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他真正翻阅起这本册子之后,才就更是心中震动。
‘刘阿根,水阳州灯丰县安树镇徐山村人,原家口十二人,现存三人,失踪五人,亡口四人。’
‘田小翠,水阳州灯丰县商河村人,原家口六人,现存一人,亡五人。’
‘何柱子,水阳州宁吴县大浦村人,原家口十人,现存两人,失踪三人,亡五人。’
捧着册子的手微微颤抖,容君昊色沉重,心中更是悲恸。
每一页,陌生的名姓之后,都是一串串冷冰冰的数字,殊不知,这些曾都是大盛活生生的子民,他们本有可能活下来,只是……
强逼着自己翻看到最后一页,再抬头时,容君昊眼眶微红,泪水盈于眼睫,显然是情难自控。
下方蒋俊良尚不知这书册中到底写的是什么,能让太子殿下这般失态,但其他两位沁缙州的官员,却是低下头来,微微叹息。
他们早就看过这本册子,甚至每过几日,这册子都要再添几页,其中一字一句,都早是了然于胸,如何还能不明白太子是在为何悲痛呢。
“太子殿下,还请勿忧。”
居固躬身言道:“灾情已然发生,流民伤亡在所难免,此时更该关切活下来的人,而至于追责之事,还当稍后再论。”
知州所言不无道理,容君昊轻轻点头,他也知自己就此伤感对整体局势并无任何帮助,于是沉吟几息,缓和情绪之后,便将书册递予一旁的蒋俊良,让他妥善保存。
“沁缙州学子,我当见上一面。”
若是没有这些学生出面,纵使官府全力救济,想必此地也是只会比水阳州好上一些而已,但流民们必不会如现在这样有屋住、有衣穿,所以,他定是要见一见这些学生,好好问一问,他们到底是如何想到动员城中百姓相帮的。
太子有此要求,居固自然应允,他州学学生能有此番作为,如何又不是在他这一州之牧教导有方?
此时天已渐黑,但传信的衙役依然不敢怠慢,他们照着吩咐,先是去了一趟韶伦住所,请了州学院长前来,接着又是分别走访了宣甲众书生的家中,将人一个个的都领到了知州府中。
都准备上床睡觉了,结果被这一下叫了出来,本是有些不满的学子们,一见是州府衙役,具是不敢多言,穿上衣服跟着就走,到了地方之后,他们都被安排在偏厅之内,待到衙役离开,才都是抹汗抚胸的猜测不已。
“这大半夜的,如何急召我等前来?”
“不知啊,可是我们做了什么错事?”
“不可能吧,最近城外情况稳定了,我等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书院的,可没再外瞎跑了。”
众人想不清楚,李守成也是没什么头绪,小秀才眼神一瞟,视线直接落在偏厅一侧稳坐的沈凌身上。
“沈兄,你看今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这话一问出口,众学子就跟找到主心骨一般,具是围拢过来,看青年是怎么想的。
“今日得了消息,城外流民营中有人见到了一批赈济的车队,所行亦有兵士把手,想来应是朝廷济粮到了。”
沈凌嗓音清淡,声音不疾不徐,缓缓道来,“此次灾情严重,朝廷必不敢轻忽,故而必会派一朝中重臣前来。”
“现在我等被急急唤来此地,想必是那位大人已经看过我等记录的那本流民册了。”
空气静默一瞬,紧接着众人连呼带叹,霎时茅塞顿开。
“原来如此!”
书生们面色微红,心中鼓动不已,他们编册初衷本不是为名求利,可若真又机会能被朝廷大员看在看中,谁又能拒绝这样的机会!
“众位相公,请随小的来吧。”
不待宣甲众人激动个够,门外明曹出声提醒,他看了眼后面稳坐泰山的青年,心中不禁叹道,此人当真神算,竟将前头的情况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不过他恐怕再也想不到,此番召了他们过去的那位是太子殿下吧!
偏厅离的不远,一炷香时间而已,众人便到了正厅,宣甲众人垂首依次而入,立于堂中,不敢直视上座之人。
还不晓得是朝廷哪位大员呢,可不能举止轻浮,冒犯了才是。
“你等无需紧张,太子殿下为人和善,又与你等年龄相仿,此番只是对流民册一事简单相询而已。”
居固呵呵一笑,出言提点。
可他不提点还好,一就说出‘太子殿下’四字,下方书生们饶是有些心理准备,此时都是呆若木鸡。
什、什么?
太子殿下?他们竟得太子殿下亲自召见?!
就如上午流民营中的汉子一般,便是这些个年轻士子也不能维系了多少冷静自持,面色涨红者有之,嘴唇煞白者有之,额间涌汗者有之,手脚颤抖者亦不在少数。
这等情况之下,后方泰然自若的沈凌如鹤立鸡群一般,直接就撞入容君昊的双眼之中。
借着大厅内明亮的烛火,容君昊将青年从头到脚打量几番,心中不知为何,总隐隐感觉着些奇异的熟悉。
此人……
好生面善。
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可他从未出过京城,最远也只是随父皇往京外汤山疗养,而此人远在沁缙州,又仅是一秀才之身,如何能有与自己相遇的机会?
压下心头莫名的感觉,容君昊淡笑一记,朗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能被太子第一个问话,换了别人,怕是要激动到晕厥,可沈凌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在这等情况之下,竟也像是情绪缺失了一样,丁点没有激动、惶恐的感受。
他一如往常,只是躬身行了个书生礼,拱手回道:“学生沈凌,沁缙府学学子,见过太子殿下。”
青年英姿蕴藉,眉目清朗,气度不卑不亢,却让人容君昊一见既生亲近之意。
年轻的太子笑了笑,语气缓和亲善:“我听闻流民营中百姓所言,若不是你等州学学子,他们也不会选择出城共济。”
“你们是如何想到让百姓都参与到救济中去的呢。”
沈凌面容青肃,无有一丝迟疑,拱手作答道:“回太子殿下,于灾民而言,一路流离失所,到得沁缙州府,寻的便是希望,只是州府之中存粮短缺,知州大人虽设法让城中粮铺主动捐粮,但依然杯水车薪。”
“且知军部队不可擅自离开驻地,而此番姚大人能派出三百人的小队已是不易,可想要将千人众的流民妥善安置,全凭这些人是决计无法周全。”
“我等州学学子,食民之禄,读圣贤书,自然要一心为民,在此官府已竭尽全力的情况下,自然要寻求他法以解此燃眉之急。”
青年于厅堂之中侃侃而谈,众官员以及太子的目光都聚于其身,所言却依然条理分明,层次清晰,其中更是又将知军和知州之功置于其上,是让居固连连点头抚须,暗叹此子了得。
“而我大盛百姓,本就民善仁厚,我等学子仅是晓之大义,便纷纷自愿出手相助,此实乃圣上教化之功。”
一番畅言,不仅将事情来龙去脉解释的清楚,更是将功劳都推到圣人头上,便是身为宣景帝之子的容君昊,也不得不承认,此话确实受用。
“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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