之力卑微,还是得官府走在前头才行。
又过两日,居固终于下定决心,就算姚寿不派兵前来,他也要开仓赈济了,外头流民等不得了。
“邹城,你去安排,将城中衙役士兵全部集中起来,刀兵棍棒,圆盾盔甲,能穿的能戴的全部用上。”
“先派五十人出去,将流民驱逐出城外五里之处,若有反抗者,无需手软。”
“是。”
邹城领了命令下去,知州又叫来幕僚,沉沉说道:“等流民驱逐远了,再安排三十人运一批粮出去,埋锅施粥。”
一切安排妥当,居固才长长叹了口气去,只求这些个在州府的衙役士兵顶些用处,不要叫流民占了上风,不然他是真的再没法子,只能紧闭城门等着朝廷赈济了。
得了命令,衙役士兵很快集结了往城门走,沿街百姓有瞧见的,哪还不晓得这是官府要行动了,只是这些士兵光是刀枪棍棒的,后头又没见运了米粮的车,不免心中猜测,这是要把流民驱走?那真这样,不就是不想给人条活路了?
城内的居民心有不忍,而城外流民日子也确实难过,四五日以来,是将城外能挖的野菜,能摘的野果都吃了个精光,再要没有救济,怕就真的只能饿死一途,甚至其中有些个成年男子,都是已经开始打起幼童妇人的主意了。
流民们坐着躺着,衣不蔽体,本是因为到了州府才有些光彩的眼神早就黯淡下去,他们以为走到这儿总要有条活路,谁晓得这里的官老爷也不甚是个东西,硬是给他们拦在外头,一粒米未舍,一句话都无,只让他们在这儿等死。
“哎,快看,州府大门可是开了!”
此时突然有人叫了句,可其他流民都是无力抬头再看,这些日子,他们不知听了多少次这样的话了,希望早就没有,怕不就是些小子丫头饿的头晕眼花出了幻觉了。
“真的!真的开了!城门真的开了!”
可越来越多的人这样喊起来,外头的流民都是勉强直起身,空茫麻木的眼睛升起些希冀之色。
“有官爷出来了!”
“可是给我们送吃的了?!”
“有救了!有救了!”
无数人哭喊着,都是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力量,躬腰塌背踉踉跄跄的往前跑,但哪个都是没想到,这门开是开了,可出来的也就几十兵士,除了刀枪棍棒之外,后头根本没有什么放了粮食的大车,甚至城门在那些兵士出来之后便又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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