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知远和蒋锋走后,李铁明便回到了办公室,坐在椅子上思索着一会儿要怎么样找个借口把这个饭局给推掉才好。
虽然蒋锋说吃个便饭不谈工作,但他心里清楚,即使饭桌上不谈工作,那以后还是要谈的嘛!并且吃人家的嘴短,他不想为此而让自己变得被动和尴尬。
而就在这时,一个电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老班长!好久不见啊!怎么今天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见到来电显示,李铁明虽说有些意外,但是也难掩心中的激动。
来电的人,是他在部队时候的战友兼老乡,名叫赵树海。在李铁明刚入伍的时候,作为老兵的赵树海就对他照顾有加,两人的感情十分深厚。之前,在得知他调到潭前来任农发行长后,两人就约着出去吃过好几次饭,但最近因为李铁明工作繁忙,所以他们也疏于见面了。
“铁明,最近忙不忙啊?今天晚上有空么?老哥想约你到家里来吃个饭!”
赵树海自诩跟李铁明的关系足够亲近,甚至都没有寒暄,而是直奔主题。
李铁明此刻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林知远晚上的饭局呢,于是在听到赵树海的邀约后,不禁喜出望外,连连答应,“巧了,老班长,不瞒你说,我都正愁着有个饭局不知道该怎么推掉呢,没想到你就打电话过来了!行,那晚上我就过来你这儿,说起来也确实是好久没有尝到嫂子的手艺,怪想念的呢!”
电话那边,传来赵树海爽朗的笑声,“好,那今天晚上,让你侄子陪你多喝几杯!”
“晨晨今天有空在家呢?”李铁明记得,赵树海有个儿子叫赵晨,好像在哪个乡镇工作。据说还是在政务办这种核心部门,领导非常器重,导致之前他每次跟赵树海相约的时候,赵晨都因加班而没有赶上。
“没空也得有空啊!他要求他老叔你办事,不得陪你喝到位啊?”
听到要求自己办事,李铁明不禁心里一紧,嘀咕着这个赵晨不会是在潭前乡工作,想通过他父亲跟自己的关系,替他们乡里的贷款延期说好话吧?
“嗐,老班长你这话就客气了!你开口的事情,咱们哪还要论喝酒?”李铁明表面上迎合着,心里则是逐渐开始忐忑不安,“咱们晨晨在哪个乡镇来着?”
“潭前!”
李铁明听到这两个字莫名有些想笑,还真被自己猜中了!但是很快,他又陷入了思索。
按道理,以赵树海在部队时候的照顾,确实无论他提出什么样的要求,自己应该尽全力去帮。毕竟在那个时候,自己一个新兵蛋子,顶着训练的压力和思乡的痛苦,天天欲哭无泪,是赵树海的出现,带给了他艰苦军营生活里的一束光。
他还记得,当初赵树海找到他,露出朴实无华的笑脸,“老弟,听说你也是东源的?嘿嘿!我也是!咱们又是老乡又在同一个连队,真是难得的缘分啊!以后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说,老哥一定帮你解决!”
这句话,可是让李铁明至今想起,都会有些热泪盈眶。
但李铁明觉得,若是赵晨为了单位上的事情而消费赵树海和自己的感情,其实多少还是有些得不偿失的,毕竟这种公对公的东西,赵晨作为一个普通干部,其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不用这么费心费力。
说难听一点,即使他出面帮潭前解决了这个问题,也是林知远和蒋锋他们这些领导班子能够减轻一些压力,对赵晨个人来说,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正当他准备把其中的利害关系跟自己这个老班长讲清楚时,赵树海接下来的话,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铁明啊,是这样的!现在县里好像马上就要启动副科级选拔程序了,而晨晨所在的潭前乡,有两个名额!你这个侄子啊,性格像我,老实本分,不太擅长跟领导打交道。但是他今年都是在潭前工作的第六个年头了,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我就想让他好好把握住!可眼下在东源,我认识的能够说得上话的领导,也就只有你了!所以我想请你帮帮忙,看你认不认识哪个说得上话的领导,替他说说好话,让他上了这个台阶!这么多年来,老哥我也没有求过你别的事,这次也是为了孩子,才厚起脸皮来找你的,看在咱们往日的情分上,你就…”
赵树海听到电话里半晌都没有传来声音,以为是李铁明听到自己要找他帮忙,有些不乐意了,所以连忙低声下气恳求,希望他能够念在过去两人深厚的战友情上,答应下来。
听到昔日直爽豪迈的老班长此刻把身段放得如此卑微,李铁明不禁有些唏嘘和难过,所以他连忙回道,“老哥,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我刚刚就说了,只要你开口,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够办得到的,我就一定会全力去办!你儿子可是我的亲侄子啊!想当初在部队,我在一次训练中受了伤,可是你每天给我打饭,帮我涂药,事无巨细照顾好,甚至还帮我洗内裤!就这个事情,我都无以回报,别说你提的这点小事了!”
说这话的时候,李铁明的眼角不禁泛起了泪花。他回想起那年在部队自己受伤之后,赵树海夜以继日的照顾,甚至不惜自己饿着,也要让他吃饱的情景,就十分感动。
“老哥,你知道刚刚我跟你说的想推掉的饭局是谁喊的吗?就是他们潭前的书记和乡长!这两人刚刚才从我这儿走呢!他们有一笔贷款想要延期,一直在找我协调,我都没有松口!既然晨晨要提拔了,到时候我就跟他们暗示一下,想要延期可以,但是也要给晨晨一个被推荐的机会!”
电话那边的赵树海喜出望外,“真的吗?这也太巧了!太好了!太好了!铁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晚上一定要过来家里,咱们不醉不归!”
但很快,他又有些隐隐的担忧,“可这样的话,不会对你的工作有什么影响吧?”
虽说赵树海没有在体制内工作过,但是有很多事情他还是有所了解的,对于银行而言,贷款能否按时归还可是一个大事!他迫切想要李铁明帮忙的心情是真,但也打心底希望自己这个老战友,小老弟能够好,而不为了自己的事情去犯错误。
“不会,你放心吧老哥,我有分寸!”
想了想后,他建议道,“老班长,你看这样行不行,要不晚上我就不过来你家了,而是我带着晨晨,去跟他们的书记乡长吃个饭,这样有些话,我也更好讲,另外,也可以让他们知道晨晨跟我的这层关系,在以后的工作中,多照顾一下晨晨!”
“好!好!”
赵树海不禁有些哽咽,想着自己这个小老弟还是念着旧情的,居然这么替自己儿子着想。
另一边,林知远和蒋锋坐在车里,气氛不禁有些凝重。
原本按照两人的计划,是到农发行协调完之后,就去税务局的,可现在第一站就碰到了这么大的钉子,让他们对接下来的行程,不禁有些畏缩。
“领导,咱们到哪里去?”
司机见两人上车后就一直没有说话,自己却已经开着车子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过了两个红绿灯,便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
“书记,咱们还去税务局吗?”
蒋锋看到林知远在从李铁明那儿出来,进到电梯里就开始变得面色凝重,还以为他是受不了这种挫折,所以也只敢轻声询问。
但事实上,林知远却是在思考自己要如何尽快适应新身份,看看在一些工作理念和工作方法上,能不能做出相应的调整。
“啊?”林知远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有些意外地看向蒋锋,“去啊!咱们不是说好的,从农发行出来之后就去税务局么?”
被他这么一问,反倒是让蒋锋哑口无言了,他有些惊愕地看向林知远,敢情书记不是因为受到了挫折而情绪不高啊!
很快,车子就来到了税务局门口,林知远和蒋锋也如愿见到了东源县税务局的党委书记,局长邓国强。
但出乎他们的意料,邓国强一见到他们,就知晓了他们的来意,并且还欣然答应给他们做延期,这让两人都十分意外。
“林书记,蒋乡长,两位党政一把手这么隆重,一起过来,是为了那几笔税款延期的事情吧?”邓国强长得有些许的肥胖,并且听他的口音,也不是东源人。
见两人点头后,他笑了笑,“这个事情,你们打个电话来就是,哪还用两个领导亲自跑一趟!你们放心,服务地方经济发展,本来就是我们税务部门的职责,潭前目前的经济状况我们也都清楚,若是现在还要追缴你们的税款,那无异于是趁火打劫。延期的事情,我已经安排了你们乡里那几户企业的税收管理员去办理,期限是先暂定了一年。好歹先让你们缓一缓嘛,至于一年之后能不能缴上,那就再说”。
邓国强这和李铁明截然不同的态度,把林知远和蒋锋都给整不会了,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一句都没有说出来,顺利得让人有些不可置信。
后来,林知远才知晓,邓国强或者说东源县税务局,之所以会如此爽快答应给他们延期,主要还是为了规避他们自己的责任。毕竟这些税款产生的原因,是潭前乡为了提高税收收入创建了自办企业,而这些自办企业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有虚开发票用以创造虚假收入的嫌疑。
若是因为强制追缴税款把事情闹大,导致上面关注的话,那潭前乡和东源县税务局,都要面临着责任追究。
但现在,潭前乡对这个事情负直接责任的干部周勇已经死了,负主要领导责任的彭卫东已经被抓进去了,根本就追无可追,那最后,责任就会全部落在东源县税务局身上!不仅相关的税收管理员要承担责任,就连整个东源县税务局的班子,恐怕也涉嫌管理失职。
和农发行的贷款不同,税款因为不涉及到本金,所以在追缴上会有着更大的空间。另外,税务局作为条管单位,和地方政府的关系十分微妙,邓国强也不想因为这些税款,让自己站在地方政府的对立面。
从税务局出来时,林知远和蒋锋的心情莫名轻快,跟刚刚从农发行出来时截然不同。
毕竟税款延期这个大难题解决了,现在只需要把重点放在李铁明和农发行身上就行。
看了一眼表,林知远冲着蒋锋说道,“差不多快下班了,咱们去把吃饭的地方落实好,再让司机去把李行长接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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