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认真地观察着伤口,沉声说道:“指挥使内的佩刀不知是否一样,但起码这一柄刀确是凶器无误。”
她将死者的伤口轻轻扒开,根据方才推论的地方稍稍延伸,又跟方才刀面留下的伤口进行对比,说出了致命伤口的尺寸。
等到将外伤勘验得差不多,主仆二人终于进入今日的正题:剖腹验尸。
主仆二人忙碌的功夫,刑部其他人也没闲着。
任丹青听说这一次顺天府的荀府尹连面都没露,气得险些把笔给扔了。
“这老贼,当真是一点儿没作为,恐怕也是为了避开德妃娘娘和逸王殿下的势力吧?”冉杓无语地道:“他倒是会躲。”
“人之常情。”陆青帆淡淡地道:“如今德妃和逸王势力如日中天,连民间都有逸王问鼎天下的歌谣。”
可见在他们翻弄旧案寻找逸王罪证的时候,逸王也忙着收买人心、笼络朝臣。
“监造司的册子樊志给咱们调来了,确实跟那个张或说得一样,这批佩刀是四五年前换得的。”冉杓一边翻阅一边道:“咦?”
“怎么?”陆青帆上前一步,看向冉杓手中的册子。
冉杓把监造司的册子放下,找到了京卫指挥使司的花名册,上面清楚地写着每年将士新入指挥使司的日子。
“您看看,这刀是跟张或和苏放等一批年轻人一道入了指挥使司,您说有趣不?”
陆青帆仔细翻阅一遍,沉声道:“务必得尽快寻到苏放。这小子危险了。”
“那等啥呢,大人,走啊!”任丹青一听,便知自己有用武之地了:“赶紧寻个熟悉他的人,咱们画出来通缉岂不更快?”
陆青帆薄唇微扬,“别说,还真有个人非常愿意相助。”
半晌后,张或走进刑部衙门犹觉不真实,他跟着樊志到了差房前还在确认是陆侍郎寻他来帮忙的。
“到了。”樊志拱手请张或入内。
陆青帆见张或来了,冲他招手:“你与苏放乃是同一批入了指挥使司,必然十分熟悉他的样貌了?”
“是。怎么了大人?”张或还没反应过来让他做什么。
“年轻人,说说苏放的模样,老夫好画出来。”任丹青已经坐在桌边等着了。
张或再不耽搁,一边回忆、一边将苏放的模样讲出来。等到任丹青画完后,张或望着栩栩如生的画像,佩服地道:“任师爷妙手丹青,绝了!”
“尚可尚可。”任丹青眯着眼睛笑。
画画不咋样的冉杓:“……”
张或目送任师爷拎着画像去找人拓印的背影,有些疑虑地道:“陆大人,咱们这么找人能行吗?”
“先一步找到他,便是救他性命。”陆青帆淡淡地道:“他必然目击了凶犯杀人,现下生死难料。”
张或闻言,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同一天,他不仅失去了提携自己的上峰大人,还可能失去关系不错的兄弟。
离开的时候,张或显然没了来时的冲劲儿,臊眉大眼地跟云曦主仆擦肩而过,连女子护手膏独有的淡淡幽香,都没能让他抬一抬眼皮子。
云曦一边涂抹着护手膏,一边好奇地问道:“大人,那不是指挥使司的将士吗?”
“嗯。来画图的。邓延如何?”陆青帆示意云曦说说验尸结果。
青果关上房门,云曦这才冲大家道:“邓延死亡时辰大家已然知晓。死因便是有人抽出邓延的佩刀杀人,并为了送邓延速死,转动了佩刀后又转了回来。”
云曦对准腹部三寸的要害点了点,两指为刀,轻轻扭转到一个方向后再转回来。
“死者便是在这种剧痛之下断了气的。”
陆青帆颔首,“继续。”
云曦点了点手上虎口、掌心几处地方,认真地道:“死者这几处都有厚茧,且身量壮硕,乃是常年习武之人。故而一击必中的凶犯不是比他武功更高、便是熟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死者是说去如厕的时候被人杀害,凶犯偶然堵截杀人的可能性大么?”
云曦摇摇头:“邓延在撒谎。”
他并非去如厕,而是去见人。
此言一出,冉杓忍不住一拍大腿:“这倒是同我们之前的猜测相仿。那个失踪的亲卫,十有八九是真见着凶犯了!”
“还有个失踪的?”青果瞪大眼,拽着冉大人的衣袖让他展开说说。
冉杓立刻将苏放失踪的事情讲了。
云曦轻轻戳了戳下巴,“主要是邓大人死前胃中克化之物几乎没有水量,肠道里也是一样,根本不可能如厕得出来。”
她的推论是基于医术,说得陆青帆和冉杓表情颇为一言难尽。
“真的。”
云曦认真地强调,也想展开说说,被陆青帆拉住手制止了:“姑奶奶,说重点。”
她吐了吐舌头,“凶犯身量跟死者相仿,当也是有武艺在身之人。根据死者的脏腑情况,当是二人商议好了在巷子里见面。结果……”
云曦摊了摊手,“凶案发生、邓大人身死。”
她检查尸首的时候特意观察过,死者周围并无凌乱的脚印,说不定凶犯就是大喇喇地走出去的、甚至可能撞到了旁人。
“因为没人知晓,凶犯是去跟邓延见面的。”陆青帆一语中的。
云曦赞同点头。
“得,那咱们的希望岂不是还要落在苏放那小子的身上?这厮可够蠢的!”冉杓恨铁不成钢地道:“此刻闹失踪岂不是在昭告天下他看着什么了。”
云曦也跟着叹了口气,“就怕咱们来不及。”
是否来得及众人皆不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案发地距离指挥使司极近,期间若有人刻意来去必然引起轰动。”陆青帆沉声道:“尤其是在我等已经筛查过一遍口供的情况下。”
凶犯是京卫指挥使司衙内的人可能性最大。
“下官倒是觉得,大人最怀疑那位从三品指挥同知吧?”冉杓说完就缩了缩脖子:“咱们敢查么?”
云曦眨眨眼,俏皮地道:“天家的案子咱们都背地里查了,德妃娘娘的有甚不敢查?”
“也是。”冉杓转念一想,他们都开始质疑逸王殿下的身份了,德妃娘娘母家不过是毛毛雨了。
陆青帆望着云曦撰写的验尸记录,重新将案子整个过了一遍,随即分配任务道:“待会儿任师爷回来,让他守在衙门里等着苏放的消息;冉大人,你再去筛查一遍指挥使司的口供。凶犯必然藏在熟悉的面孔中间。”
陆青帆看向云曦,反问道:“我们去会会德妃娘娘的兄长,如何?”
他们直接去拜访从三品京卫指挥使同知,毕松的府邸。
云曦看了看天色,问道:“这么晚?”
“嗯,”陆青帆要得便是这么晚。
他就想看看,会在何处寻到这位大人的身影。
云曦望着青果,正想问小丫鬟怎么办,青果已经非常识趣地举起双手:“奴婢守在衙门里,等任师爷回来了就给大家准备提神汤,再买点早膳。”
今夜,大家都甭想睡了。
“也好。”云曦拍了拍青果的肩膀。
刑部众人各自行事。
此刻,毕府内,周遭一派安静,只有毕松的书房亮着几盏灯,如同府邸散匿的萤火虫发着微光。
黑暗中,毕松端坐在椅子上,他的面前恭敬地站着一个身穿黑斗篷的年轻男子。
“同知大人,小人当真什么都没说。”男子恭敬地道:“也不曾看到您同邓指挥使在巷中密谈。”
毕松闻言双手收紧,他严肃的脸上微微展开一个笑容:“苏放,要不了多久,全城都会搜捕你。你就是躲在老夫这里也无甚用处。”
陆青帆就是一条疯狗,要不了多久便会循着味找来,死死地咬住他们二人。
“怎会无用呢?”苏放将头上的兜帽摘下,贪婪地道:“属下的似锦前程,可都掌握在大人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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