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知道二弟的心思之后,他每天犯病痴想林绵绵之时,便生出一种,想将觊觎林绵绵的二弟、掐死的冲动。
后来他也在怀疑,小妹是不是故意装傻,将二弟当成试金石,看他究竟能不能忍住怒火!
一开始确实很难,每次忍不住他就去念经,再忍不住的时候便去听故事或是晒太阳扎马步,如今不做噩梦了,忍耐起来就简单了许多。
可笑二弟这傻子,竟还真觉得自己将心思藏得好!
小妹那杀鸡儆猴的法子,他愣是一点没发觉!
叶惟寅鄙视的看着自己这弟弟,叶惟端心里慌了一下,但表情却依旧僵硬,突然起身冲着屋子里走了过去,随后便将自己关在了暗室里头,入了暗室,他左右踱步两下,伸手往墙上砸了一下。
疼,就不那么慌了。
但是,他可能永远都出不去了!
叶惟寅则平静的看着这一幕,嘴角慢慢勾起一丝笑容。
连他自己都没感觉到,这一刻,竟是他多年以来最放松的时候,没有因为林绵绵而纠结矛盾发狂,只有从心而发的轻松和惬意。
叶惟寅幸灾乐祸了一会儿之后,发觉这院子里头有了些变化。
自打他被小妹软禁之后,能进出院子的人就没几个了,然而下午时候,蒙管家竟带着些婆子丫鬟过来,说是要将这院子清扫一番。
不仅如此,蒙管家竟还没留在此处看守着。
这院中的确是有些脏了,雨水和泥土在院中石砖上留下了些痕迹,不常走的地方甚至结出了青苔,角落里那些不知名的花草也歪歪扭扭的,看上去并无多少美感,走廊顶端的屋檐下,甚至还有些蜘蛛网,也都是许久没人洒扫的缘故。
只是小妹如何能放心?就不怕他突然犯病闹脾气?
叶惟寅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或许是小妹在试探他……
他回了书房,静下心来看书。
果然,没过多久,他这书房外面的窗口下便传来了一个婆子和别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我是新来府上的,都还没见过国公爷呢,他长得什么模样?俊俏吗?”
“嘘,不好谈论主子的。”另一个立即紧张的回了一声。
然而那婆子不在乎那些,立即笑着又道:“我们两个偷偷说些话,别人听不着的……对了,我可听说国公爷对林家姑娘有情呢,这传言不是假的吧?只可惜啊,那林姑娘马上就要另嫁他人了,我们国公爷这般年纪还不成婚,真是被耽搁了呢……”
那丫鬟憋着不吭声,要不是蒙管家吩咐她尽量配合,她现在真要将这个婆子的嘴堵上了。
无论是在哪个府上做事,这嘴巴都得严,尤其是不可以谈论主子是非的,尤其是还在这书房窗底下,打定主意要说给主子听呢!
“我前几日跟着采买的出门抬东西,你猜我听到什么了?那个林姑娘人去两仪观了,说是府中有人病了,她又快成亲了,便想请神护佑着……不过这快成亲的人了,住在道观里真是有些奇怪的,你说她不会是在等咱们国公爷吧……”
“……”丫鬟小脸紧张。
听说国公爷很在意林姑娘的。
她真怕此时国公爷听到这话,突然冲出来质问她们……
好在,这婆子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之后,书房里依旧什么动静都没有。
丫鬟吐了口气,立即小跑换了个位置,而那婆子则趁着没人注意,偷偷的往书房里头塞了个小荷包,随后也立马到了别处,不再多言了。
能靠近国公爷的机会太难找了!
她都不明白,这国公府到底是什么情况?!
国公爷作为府中的头一号主子,竟然从不露面,不仅如此,他的院子竟然还被人死死围着,一天换三班护卫,她原本想将荷包直接扔进院子的,但怕被发现,只能一直蹲守其他机会!
幸好蒙管家突然找人做洒扫的活,她想办法要了个名额,这才能进来瞧瞧。
如今东西送过来了,她的任务也达到了。
书房里头,叶惟寅面色阴沉。
当他听到那些话的时候,心里的确是一丁点的触动,更不舍林绵绵嫁人,但这种情绪已经可以克制了,不会让他和从前一样,失去所有分寸。
但他没想到,竟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说这些。
尤其是,送来的荷包里头,还放着他曾经送给林绵绵的物件,和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写着约见的时辰地点,而那物件则是一把不过拇指大小的木头小剑,是他幼时所刻,意义非凡,后来赠给了林绵绵,林绵绵还在小剑上头挂了更小的红穗,虽然红穗做得凌乱又幼稚,但也算是回应了他的心意。
而此时,这东西竟被送回面前。
他不明白。
既然成婚了,为何要单独见他?
是想和过去割舍、做个了断?但这几年林绵绵一直在否认过去情分,若真是如此,也没必要再见他……
叶惟寅摸了摸胸口,听到有关林绵绵的消息,这里还是会忍不住有些揪痛,若不是理智控制着他,此时他应该会恨不得立即快马加鞭赶过去……
吐气——
叶惟寅握着那小剑,整个人似乎都感觉不到时间在流走。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已经静了下来,他这才离开书房。
只是书房外头,良伯等在那里。
瞧见叶惟寅出来,良伯也没说话,就老老实实的跟在他的身后。
叶惟寅也明白了叶云眠的用意,没有她故意放人,谁能跑到他眼皮子底下说是非?
他这妹妹操心的事情真是太多了。
“良伯,这些年我很让你失望?”叶惟寅声音有些轻,这院中已是月亮高挂,静谧而美好。
良伯低着脑袋,微微有些沧桑的声音立即说道:“老奴这些年也的确有些难受,您自幼受着老国公的教导,心性坚韧,长大之后偏偏在林姑娘那里被绊住了心……老奴一直想不明白为何,但后来又觉得,这些年您也很苦……能好好活着就行,别的,老奴也不敢奢望了。”
总好过当年躺在床上半死不活。
叶惟寅静了片刻。
“仔细一想……我身为爹娘长子,一不曾光耀门楣,二不曾照顾好弟妹,三守不住本心,如此失败何其可悲可笑……我今日,瞧见小妹看向那些外人的目光,那眼中的信任和依赖,我从未见过,这些年我不要曾给过她什么,反倒累得她承担了我该承担的一切,甚至之前还对她口出恶言……”叶惟寅声音轻轻的,那言语之中带着的微妙情绪,好似乘着风在这院中飞舞不去一般,萦绕心头,辗转难受。
“如此的我,将来也无颜面对父母先人吧。”叶惟寅又叹了一声。
“主子是在意大小姐的,只是……”良伯心里明白,“您只是过于执着于别的了,并非有意伤人,大小姐也明白。”
叶惟寅微微抬头看月,那手里捏着的小剑好像按在了心间一样,想要拔出,痛苦异常。
他用力的握紧,攥得手心疼痛。
“你去给她回话吧。”过了很久,叶惟寅松了手。
他将东西慢慢的放在了良伯手里,目光盯着,不舍又决然,最后吐了口气,断绝道:“她费了那么多的功夫,倘若我永远自困下去,也就没资格做她的兄长了。”
说完这话,叶惟寅总觉得,那长久以来缠绕在心间的束缚,仿佛,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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