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样说,但整个观星台上只有淅淅唆唆的细碎声音,噤若寒蝉,鸦雀无声。只感觉摆放在眼前的山珍海味却是比一些糟糠窝头还要难吃,至少吃窝头的时候不用担心什么时候自己的小命会被一句话拿去。
再好的食物也是食之无味。
不过一会儿,夏己站了出来,手中捧着一杯酒道:“儿臣祝父皇寿与天齐。”
夏辛笑道:“听说前些日子去了东南地界?还受了伤?”
“不是什么大伤,只是被狗咬了一下,劳烦父皇挂怀。儿臣身上的伤势不碍事。”
夏辛道:“被狗咬了?可朕听说,是江家的四公子所为?”
说罢,这位帝王双眸看向坐在席位上慢伸双箸的江笑儒,空气中气氛悄悄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诸位臣子纷纷放下手中玉筷,俯首听令。
夏己冷笑道:“父皇兴许还不知道,江四公子现如今已不再是江家之人,就在多日前被逐出了江州。”
“哦?”夏辛一副刚刚知道的诧异模样,“为何啊?”
夏己道:“此子生性娇狂,比之兄长江凌风还要不知好歹,被逐出江家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夏己心中怎么能不清楚江长安离开江家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不说出来,便是要利用这一点,来试一试,这位看上去极其愚钝的父皇是装出来的愚钝昏沉,还是真的老迈昏花?!
“原来是这样……”夏辛居然没有任何的怀疑,道:“既然是这样就罢了,老九,你下去吧……”
“父皇且慢!”夏己心中暗暗提起一股暗劲,他成败在此一举,这四个字是再寻常不过的四个字,但是对于夏己来说也是最关键的四个字,就像是雷火的引线,这四个字就是出手的时机。
侍从中的杀手听到这四个字便会出手!
就在江长安正观望,突然台上一声低喝,席位上一个衣着太监衣饰之人衣袍中伸展出一把匕首,此人脚下如踩着两朵火光,冲天而起又自天而降,剑锋直指龙椅高台上的景皇夏辛!
“父皇小心!”夏己激动道,身形一跃正要挡在龙椅之前却牵动起身上的伤势,装作一副大病初愈而又竭力的模样瘫倒在地,眼眸中一点寒光和阴冷笑意。
一切都如自己所想,这名杀手自然是他先一步安排到太监之中,只等着这一个机会,接下来都会照着自己设计的那样,刺客刺杀景皇陛下不成,转而将自己这位恭王殿下刺得重伤,届时所有的怀疑都会集中到十三皇子明王夏启的身上,夏己仿佛能够看到那台龙椅在向着自己绽出灿烈的光芒——
噗!
匕首扎入身体的闷响。
惊——
夏己惊住,所有的大臣都惊愕愣住,纵然是是江长安早就知道了夏辛已故的消息,但是此刻亲眼看到那只匕首稳稳地插入这位陛下的心口还是难以相信。
不是什么厉害的术法,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剑。
“怎么会这样?”江长安难以置信道。
江长安耳边又想起墨沧的声音嗤笑道:“切,你们夏周皇帝身子骨未免也太弱了一点,这么简单的一刀就不行了?”
江长安紧皱眉头,喃喃道:“不对,总是有哪里不对。”
“小子,有什么不对,这血是真的,倒下的尸体是真的,哪有什么不对?”
江长安说不出来,但总是有觉得哪里透露着一股怪异,说不出道不明,却真实存在。
“陛下!陛下!”诸多大臣纷纷伏地,口中呼的尽是痛哭流涕,竟无一人敢冲上前去,难怪,诸多能武的像尚大山这等的都在方才被太监相继传唤离去,只留下来了一群老眼昏花只知道儒道求和的耄耋老臣。
夏己赫然一惊,心底的念头越来越沉,他隐隐觉得一切好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紧接着那个刺客转身跃向了夏启,手中短剑也闪电般地朝着明王殿下刺去。
嗤!
这一剑也没有落空,像是这个人的剑从不会落空一样,从不会让人失望。
这柄短剑再一次插入夏启的身侧,不是致命的一刀,却是让他昏迷不醒,足以让人心惊。
诸多金甲侍卫闻风而动上前,纷纷将其围在其中。
而这位刺客见到逃生无望,终于将匕首冲向了自己,在咽喉切下一道火红的细线,鲜血喷涌。
看到这一幕夏己忽然感觉自己像是踩到了一个坑里,一个精心为他而准备的一个坑里。
江长安早被眼前的一切惊愕地说不出话来,心中只剩下了一种感觉——这件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夏辛遇刺身亡,夏启重伤昏迷,搁到谁的身上也都会忍耐不住而篡位谋权。
忽然江长安总算想起了哪里不对,就算是景皇陛下遇刺,按照常理而言九大供奉应是护卫皇族至尊,绝不可能帮助夏己另立新帝,可是夏己不日就要举行登基大典,这九人怎么没有一点动静?就算另外八人没有动静,尚大山的脾气他是知道的,总不会这样坐以待毙。
正在江长安思索时,逆苍术时效已过,黑雾再度升腾,江长安回过灵识,第一眼扫视的就是窗外天色,果真如墨沧所言,不过才是过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柴房中多了一人,正是丁武。
“你既然杀掉了他们两个,为什么没有就此离开?反而像是在等我?”丁武一边思索,一边自问自答,脸上露出一抹惊讶:“你根本没想选择刺杀的方式,而是当着众多人的面达到自己的目的,而我恰好能将你带到陛下面前!”
江长安稍稍活动了一番手脚,轻松笑道:“夏己身边除了楚梅风与那位我看不透的甄云清,就数你最有脑子了,脑子往往比实力要可靠,可惜你的主子没有。”
丁武没有回应,淡淡扫视了两眼地上的两具尸体,道:“我和他们打了一个赌。”
江长安笑道:“赌什么?”
“赌你和他们两个谁能赢,他们两个押的都是自己赢。我押的是你。”
江长安道:“他们两个哪里想到——你说的赢并非是指审讯,而是性命生死,我要赢的是自己的命,而他们要赢的是可有可无的身外之物,从出发点来说他们一开始就输了。”
丁武道:“输了自己的命。”
江长安道:“那你又赢了什么?他们都是死人了,他们能给你什么呢?废了这么大的周章就是想看一场戏?”
江长安不相信丁武决定把他关在醉仙楼这个恰恰自己熟悉的地方是种巧合,世上不该有这么多的巧合,只能是刻意的人为。
只有一个解释——眼前的这个人想要让肖疆和宋思淼死,或是只是想让他们其中一个死,从而假以自己的手。
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江长安不想知道,因为他知道就算问,他也不会说。
丁武道:“你错了,我还有两具尸体,两具完整的尸体。”
“不错。”江长安笑道,“这两具尸体够你在肖家和慈心洞天换来很多东西的,而你只需要说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将所有仇恨都推到我的身上,便能将你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江长安在不停地摸寻着丁武的下一句话是什么,对方同时也在这样做,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下一场棋局,两位智者的博弈。
丁武忽然抬眸望着江长安的眸子,无欲无求的眼神中恍然多了一笔猎奇,道:“我想和你打个赌。”
“赌什么?”
“赌你在这三股势力下能否脱身?”
“三股?肖家,慈心洞天,这第三股是指……”江长安问道。
丁武默然,长刀顷刻出鞘架在江长安的脖子上——
“自然是一个时辰后——觐见恭皇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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