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走到一半儿,陆青帆和云曦默契对视一眼,皆放慢了脚步。
“我心中有一疑惑,还希望胡侍卫能解答一二。”云曦好奇地问道:“用‘三箭齐发’这种手法,是想嫁祸褚统领么?”
“是想引你们上钩。”胡子越倒是坦诚,直言道:“诚如你们所言,‘三箭齐发’可不是谁都会的。”
他是褚昭收的徒弟,一手“三箭齐发”颇受褚昭真传,便是放眼整个御林军,都未必还有人比得上胡子越用得炉火纯青。
利用机扩发簪杀人便可窥一二。
“为甚?”云曦秀眉微蹙,“是不是太子殿下身死还另有隐情?”
胡子越没想到云曦立刻想到了太子,意味不明地道:“另有隐情的不止是太子,还有废太子。”
这话说得古怪,当今太子殿下身死之时已经是废太子,他又刻意“强调”废太子是何意?
陆青帆墨眸微敛:“你说得可是十年前被废黜的废太子?胡子越,你究竟是何人!”
此事干系重大,陆青帆和云曦调查诸事那么久,都难将十年前的那桩大案后面的真相窥其一二,怎得胡子越这个小小的御林军护卫却知内情?
“等你们调查清楚废太子殿下身死之事,再来问我吧。”胡子越双手抱臂,意味不明地望着陆青帆:“若你给我满意的答案,我也会给你满意的答案。”
在此之前,胡子越承诺他绝不会随意自尽身死。
诚如陆青帆所猜测得那般,胡子越杀了康满,为得便是将前段时间湮息的废太子身死案和如今的兵部左侍郎、一品镇武侯褚昭重新联系在一处。
“褚昭已经不再兼任御林军统领,他的位置也变得危险了。”胡子越含糊不清地道。
“有人要杀他。”云曦轻声道。
被利用完的棋子一旦被怀疑,肯定势要被幕后之人除掉。
这一次胡子越并未附和二人,只是略一颔首,表示他们猜得对。
贺氏夫妇的玉佩之事,胡子越只说了一半真话:那玉佩确实是褚昭和康满传讯所用,拿了玉佩之人便是前来传信之人。
胡子越不知该如何将康满之死攀扯到褚昭身上,就准备了一个备用的法子:利用玉佩让陆青帆等一行重新调查废太子一案、捉住褚昭的首尾。
“我只是没想到事情这么巧,那玉佩竟然是贺氏夫妇的;想必康满也不曾料到他随手给褚昭的玉佩会是贺氏夫妻之物。”
思及此,胡子越忍不住苦笑。接连横生枝节,倒是让他这个凶犯暴露得更快了。
信息的拼图缺了一块,让云曦和陆青帆心中仍旧存疑。
那飞鹤峰往来传信之人的消息,倒是有了意外收获。
“你说是余弦在收敛消息?”云曦惊讶地说完之后,抬眸看着高高的飞鹤峰,迟疑着要不要再爬回去问问。
“我可不上去了,你杀了我吧。”胡子越没好气地往地上一蹲就要摆烂,被陆青帆踢了一脚屁股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
陆青帆看了一眼云曦,让小姑娘一人在山脚下等着也不安全,便索性送她到客栈里、又跟掌柜的招呼一声,就提溜着胡子越这个凶犯重新上山。
二人运功飞跃、脚程极快。抵达飞鹤峰后才知晓,余弦送他们离开之后一直未归,不知去做甚了。
连同余弦一道失踪的,还有本该按时来守灵的康小公子康益。
听到二人皆不在此,陆青帆决定往余弦的屋中一探。
翻找物件的时候,胡子越便在一旁吊儿郎当地唱衰“都说了没有东西”、“破屋子我搜了八百回了”云云。
陆青帆亦一无所获。
他直起腰没好气地道:“为何在山下不提?”
“我说了不用再上来你不听啊!那余弦一看就是康满的拥趸,康满让他往东他不会往西。怎么可能是主谋、撑死是个情报的搬运工。”胡子越说完之后就被陆青帆提溜住了脖梗子拖出门,急得他哇哇叫,直吼凶犯也是要被呵护的,皮得欠抽。
客栈内,云曦托腮将方才胡子越所言之事在脑海里思虑许久,还是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
最令她想不通的便是胡子越杀人的动机。
诚如他所言,康满多行不义、合该身死,可御林军出身的胡子越是如何知晓康满行事的、又怎会发现褚昭和康满一直在合作?
褚昭年岁跟陆青帆差不多,十年前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能和康满勾结何事?这事跟白家被污蔑斩首又有什么关联?还是说那是十年前废太子忤逆大案的其中一环……
诸多疑问袭上心头,云曦捂着发痛的脑袋轻轻甩了甩。
案子虽破,可疑问仍多。
“云曦。”
正当云曦揉着太阳穴安抚自己快要炸开的脑袋时,陆青帆和胡子越回来了。
“找到了吗?”
云曦激动地迎上去,陆青帆却淡淡摇了摇头:“人不曾回去。我猜他被康益带走了。”
至于余弦跟杜信、葛忠斌接头交换情报一事,陆青帆的推论与胡子越所言一致,他当只是传递消息之人,个中内情并不知晓。
“这样啊……”云曦倒也不失望,只觉二人跑了一趟颇有些辛苦,便奉上两盏茶让他们饮下。
搁下茶盏,三人告别飞鹤驿馆掌柜的,快马赶回了京城。
这一趟行走、带回两个凶犯押解入地牢。他们掌握了从前不曾知悉的一些消息,却也收获了更多疑虑。
陆青帆到刑部后,让冉杓立刻去探查贺氏老夫妇的身份、还让任师爷也动身去翻找康满的消息。
他怀疑余弦是康满的外室子。
青果一宿没见着自家小姐,拉着云曦的衣袖嘘寒问暖,确认小姐只是辛苦吧啦地探了两个案子、一宿没睡,旁得倒也无碍,这才放心下来。
“他是。”听到陆青帆的推论,云曦挡住了青果投喂来的小点心,接到手中说道:“那会胡子越在、我不便提及。余弦就算跟康满不是父子关系,当也是有宗亲血缘的。”
二人的眉骨轮廓一脉相承。
“啧啧,去破案子还能探出这些轶事来。亏得康满已经死了,否则这棺材板都得压不住。”任丹青感慨道。
读书人最重名声,康满前有招摇撞骗之嫌、后又家宅不宁有个赌鬼儿子,万一再因身死牵出出生前在翰林院所做的腌臜事……说不定康满得羞愧得再死一回。
两位文书去办差,门口的樊志和阿闪已经瞪大了眼睛等候吩咐了。
陆青帆如二人所愿:“胡子越身份特殊,又在御林军中当差。他的案子背后另有隐情,你二人务必得看紧他,莫要让歹人近身。”
就算是逸王殿下来了,陆青帆不在的情况下也不要让他靠近胡子越的牢房。
樊志和阿闪无有不应。
陆青帆看向云曦,淡淡地道:“咱们走一趟贤王府。”
自从废太子以“贤王之位”安葬,这大明便再无“太子府”了。
屁股还没坐热,二人又带着背好大包袱的青果马不停蹄地赶往贤王府。
贤王府的管家仍是当初的管家,他头上的孝巾未摘,看到陆青帆的时候一怔:“陆侍郎?”
曾经的贤王府有多热闹、如今便有多凄凉。见惯人走茶凉后再见到朝廷要员,管家跪地行礼险些落下泪来。
“管家莫要拘礼。”陆青帆将人扶住,沉声道:“我是私下前来,还望管家莫要惊动旁人,带我等往贤王殿下生前居所一探。”
此言一出,管家呐呐地望了眼云曦主仆,小声道:“可是殿下身死之事有异?”
“还不得而知。我们收到了些线索,想来探查一下,需得管家行个方便。”陆青帆沉声道。
“没问题!陆大人、云仵作,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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